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十五歲到十六歲的時候，可以有一份簡單的工作，這份工作的報酬不會馬上兌現(xiàn)，而是在十六歲我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給我們，充當(dāng)以后的生活資金。所以基本上沒人會直接離開?！比f路解釋道。

    “莫家雙胞胎也是為了這份報酬才選擇留下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完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那群院長的走狗不愿意放過他們，于是總是爭執(zhí)不斷，那天晚上，已經(jīng)很晚了，通常這個時候我們都必須休息。不過莫緋喜歡看書，他沒辦法弄到很多書，因此只能趁著夜色去書房摸幾本出來，下次去的時候再還回去。

    “這樣的行為持續(xù)了很久，因?yàn)橛心獕舸蜓谧o(hù)，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差錯。可是那些家伙盯得太緊了，他們中的一個察覺到了莫緋的書和以前看的不太一樣，很快就想通了這其中的關(guān)鍵。

    “他們埋伏在莫緋的必經(jīng)之路上，果然逮住了他，也不知道是因?yàn)殡p胞胎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yīng)還是怎么的，莫夢在莫緋出事后不久，就趕了過去，我也想跟過去，可是莫夢不讓，還說如果我也去了有人來查房就不好辦了。最終我還是沒能過去。

    “我等了很久，兩人都沒有回來，我越想越擔(dān)心，越想越覺得害怕，最后我違背了和莫夢的約定跑了過去。我去的時候，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萬路語氣落寞，他深深地低下了頭，過了半晌才繼續(xù)道：“火光籠罩著那棟大樓，莫緋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我過去的時候他死撐著不肯離開，還想要上去，我只好把他搬到隱蔽的地方，偷偷藏了起來。

    “后來，因?yàn)槭虑轸[得太大，很多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孤兒院，孤兒院的現(xiàn)狀才再也瞞不住了。

    “這件事最后被定論為孤兒院的兒童發(fā)生斗毆時無意中打翻了燭臺，引起火災(zāi)。因?yàn)檫@件事中孤兒院的院長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他被人專項(xiàng)調(diào)查，結(jié)果也表明他確實(shí)存在貪污受賄等一系列問題，對于孤兒院的兒童監(jiān)管十分不負(fù)責(zé)任。

    “沒過多久，他就被辭去了院長工作。然而莫夢卻再也沒辦法醒過來。自此，莫緋性情大變，比以前更加陰沉了。他有時是莫緋，有時又會把自己當(dāng)成莫夢。我覺得他出現(xiàn)了精神分裂，但是他拒絕承認(rèn)我的猜想，他堅(jiān)持認(rèn)為是莫夢的靈魂寄居在了他的體內(nèi)。

    “我本來以為你的介入能夠?qū)⑹虑槌玫姆较蛑敢詈媚軌蜃屇p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讓莫夢得到安息，誰知道你竟然在他們之間搖擺不定。哼，你以為自己是誰？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喜好來生活，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責(zé)別人？”萬路的表情變得越大冷淡，“你想那邊提出的申請我會同意的，反正以你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太適合繼續(xù)接受莫緋的事情，我會要求那邊派出一個更穩(wěn)妥的人負(fù)責(zé)?！?/br>
    說完，萬路起身離去，妮娜則頹然地靠坐在那里，仿佛被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這邊，不知道是莫緋還是莫夢也無力地靠坐在床邊。

    他們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并非只有痛苦，事實(shí)上，他們在那兒也曾讀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這種快樂夾雜著痛苦，每每回憶都顯得太過沉重，所以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回想這些事情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今天特別沉浸于這種過去當(dāng)中，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證明自己還活著一樣。

    只有這種回憶帶來的刺痛感，才能夠讓他有一種自己真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

    ☆、  第165章 緋夢四

    “哥哥，這個字怎么念？”少年時期的莫夢問道。

    “你怎么這么笨，不是告訴過你很多遍嗎？這個字讀‘qian’，和‘前后’的‘前’是同一個音?！蹦p故意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但是講解起來卻非常細(xì)致。

    莫夢顯然不會被哥哥看似兇狠實(shí)則關(guān)愛的態(tài)度嚇到，他滿不在乎地合上書，笑瞇瞇地說：“哥哥，等我把這首歌學(xué)會了就唱給你聽好不好？”

