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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路在線閱讀 - 第115節(jié)

第115節(jié)

    常青抿抿唇,“是你沒長個子?!?/br>
    小玉嘟嘴,“青青還是壞壞的?!?/br>
    常青負(fù)手不答,片刻將一個小盒子放她手上,“給?!?/br>
    小玉打開瞧看,只見是個巴掌大的……大紅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怪物,嚇得差點沒扔在地上,“這是什么?”

    “珊瑚呀?!?/br>
    “原來這就是珊瑚呀?!?/br>
    “本來有半人高的,但搬不動,還容易碎。我就讓人敲了最好看的一段?!?/br>
    小玉眨眼,“那剩下的呢?”

    “扔了。反正宅子也賣了,不回去了?!?/br>
    小玉立刻忘了珊瑚的事,拉了她往里走,“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新家,你要自己住一間房還是跟我住呀,我的床現(xiàn)在很大很大……”

    常青聽著她嘮叨,又想,但愿以后弟弟也跟小玉一樣,那就不用她說話,只要聽就好了。

    幾個大人見孩子們已牽手進去,皆是笑笑,邊聊邊進去。

    謝嫦娥見齊妙總來瞧襁褓里的小人,笑言,“煜煜要不要你舅母抱抱呀?”

    謝崇華聞聲回頭,淡笑,“姐,要是抱了,怕妙妙肚子里的小人兒要吃醋?!?/br>
    謝嫦娥驚喜道,“妙妙又有了?”

    齊妙微點了頭,謝嫦娥已是歡喜,“這下這小家伙可有伴了。”

    齊妙笑笑,又偏頭去瞧陸芷,如今已出落得更加標(biāo)致,看著已不像以前那樣陰郁寡語,嫻靜美好。陸芷見她看自己,也回以一笑,十分明朗。

    等過了一會,陸芷見他們聊得歡,卻不見謝崇意。又不好問,便等在一旁。用過午飯,陸芷就帶著她從利安帶的禮物,去宋府拜見。

    謝崇華知道后,說道,“去吧,宋大人和宋夫人也問了好幾次你,他們也很掛念你。”

    原本不知道他們可還認(rèn)得自己的陸芷這才放心,便提了禮物由謝家的馬車送去宋府。

    宋大人和宋夫人也剛用過午飯,聽見管家說謝家來人,還在想是不是謝崇華今天休沐過來找宋大人下棋,但聽說謝夫人有孕,他不會還跑過來吧。正奇怪著,就見門外走進一個年芳十四五歲的少女,在明媚日光的照曬下,更添三分明朗嬌艷。

    “小六?”

    宋夫人還以為丈夫眼拙,可細(xì)看,真的是宋家的小六。而且這一喊,那姑娘也是抬頭笑笑。

    “義父,義母?!?/br>
    兩人站起身,真像是從夢里走出來的人??吹脙扇寺錅I,當(dāng)年那樣陰郁的小姑娘,如今已蛻變成蝶,秀美非常。

    陸芷走到面前,已向他們跪下磕頭,驚得兩人忙伸手去托。

    “一直沒有勇氣回來看您們,是小六的錯。義父義母不要責(zé)怪小六?!?/br>
    宋夫人嘆道,“我們哪里會怪你,你過得這樣好,我們才是最高興的?!?/br>
    宋大人還記得她兒時模樣,如今真的跟看見出門久歸的女兒一樣,將她扶起,“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br>
    陸芷現(xiàn)在已將全部事情放下,心境越發(fā)明媚,被她刻意回避的宋家,也能鼓起勇氣面對。一直欠一聲謝,如今終于可以鄭重和他們道謝。只是聽見宋家老太太已過世,想到她當(dāng)年最疼自己,有些感傷。

    宋大人和宋夫人又陸續(xù)問了她許多事,還讓下人去拿她以前最愛吃的東西。她喜歡的,他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陸芷覺得,哥哥在的家是她的家,謝哥哥家也是她的家,這里,是她第三個家。

    需要感激,需要報答的人太多,她實在沒有必要再那樣白白活著。

    謝崇華已經(jīng)讓人去皇宮大門等三弟,告訴他陸五哥來京。這放衙半個時辰,下人陸續(xù)瞧見太醫(yī)院的人,可就是沒看見自家三爺。過了一個時辰,才終于瞧見他,忙上前告知。

    謝崇意聞聲,便轉(zhuǎn)身跟李院使和另一位太醫(yī)告辭,和下人一起往家走去。

    太醫(yī)院離丞相府并不太遠(yuǎn),為強健體魄,刮風(fēng)下雨他都是走路往返。下人跟在一旁,已然習(xí)慣這謝三爺了。自己哥哥是丞相,可是卻將家世捂緊,不讓太醫(yī)院的人知道。

    等謝崇意走了不久,那太醫(yī)說道,“原來他家中也有下人?!?/br>
    李院使問道,“為何這么說?”

