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秋如月臉色蒼白,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卻忍著沒往下掉,只是堅定著語氣道:“娘,人家怎么說,我不管,天寶就是明成的孩子,你說什么也沒用,等他再大些,我便要帶著他去祠堂上族譜,那些話,您以后不要說了,不然的話,您也別想從我這兒拿一文錢。” 秋如月雖然一直低著頭說話,可語氣并不卑微,脊背挺的筆直,就是聲音有點哽咽。 胖婦人見秋如玉竟然拿銀子的事來威脅她,當(dāng)下氣的身上肥rou都跟著抖三抖,“你個小賤蹄子,你說,你現(xiàn)在是不是傍上哪個男人了,錢沒多掙,膽子倒是越發(fā)的大了,都敢跟老娘頂嘴了,看我抽不死你!” 胖婦人一看就是會打架能打架的主,那胳膊腿的,又粗又壯,袖子一卷起來,肥rou都垂下來了。 這要是一巴掌下去,估計秋如月就得被打趴下了。 木香見著她們真要打架了,冷著臉出聲,“你們要打架也不是不可以,麻煩先把棉花稱好了,我還得去趕集呢,沒功夫在這兒閑站著。” 秋如月似乎把木香她們忘了,直到這會才想起來,趕忙一手抱著娃,一手就要作勢去給她們稱棉花,“兩位meimei,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我這就給你們稱?!?/br> 胖婦人見著木香出聲阻攔,也不顧及木香她們是客人,橫著眉毛,譏諷道:“你要等不及就別買啊,鎮(zhèn)上又不是她一家店有棉花賣,有什么了不起的?!?/br> 木香對這個胖女人真是無語以對了。 人家都是把客人往店里拉,可她倒好,把客人往推,還擺出一副你愛買不買的架勢,這算個什么事。 大梅看她氣焰囂張,她早就看不慣了,也冷著聲回道:“我們買不買的,關(guān)你啥事,木香,咱們走,不買就不買,看著她還倒胃口呢!” 見她們要走,秋如月臉色微變,她可不想失掉這單生意,趕忙陪著笑,“兩位meimei,你看這棉花我都給你們稱好了,我馬上把錢算出來,你們拿著就可以走了,你看這樣行嗎?” 大梅是真的生氣了,不打算買了。 木香卻比她冷靜多了,再說了,她也挺可憐秋如月的,便點頭說道:“那好吧,你把賬算出來,做棉襖的棉花我就不要了,回頭我到別家店再買吧!” “噯噯,好,我這就算,”秋如月急著走到柜臺前,拿過算盤,騰出一只手,撥弄著算盤珠子。 胖女人這會忽然不說話了,盯著秋如月手里的算盤,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 不一會,秋如月算了出來,木香看了下,沒什么問題,便準(zhǔn)備掏錢。 銀子還沒掏呢,胖女人突然竄出來,一挪屁股擠開了秋如月,舔著笑臉,對木香笑道:“錢給我就行了,反正也不是外人?!?/br> 木香握錢的手頓住了,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秋如月。 秋如月此時的臉色,很難看,布滿陰雨,她瞪著胖女人,氣的不行,“婆婆,這錢你不能拿走,我還和進(jìn)貨呢,你拿了,我回頭拿什么進(jìn)貨?。 ?/br> 胖女人也回頭瞪她一眼,“你又不是沒錢,這銀子給我咋了,我都說了,你家二叔娶媳婦要彩禮,這錢我當(dāng)然得幫他存著,你這個女人沒安好心,真以為老娘看不出來嘛,整天的找借口不想掏錢,摳門都摳到家了。” 秋如月瞪著胖女人,眼淚都快瞪出來了,眼中寫滿了委屈和心酸。 木香看她們倆人爭來爭去的,本來她不想管,可這胖女人嘴巴也太壞了。她聽了半天,也大概了解到一些內(nèi)容。 這年輕婦人應(yīng)該是胖婦人的媳婦,不過這年輕媳婦現(xiàn)在應(yīng)該成了寡婦,丈夫死了,留下她帶著小娃過日子,婆婆卻窺視著她的錢。 