☆、第二針鎮(zhèn)定劑

    （注：本兩章番外只摘錄了日記中有關(guān)吳含的內(nèi)容,并非老江日記里只寫吳含，也是有不少別的生活瑣屑的）

    2013年2月8日

    把那孩子發(fā)給我的短信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幾遍,也在樓道站了很久沒回辦公室。

    就看著他站在樓下。紅外套，像一朵小花開在那。

    有些束手無策。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近乎盲目的好感和熱忱，自己也從未有過這種近乎盲目的好感和熱忱。

    有些欽佩她,但更多的是心疼。

    沒吃早飯，沒睡覺，也沒帶錢，一大早跑到醫(yī)院，太傻的小姑娘,不懂得照顧自己，不清楚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

    一天工作,時不時會心神不寧,明天切忌如此。

    2013年2月9日

    今天：

    喝了一杯奶茶；買了一本《洛麗塔》；找借口想多跟她待一會；在小朋友面前屢次撒謊；故作玄虛給她暗示性的答復(fù)。

    最后兩件，估計都會折陽壽。

    人生中總有幾段不可理喻的經(jīng)歷和作為，今天所發(fā)生的，當(dāng)之無愧位列其中。

    匆匆看完《洛》，寫幾點讀后感：

    一，這本書從誕生問世以來就屢次遭禁，很尋常。整個社會，還是以正常人居多。

    二，小說中間部分，讓人非常不耐煩，大段大段近似于意識流的冗長述說，男主人公的世界觀極其狂躁、偏激且不友善。但這種閱讀的感受卻十分接近主人公病態(tài)痛苦的心理，是一種想要更多更多，卻無從下手，騎虎難下的困境。

    三，居然能堅持看到結(jié)尾。支撐我看完全書的是少量代入感，不多，也足以讓人恐慌。

    四，吳含不是洛麗塔。

    她當(dāng)然不是洛麗塔，他比書里的少女要純粹知節(jié)得多，但書中還是有許多句子會讓我想起她，尤其閱讀到她下午在書店向我背誦的那一段，我?guī)缀趿⒖叹拖氲搅怂?/br>
    白天也會偶爾想到昨天早上的事。

    下午她陪他爺爺過來復(fù)查，看氣色還不錯，今天大概好好吃飯和睡覺了。

    她從頭到尾不發(fā)一言，很乖，她爺爺奶奶應(yīng)該還不知道她與我之間的事。

    這孩子看著就不像膽子多大的人，所以常常會想，我把她逼到了什么程度，她又把自己逼到了什么程度。

    給她付錢的時候會滿足，總認為小女孩理應(yīng)得到照顧。

    她的確不是洛麗塔，但少女大抵都會有一些共通點，真實，美麗，快樂，青春朝氣，相處起來充滿柔情。

    摘一句書里很喜歡的，“人有三樣?xùn)|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隱瞞越欲蓋彌彰。人有三樣?xùn)|西是不該揮霍的，身體、金錢和愛；你想揮霍卻得不償失。人有三樣?xùn)|西是無法挽留的，時間、生命和愛；你想挽留卻漸行漸遠。人有三樣?xùn)|西是不該回憶的，災(zāi)難、死亡和愛；你想回憶卻苦不堪言。”

    晚安。

    2月10日清早補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夢到了那孩子。很平凡普通的夢境，跟昨日下午發(fā)生過的差不多。

    我從辦公室出來，第一眼就望見她坐在走廊椅子上。

    不同的是，走廊里沒燈，烏漆墨黑，她周圈散出朦朧模糊的偏白的光，像淋上了一層水靈靈的仙境。

    我在夢里非常清楚這是夢，還自嘲，可能是看小說后遺癥，亨伯特動不動便稱呼洛麗塔“小仙女”。

    當(dāng)即想到那句話。

    “我害怕，恐怕我在課后和晚飯之間的哪條小路上碰到一次誘惑，恐怕我生命中的空虛會把我推入突然失常的放任狀態(tài)，孤獨正在使我墮落，我需要陪伴和照顧，我的心是個歇斯底里、不可依賴的器官。麗塔就是這么進入畫面的?！?/br>
    吳含就是這么進入畫面的。到這一會，我才察覺原來我也渴望感情，也能輕易受到誘惑，也可以因為心動沉浸柔情，不再那么僵硬，刻板，遲疑不前。