    “不是連馬車都坐不起么。聽說是隨圣上從冀州那邊過來的,在軍營里有些名聲,我原本還以為是什么赤腳大夫認(rèn)得一些土方草藥,隨軍得了些軍功才入太醫(yī)院。不過如今看來也不是?!?/br>
    李院使笑道,“年輕有為,又謙遜有禮,不能輕看?!?/br>
    那人也笑道,“不過聽說還未成親,年紀(jì)也不小了,倒是一心埋頭杏林?!?/br>
    “哦?竟還未成親?!?/br>
    “可不是?!?/br>
    兩人說著話,謝崇意已經(jīng)快行了一半的路。腳步之快,下人跟得辛苦。那馬車還不如他呢,京師的街道之?dāng)D,哪里比得上這雙快腳。又行幾步,倒見他停步不走了,“三爺?”

    還沒問清楚他怎么了,又見他步子極快,卻不是往前,而是突然往側(cè)面走去。

    謝崇意猛地抓住那正在一個姑娘背后掏摸錢袋的男子,反手一擰,那人就痛得直喊。驚得那姑娘轉(zhuǎn)身,兩個下人也忙將她護住。

    “四肢健全,身強體壯,卻偏要做賊。”謝崇意在軍營待過一年,沒事也會跟人練練,如今體魄比之以往,一比三也無妨。

    那人被他握住手骨,只覺要碎,根本沒還手的氣力。

    皇城內(nèi)本就多官兵巡邏,圍觀的人一多,動靜大了起來,不一會就有官兵過來,將那小賊押住。又瞧謝崇意,多了幾分打量。那姑娘見狀,上前說道,“方才是這位公子捉的賊,那賊要偷我的東西?!?/br>
    官兵瞧她面龐秀美,衣著光鮮,見了官兵不驚不怕,談吐也得當(dāng),便信了她的話。又有人在他耳邊提醒這男子穿的是太醫(yī)院的衣服,更是不攔,押著小賊走了。

    等他們走了,那姑娘才欠身跟他道謝。謝崇意還急著回家,說了一聲不必謝,就走了。

    到了家門口,正好陸芷也從宋家回來,兩人在門口碰見,謝崇意便覺她變了許多。陸芷見了他微微一頓,片刻笑道,“三哥哥?!?/br>
    “阿芷變了許多,更像個大姑娘了?!?/br>
    “三哥哥倒沒怎么變的?!?/br>
    正在張羅晚飯的齊妙聽見,往那看去,就見兩人說說笑笑進來。細(xì)瞧一會,沒瞧出什么其他端倪,也安了心思。

    陸芷見了她,臉上更是嫣然,幾步走了過去,“嫂子,我?guī)湍惆??!?/br>
    謝崇意說道,“那我進里面換身衣服?!?/br>
    “三哥哥去吧。”等那身影掠過,陸芷又往那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視線。如今兩人這樣也挺好,不會躲著對方,也不會尷尬。

    齊妙張羅好晚飯,那伺候小玉的嬤嬤便過來說她還睡著。想著女兒剛說頭疼就讓她去睡會,這會還沒起來。她有些擔(dān)心,便親自過去看女兒。

    還未穿過廊道,倒是聽見似乎有人在爭吵,像是故意在壓低嗓音,說了什么并聽不見。但聲音里的無奈和憤怒,卻聽得清楚。

    “厲太師已經(jīng)死了,曬成人干一輩子掛在了懸崖那。我做到了,可二姐你,卻辜負(fù)了九弟的期望?!?/br>
    “他們是無辜的?!?/br>
    “我只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為魏家人拼命,而二姐你,在魏家重用的人家里做下人。二姐當(dāng)真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嗎?”

    齊妙還是沒聽清他們在說什么,但是卻聽見了酒婆的啜泣。她不由愣神,就算酒婆跟著他們謝家逃亡,獨守銘城,在京軍破宅時,都不曾見她驚慌哭泣過??蛇@到底是跟誰爭吵,竟將她說哭了。

    她擰眉瞧看,卻見那人,竟是徐伯。

    酒婆不是為沒有施行計劃而哭,而是想到過世的親人,“九弟,爹娘他們的夙愿,便是大央昌盛,所以哪怕是死,也不愿投靠jian臣??墒俏覀?nèi)粝率?,那大央又要亂了,那才是真的沒有辦法面對列祖列宗。”

    徐伯一愣,“不是的……魏家人該死……他們殺了我們那么多人?!?/br>
    酒婆還要說些什么,卻聽見有人低聲“酒婆婆,你在哭什么呀?”,她愣神,卻見弟弟已經(jīng)一個箭步,將那小姑娘捉住。

    小玉睡得迷糊,醒來見天色晚了,想著該吃飯了,就起來。誰想走到池塘那,就看見酒婆婆在哭。被這人奮力一撈,原本就不舒服的身體差點吐了出來。

    酒婆驚詫,“住手!”