一個女人帶著小娃生活,不容易,還得想著賺錢,就更不容易了。 同為女人,木香哪還沉得住氣,心中怒火蹭蹭的往上竄,陰鷙的眼神瞪著胖婦人, “我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店老板是她,可不是你,我這銀子憑啥要給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掙錢,年紀(jì)一大把了,還學(xué)人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嗎?” 她說完了,把銀子往秋如月手里一塞。 胖女人大概是沒想到木香會突然罵她,愣神的功夫,就見著銀子從她跟前繞過去,落在了秋如月手里,轉(zhuǎn)回頭時,才聽見木香對她的謾罵,那個火爆脾氣,就又上來了。 “喲呵,小丫頭,還學(xué)會替人出頭了,有種你再說一遍試試!” 秋如玉拿到錢,還沒來得及開心,又見著面前的兩人吵起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便上去想把婆婆拉開,“別吵了,姑娘,你趕緊拿了棉花走吧,讓你看笑話了,對不住了,以后想買棉花再來,我給你算便宜點?!?/br> 今天的事,她真覺著丟臉丟到家了。好好的生意,被攪成這樣。 高氏再像這樣鬧下去,她這生意還怎么做的下去。 高氏便是她的婆婆,她夫家姓高,家也在鎮(zhèn)子里,雖不是什么富戶,但在這兒鎮(zhèn)上生活,也還算過的去。可她福薄,嫁到夫家才一個月,丈夫便意外死了。就在那一個月時間里,她懷了身孕。 這本來該是件喜事,可沒過兩個月,有天竟被婆婆撞到,高家二叔在她房里。 那天其實也沒發(fā)生什么,高家二叔,高時遠(yuǎn)就是路過她的屋子。 不巧的是,那天秋如月在屋子不小心滑了一跤,陳明遠(yuǎn)聽見她呼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進(jìn)去瞧瞧。 進(jìn)了屋,看見自家嫂子跌坐在地上,想到大哥剛剛?cè)ナ溃┳舆€懷著身孕。陳明遠(yuǎn)也沒多想,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炕上。 還沒等他入下呢,就被婆婆闖進(jìn)來看見了。 高氏原本對這個媳婦就不太滿意,試想一下,誰家剛?cè)⑾眿D一個月,兒子就被克死了,太不吉利了。 高氏覺得,自己能容忍秋如月留在高家,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德了。 如今,又當(dāng)場撞見她跟自家二叔抱在一起,她不想歪才怪呢! 打那之后,高氏就對這個媳婦越看越懷疑,當(dāng)然了,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的二兒子,對秋如月關(guān)心的過份。 加上秋如月長的也水靈,附近的年輕男人,看到時,都會下意識的多看兩眼。 這就讓高氏更加懷疑了,偏偏高氏生天寶的時候,提早了半個月。 古代的女人生娃是很可憐的,雖然接生婆都自夸自己有經(jīng)驗,可對于早產(chǎn),相差僅有半個月,接生婆哪里看的出來,只當(dāng)她是正常生的娃。 這下好了,高氏徹底坐實了秋如月偷人的事實,才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有委屈。 事情的經(jīng)過大概就是這樣,當(dāng)然這些事木香跟大梅是不會知道的。她們能看到到的,是高氏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這讓木香跟大梅心里那點,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勁頭又上來了。 