    雖然是問句，但是那亮晶晶的眼睛充滿渴求地望著莫緋，分明就是不讓莫緋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隨便你啦，反正除了我之外你大概也找不到其他的聽眾?！蹦p耳根泛紅，故意裝作要認(rèn)真看書的樣子，不再理會莫夢。

    莫夢也不生氣，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一旁看著莫緋，安靜而乖巧。

    ……

    “緋！踢他！對！把棍子給我！我讓你欺負(fù)人！我讓你欺負(fù)人！你給老子記住！老子兄弟兩可不是好惹的！”那是他們和別的孩子第一次斗得那么兇，而起因不過是因?yàn)橐粋€橘子——一對來孤兒院探望孩子的小夫妻，隨手遞給莫緋的。

    “夢、夢！你怎么樣了？”莫緋關(guān)切的問道。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們激動時會直呼對方的名字，仿佛這樣能夠讓他們彼此更加貼近對方一樣。

    “放心，這點(diǎn)小傷，死不了。”莫夢被疼的齜牙咧嘴的，可是面對一臉心疼的莫緋，卻假裝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閉嘴，不準(zhǔn)說那個字！你要和我一起長大，一起變老，我們要一起生活很久很久！等下我去偷點(diǎn)藥回來，免得傷口發(fā)炎了?！蹦p說道。

    “不用這么麻煩，萬一被抓到了還要還要連累你被罰?！蹦獕舨辉敢饽p去冒險。

    “你忘記隔壁的王小胖啦，要不是因?yàn)楫?dāng)初傷口沒有得到好的處理，也不會得敗血癥死掉啦。你放心，我不會被抓的。你看我偷偷去書房這么多次，不是也一樣沒有被抓住嗎？”莫緋拍了拍莫夢的腦袋，態(tài)度堅(jiān)決地說道。

    莫夢知道勸服不了莫緋，也就不再多說。

    莫緋見莫夢滿臉不高興，故意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剛才的‘老子’是跟誰學(xué)的？”

    莫夢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他視線游移，就是不敢對上莫緋，深怕會被兄長批評教育。

    莫緋見了他這個樣子哪里還有心情指責(zé)，只是笑著再次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傻瓜，就算要自稱‘老子’，這個詞也不是這么用的，哪有‘老子兄弟兩’這種說法?！?/br>
    說完立刻笑了起來，莫夢見哥哥笑了，也跟著傻笑起來。

    ……

    “哥，最近不要去書房啦，那伙人盯得緊，萬一被抓到可沒法善了?！蹦獕魮?dān)憂地說道。

    “可是，如果這一次不去，最近都沒機(jī)會再去了……”莫緋略有些糾結(jié)地說道。

    莫夢知道莫緋說的是事實(shí)，他們馬上就要忙碌起來了，屬于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如果不能趁這個機(jī)會多拿兩本書，莫緋這段時間都不會有書看。這對于嗜書如命的莫緋來說，無疑是很難忍受的事情。

    “好吧，那你一定要快去快回，萬一有人來了，寧愿不拿書都可以的，一定要安全回來！”莫夢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

    最壞的事情發(fā)生了，莫緋不但被發(fā)現(xiàn)了，還被那些人守株待兔給逮了個正著，六個人輪番上陣，對莫緋進(jìn)行毆打，可是偏偏不給予他真正的重?fù)簦秃孟褙堅(jiān)跉⑺览鲜笄?，故意盤弄對方一樣。

    莫夢趕過去的時候，莫緋已經(jīng)遍體鱗傷，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對方有六個人，這邊的戰(zhàn)斗力只有他一個，好在莫夢也不是毫無準(zhǔn)備，他來之前順走了保安的一瓶防狼噴霧，在這個時候總算派上了用場。

    有四個人被他偷襲成功，一時間失去了戰(zhàn)斗力。另外兩個莫夢自認(rèn)為完全沒有問題，畢竟他也不是吃素的。

    兩外兩個確實(shí)沒有莫夢厲害，就是聯(lián)起手來，也只是勉強(qiáng)打個平手，可是這時候，先前被他用噴霧傷了眼睛的人逐漸恢復(fù)了一點(diǎn)，其中一個因?yàn)槭軇?chuàng)較輕，一只眼睛已經(jīng)能夠模糊看到東西，他趁莫夢不備的時候，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刺進(jìn)了莫夢的小腹。