    所以她叫出我名字的時候，我還是不假思索地，向她走過去了，一點都不困難。

    醒來后，想了會，一點都不困難的因素，大概是因為，我知道這是夢。

    但我依舊沒法克制自己的心情了。

    2月15日

    近一周沒看到那孩子，時常會想到她。

    她每天都會給我發(fā)12條短信，問我在做什么，口吻小心翼翼，用詞也變著花樣，日日翻新，短信里每一個字都和她人一樣靈活，生動。

    她在我的思想里也是如此。

    相較之下，我缺乏與異性相處的天份，只是一個平庸的老師，一個無所作為的醫(yī)者，一個悶悶不樂，不愛理人，而立之年的老男人。

    所以，每次就事論事，回復(fù)也不多，說多了就容易出錯。

    2月22日

    又是一周，等短信已成為一種樂趣和習(xí)慣。

    開始頻繁地擺弄自己的手機：只要有可能，手機總是在手上。而以前，除了接聽電話，看簡訊和天氣短信，手機基本都在兜里。

    盡可能的，不愿意錯過那孩子發(fā)來的信息，方便自己及時了解她的心情。

    2月23日

    變成亨伯特一樣的變態(tài)，每晚坐下來寫日記，都會想到吳含。

    我和她見過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甚至有時候，都記不起她具體的五官，但她的舉止和笑容都異常清晰。

    還有聲音，也在耳朵里，腦子里，響亮又明麗。

    2月25日

    我這是在談戀愛？跟比自己小了快一輪的小姑娘？

    無法想象。

    3月4日

    早晨一出門，感覺滿街道的花一夜之間全開了。

    今年南京的春天來得還挺快。

    3月7日

    終于在短信里多說了幾個字，都是真心話，真正所想。

    一把年紀了，也不清楚會不會有失風(fēng)度，小女孩會不會反感……

    3月8日

    第一次給吳含打電話，小姑娘真的太傻，太容易受騙。

    偶爾也會忍不住自夸，所幸碰見的人是我。

    我大概還算得上是個，思緒觀念都比較正的好人。

    3月15日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輪到我每發(fā)一條短信，每回一個電話，都需要考慮內(nèi)容會不會讓她分心，影響她學(xué)習(xí)了。