    “住手!”

    兩聲住手,徐伯和酒婆皆是一頓。齊妙已急急跑過來,將女兒從他手中搶了過來。徐伯微頓,見她臉色蒼白,到底還是沒再將人搶回來。

    酒婆急聲,“夫人跑不得,小心身體?!?/br>
    面色青白的齊妙將女兒護在身后,緊盯二人。院子里的下人聞訊趕來,將他們護住。連在等晚飯的人,也都過來了。

    一時滿院寂然,無人說話。

    酒婆長嘆一聲,徐伯見了陸正禹,也沉默無聲。

    夜已深,滿宅燈籠已點亮,孩子們用過晚飯,就被送回屋里去了。

    小玉不知道酒婆婆會怎么樣被處置,有些不安。那徐伯為什么抓她,她也不知道。但酒婆婆當(dāng)時聲音很著急,也很驚詫,怕她受傷的模樣。她實在想不通。

    一旁的常青見她翻來覆去,問道,“你腦袋不疼了?”

    “疼。”小玉說道,“小叔說我沒事,就是吹了風(fēng)。”

    常青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蓋,“那就快睡覺?!?/br>
    受了驚嚇的小玉有些睡不著,“青青睡嗎?”

    “太早,不睡?!背G啻鹜?,見她不出聲,才補了一句,“我不走?!?/br>
    小玉這才放心,“嗯?!?/br>
    謝家大堂上,也沒有下人在伺候,都回了下人房。謝嫦娥陪著齊妙回房休息,便只有謝崇華和陸正禹在。

    陸正禹看著徐伯,看模樣似乎是要閉嘴不言了,“徐伯,你如果不說出實情,今日一事,我容不得你。”

    徐伯知道這話是要將他趕出去,想到要離開徐家,那無家可歸的凄涼,又涌上心頭。

    酒婆默了許久,說道,“也罷,就當(dāng)我欠謝家一個情,今日說清楚,我們姐弟二人就能安心離去了?!?/br>
    離去二字的含義徐伯明白,既已無復(fù)仇的可能,那他們也沒臉再活下去。

    聞得兩人是姐弟,讓謝崇華和陸正禹好不意外。

    酒婆緩聲,“我們姐弟復(fù)姓令狐,本是京城人士。從祖父一代起,就是大央重臣。后宣德皇帝繼位,覺得令狐家威脅了皇權(quán),又有jian臣厲家耳語,更讓圣上漸漸疏離我們令狐家。后來厲家要和我們令狐家結(jié)盟,父親并未理他。結(jié)果厲家尋了話柄,狀告到宣德皇帝那?;噬闲乓詾檎?,于是以謀反罪名,將我們令狐家八十二口男丁斬殺,婦人充為官奴。”

    謝崇華沒有想到酒婆的官奴身竟是這樣來的,厲家……厲家當(dāng)真是千刀萬剮都不夠償還他們所欠下的血債!

    酒婆雙眸滿含凄苦,繼續(xù)說道,“我弟弟僥幸逃脫,落魄多年,被徐老爺收留。我一直待在太平縣,十幾任縣官相繼接任,漸漸沒人知道我是誰,又是從哪里來。再后來,大央將整個令狐家都忘了。直到謝家和徐家重見,我和弟弟,在分別五十年后,也終于見面了?!?/br>
    徐伯聲音低沉,目光決然,“厲太師途經(jīng)利安,是我?guī)巳プ搅怂?,將他掛在懸崖上,受盡折磨而死。二姐本該殺了魏家人為我們家填這筆血債,可誰想……”

    謝崇華這才知道為什么許廣說厲太師明明路過了利安,隨從也都捉到了,可就是找不到厲太師,原來是被掛在懸崖之上,無怪乎找不到??墒撬麤]有想到,酒婆竟也曾尋機要殺魏家人。也就是說,曾想殺永王?

    “二姐心軟,注定要負(fù)黃泉之下的家人?!毙觳闹杏泻蓿e失良機,注定要愧對族人。

    酒婆搖頭,“九弟錯了?!彼p嘆,“二姐沒有做錯。一旦毒殺新帝,到時候天下大亂,受苦的只有百姓。我們令狐家,從來都是以百姓為先啊。九弟你真的忘了爹娘遺訓(xùn)嗎,哪怕他們明知道會死,還是拒絕了厲家可以救他們的機會。因為他們寧可死,也不愿和jian臣同流合污!”

    徐伯老淚縱橫,積壓了五十年的仇恨,始終無法放下。那時他還年少,眼睜睜看著族人被殺,卻只有他活了下來。他多希望當(dāng)年能和他們一起死,那就不用背負(fù)這么重的仇恨了。二姐放下了,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

    “二姐……我不甘心……九弟不甘心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