    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莫緋崩潰了。

    憤怒讓他爆發(fā)出了平時所沒有的能量，他撿起莫夢掉在地上的噴霧，讓最后三個人也失去了戰(zhàn)斗力，這才扶起莫夢，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朝著外面走去。

    就在剛才他們爭執(zhí)的時候，那幾個人點(diǎn)亮的蠟燭被弄倒在地上，火勢迅速蔓延開來。

    走到大門口時，莫夢扯了下莫緋，示意他停下來，在莫緋的不解中，一把將莫緋推了出去，隨后將大門狠狠關(guān)上。

    這個大門是鎖是那種老式的門栓，需要從里面上鎖。以前一直有人值班，所以并沒有什么妨礙，這段時間值班的人家里出了點(diǎn)事回去了，院方想著里面也沒什么值錢東西，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這也是為什么莫緋急著來拿書的原因。

    現(xiàn)在，莫夢將們從里面反鎖，莫緋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聽見落鎖的聲音，這種預(yù)感更是被無限放大。

    “莫夢，你在干什么？你開門??！”莫緋使勁地拍打著大門，他有種心驚rou跳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他剛才親眼看見莫夢被刺傷時，剛剛體驗(yàn)過，沒想到這么快就迎來了第二波沖擊。

    他們只有在最嚴(yán)肅、最激動、最生氣的時候才會叫彼此的全名，而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莫夢知道，莫緋是真的急了。

    “緋，其實(shí)你也很清楚，我已經(jīng)不行了，剛才那把刀……”莫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莫緋打斷。

    “閉嘴，不許你這樣說，你等著！我去找東西把門撬開！”莫緋喊道。

    “別、別走！”莫夢趕緊出聲，“你別走，聽我說完，我怕再不說以后就沒機(jī)會了?！?/br>
    莫緋的眼淚瞬時就留了下來，他發(fā)狂一樣地拼命捶打著大門，聲嘶力竭地喊道：“不要！我不要這樣！如果你不能平安無事的出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莫緋、莫緋，你冷靜點(diǎn)，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怪你，真的，就算沒有你今天來找書，他們一樣會想辦法找我們的麻煩，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是我的錯，我一直想著忍耐到拿了那筆錢再走，卻錯過的最好的時機(jī)。

    “哥哥，一直以來都是你包容我，忍讓我，就連那些人想要收養(yǎng)你的時候，也因?yàn)槲业年P(guān)系，讓你不得不繼續(xù)留下。每次都是我連累你，難得有一次被哥哥需要的時候呢?！蹦獕舻恼f話聲顯得有些吃力，似乎確實(shí)傷得很嚴(yán)重。

    “我不需要，不需要你這樣！誰讓你這樣自作主張！你快給我從里面出來！”莫緋跪在門外大聲喊著，已經(jīng)受傷的手拍打在門上，留下了斑駁的血跡。

    “出不去了……不過那些人也出不去了，不然一旦讓他們逃出來，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蹦獕粽f道。

    “我才不在乎那些，你出來，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莫緋大吼道。

    “哥哥，別騙自己了，你感覺到了吧，死神臨近的聲音……我已經(jīng)不行了，出去了也沒用。所有的窗戶早就被封死了，打不開門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唯一一條逃生的通道。老實(shí)說，我不想死在你面前，我現(xiàn)在的樣子太過狼狽，一點(diǎn)兒也不帥?！蹦獕粲行┫訔壍恼f道。

    “不帥，要是你被火燒到了就更加不帥了！你出來了就帥了！”莫緋說著，從旁邊的花叢里翻出了一塊磚頭，開始一下一下的朝門上砸了起來。

    莫夢聽見動靜，讓他停下，可是他完全不聽，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這個動作，好像這樣就能夠發(fā)泄出自己心頭的悔恨一樣。

    他的手被磚頭磨出了一道道血痕，鮮血滴滴答答地留到了地上，莫夢勸說他不要砸門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莫緋都快要聽不到了，這讓他砸門的動作變得越大急切起來。