    3月26日

    好好復(fù)習(xí)吧，小姑娘。

    我上班，她學(xué)習(xí)，每天發(fā)發(fā)短信互相問候，平平淡淡，但也覺得不錯。

    4月6日

    藍冉冉回南京了。

    收到她短信的一刻起，許多活絡(luò)起來的情緒又突然間被鎮(zhèn)壓冰凍回原處。

    這個月過得像在夢里，是該有現(xiàn)實來給我一個當(dāng)頭棒喝了。

    4月10日

    同事請客，又是潮汕粥。

    路過上次吳含坐的位置，心有戚戚焉，有幾分后怕，當(dāng)時可能差點就失去她了。

    所以，還是那句一成不變的老話，真的很感謝她的勇敢和執(zhí)著，很感恩，生活把她送來我身邊。

    4月11日

    翻了下昨天的日記，有點搞不懂江承淮這個人。

    他明明還沒和小姑娘確立關(guān)系，就一副把她當(dāng)自己人的樣子，真心讓人搞不懂。

    4月13日

    我的小姑娘，今天這篇日記寫給你。

    也許有生之年你會看到，看不到也無謂，如果我能和你終結(jié)連理，待我死后，它大概也會成為我的遺物之一，留給你當(dāng)本廁所讀物或者睡前故事之類的東西。

    我學(xué)生時期讀的是理化，文字方面不太在行，如果有用詞不當(dāng)?shù)牡胤?，一笑而過即可。

    我的小姑娘，希望你能原諒我今晚，唐突輕浮的擁抱和親吻，以及這篇日記施加在你稱謂上的前綴，“我的”。

    這會已經(jīng)凌晨三點，我沒有一點困意，就像我從不遺憾沒有在正好的時間碰到你，我后悔的只是，過去幾個月，我過多地在克制，沒有由著我的本心來行事和決定，甚至還在中傷你。

    而今日，我的克制全線潰塌，那條有關(guān)理智的千里之堤，終于還是在你面前不堪一擊。

    我比你年長近十歲，你的一切我都經(jīng)歷過，你的青春我也曾擁有過。從我決定好好愛護你的一刻起，我缺得就只有時間，想到今后也許我極有可能會先你老去，逝去，我就只希望，再多活一年，再多照顧你一年。

    比方先前幾次幫你付錢一樣，照應(yīng)你這些事會讓我滿足。

    那會我以為，單純只是因為我到這個年紀，還沒有小孩，多少會喜歡照看后輩來找到一些心理上的平衡。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也只有你一個人能帶來這種真心實意的富足，這不單是長者對晚輩的關(guān)切，這還是一個老男人對小女孩的愛護。

    實話實說，直到今日，我大概都不能完全明晰，你為什么會喜歡我，還以一種近乎盲目偏執(zhí)的愛慕和態(tài)度。或許我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我的身份，年紀于之你都過于特殊。那天看完你推薦的《洛麗塔》，極富浪漫主義的文字傳達出類似愛情和貼近信仰的羈絆，詩一般的開頭和歸結(jié)于平淡雋永的結(jié)尾，卻意外發(fā)人深思。

    自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搖擺不定間抉擇，是繼續(xù)回避你和自己的真情，還是從此放手一搏，直面現(xiàn)世每個人都樂于逃避，看起來可怕或荒謬的，不切實際的*和觀念。毫無疑問，你是年輕的無畏的，真誠真摯，像打在泉水里的陽光一樣清澈透析，讓人見之可喜，能清晰地反應(yīng)出我那些懦弱，世故，虛浮的影子，并且放大，放大，再放大，讓我開始真正直面自我，反省自我。

    那么，今晚的這個擁抱，就是我的回答，我的承諾，我的理性愿意向感性投降。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無關(guān)開頭，不計較后果，只希望能和你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這就是我的期望。而今晚我才明晰過來，我的期望依然是年輕鮮活的，它是一個初通人事的男孩子，只要能和喜歡的人好好在一塊，足矣。

    毋庸置疑，我是幸運的，遇到你之后，我終于知道，原來我對于愛情與婚姻，還有著美好的期待；更加幸運的是，那個值得我敞開心扉的小姑娘，是她先找到我并且肯定了我。

    能遇到你，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幸運的一件事，你總是毫不吝嗇不計回報地一遍又一遍，用行動和語言強調(diào)告訴我，你在愛著我，讓我在和你相處這件事上充滿信心——這對于我這個總是消極的大齡青年來說，作用大到無可估量。

    其實，我假裝以為是自己幸運能碰上你，但與其去對那不知所謂空虛飄無的運氣表示感激，我自己心中清楚知道，其實我更應(yīng)該感謝你，我遇到了你，但是是在你的努力下，我們才能有一個開始。小姑娘，都是你的功勞，所以我只能盡我所能地對你好，單怕好得不夠多——那么繼續(xù)努力。

    今天考試前，我贈送你一支腕表。回辦公室后，同事就調(diào)侃我，定情信物么，腕表腕表，貼身之物，表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