    有那么一下子，莫緋聽不見從里面?zhèn)鞒鰜淼娜魏握f話聲，他被嚇出了滿頭大汗，趕緊停下問道：“夢！夢！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過來一小會兒，莫夢的聲音才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案绺?，你別傷心，就算rou體不在了，我的靈魂也會一直陪著你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會有我。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永永遠(yuǎn)遠(yuǎn)不分離?！?/br>
    莫夢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小，說到最后那句時，都快要聽不到了。

    莫緋的心陡然一痛，就好像一只大手緊緊捏住他的心臟，讓他完全無法呼吸一樣。

    隨后，他一頭栽倒在了那里，昏死了過去。

    ……

    “夢，你會想過去那些事嗎？”莫緋側(cè)過頭去問道。

    “會啊，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開心?！蹦獕艋卮鸬?。

    “可是我很少會想到過去，尤其是那些不好的回憶，每次想起，都覺得心被挖開一樣疼?！蹦p捂著胸口說道。

    “哥哥，那不是你的錯。更何況你將自己三分之一的時間給了我，就算真有過錯什么，你也已經(jīng)補(bǔ)償給我了。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一直在一起，和過去也沒什么兩樣?！蹦獕舴浅酚^地說道。

    莫緋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對了，哥哥，你可不要再被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給誘惑了?！蹦獕粲行┌翄傻卣f道。

    “傻瓜，我只是擔(dān)心你會厭煩這樣的生活罷了。就算妮娜真的對我是一心一意的，我也不會離開你的?！蹦p說完將一只手伸了過去，而那頭的莫夢也將手伸了過來。

    他們的手被一塊冰冷的玻璃阻隔開來，就好像被阻隔在了兩個世界一樣。

    原來，這中間是一塊鏡子，一直以來看起來像兩個人居住的房間，原來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存在……

    “哼，要不是我改變策略開始勾引她，讓她現(xiàn)出原形，說不準(zhǔn)你就和她跑了呢。”這個聲音是莫夢。

    “傻瓜?！边@個明顯低沉一點(diǎn)的聲音是莫緋的，但是發(fā)聲的人其實(shí)只有一個。

    “我才不傻，我聰明著呢。要不是我聰明，怎么能這么快就把她勾到手。我才不是因?yàn)槌源啄?，我是?dān)心你被她迷惑后，我沒身體可用了！”莫夢又展現(xiàn)出了自己傲嬌的一面，明明的同一個樣子，明明是莫緋的打扮，但是無論是聲音還是說話的神態(tài)，都不會讓人弄混淆，認(rèn)識他兩的人一定能夠分辨出來——這是莫夢。

    “傻瓜?！蹦p還是那句話，他的聲音溫柔而寵溺，隨著這句話，他將額頭抵在鏡子上，就好像兩個人能夠透過鏡子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一樣。

    “喂，哥哥，萬路總說我們這是精神分裂，你說到底是你一個人分裂成了兩種人格，還是我的靈魂附著到了你的身體里面呢？”莫夢小聲地問道。

    “是哪一種情況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們在一起就好啦。”莫緋不甚在意地回答道，他對于弟弟陪伴著自己身邊的事情深信不疑，就如同對方上一次短暫的離開前說過的那樣“永永遠(yuǎn)遠(yuǎn)不分離”。

    “也是哦，我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呢，我們永永遠(yuǎn)遠(yuǎn)不分離?！蹦p說著，將頭朝著鏡子靠攏。

    他一只手撐著鏡子，嘴唇緩緩貼到鏡子上。那動作好像在吻著鏡子中的自己，又好像透過鏡子，吻著另一個世界的對方……

    ☆、  第166章 影評

    影院中，那首莫夢最開始唱的《black》再次響起，漸漸的，畫面開始消失，變得一片黑暗，各位演員以及幕后工作者的名單開始在銀幕上滾動。

    肖楠坐在那里，久久沒有起身。

    老實(shí)說，這部電影并不是他所看過的最為優(yōu)秀的一部，也不是他最為喜愛的一部，但是當(dāng)事情逐漸發(fā)展，真相慢慢展現(xiàn)，結(jié)局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披露的時候，他仍舊感到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