秋如月想勸木香她們拿了東西快點走,可木香卻站在那一動不動,只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高氏。 她身的那個女娃,也是一臉的憤怒之色,那模樣,好像恨不得沖上去,抽高氏幾個耳光。 而高氏呢,她見秋如月忍讓著不敢叫板,底氣就更足了,斜瞄著木香他們,譏笑道:“黃毛丫頭,你爹娘沒教你咋跟長輩說話嗎?瞧瞧你倆這橫勁,嘖嘖,怕是難嫁出去嘍!” 木香也回以她冷笑,“這位老大娘,我爹娘的確教過我,咋跟長輩說話,可是我沒看見哪里站著長輩啊,哦,你不會說你自己是長輩吧?” 木香對著高氏上下看了看,最后直搖頭,“我只看見一只母狗沖進(jìn)來,不問青紅皂白的亂吼叫,至于長輩嘛,真沒瞧見?!?/br> 大梅知道木香最近,嘴巴變厲害了,要是擱以前的木香,對上這般潑辣不講理的老女人,只曉得往后退。不過她得承認(rèn),聽著木香罵人,真是過癮。 她也不甘落后的補(bǔ)上幾句,“說的好,老太婆,你也不回家拿鏡子照照,你這模樣,晚上可千萬別出去,不然嚇?biāo)纻€人喲!” “你,你們兩個,竟敢這樣罵我,賤丫頭,老娘今天不教訓(xùn)你們,還真當(dāng)老娘是軟柿子呢!” 高氏氣的眼睛瞪的大如銅鈴,高大的胸脯上下起伏,抬手就要照著木香的臉扇過去。 “住手!”秋如月嚇的面無人色,撲上去想抱住高氏的胳膊。 木香早看見她想打人,拉著大梅輕巧的閃開。 她倆是躲開了,可秋如月?lián)渖先サ膭葑訁s收不住,加之高氏的力氣又大,兩人拉扯之下,高氏竟然把秋如月推了出去,完全不顧及她懷里還有個小娃。 也是秋如月命大,剛好撲在木香剛選好的棉花上,沒摔著她,小娃也沒事。 可這番一嚇,小娃又哭個不停。 “老太婆,你鬧夠了沒有,你再敢打她,信不信我揍死你,”木香很久沒這么生氣了,哪怕跟陳美娥打架吵架時,她也沒這么生氣過。 光說還不夠,木香沖上去,一下扣住高氏的手腕,狠狠的將她往后一甩。 高氏的身子圓胖,平時也不怎么做活,也就更加不靈巧了。 加上木香這一甩,勁兒也大,高氏便被甩的往后倒去,身子沒站穩(wěn),摔到了地上。 “哎喲喂,我的老腰哦!” 高氏痛呼一聲,只感覺屁股疼,腰也疼,反正渾身都疼就對了。 秋如月還沒從棉花堆里站起來,就見著婆婆摔倒了。雖然她不喜歡高氏,看她摔倒也沒啥感覺,可畢竟是在她的店里,事情鬧大了,以后誰還敢進(jìn)她店里買東西。 不得以之下,秋如月站起來想過去扶起高氏。 木香面無表情的攔住她,“你要想讓孩子平安長大,就該長點脾氣,像你這樣懦弱下去,只怕有一日,孩子都保不住?!?/br>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活,如果一味的受人欺辱,孩子能平安長大才怪呢! 退一步說,就算孩子真的長大的。只怕也是個性格膽小懦弱的男人,有什么大用??! 大梅湊過來,“她說的對,小嫂子,你家婆婆性子那么橫,你為啥就不能比她更橫呢,她想找茬,你便十倍的還回去,木香meimei以前的性子就跟你差不多,你瞧瞧她現(xiàn)在變的多好,現(xiàn)在誰也不敢欺負(fù)她了?!?/br> “意外的事,誰也說不定,閻王要你三更死,你能扛得過天明嗎?生生死死的事,都是天意,更不是你的錯,可如果你什么都忍下了,人家定要把錯都?xì)w結(jié)你身上,”木香也認(rèn)真的看著她,語氣平靜,卻十分堅定,“你沒錯,就不需要去承受別人的指責(zé),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把他的孩子養(yǎng)大,看著他堂堂正正的成家立室,豈不是比你在這兒忍氣吞聲來的好?” 木香都有點佩服自己了,這口才真不是蓋的。 大梅連連沖她豎起大母指,正說到點子上,連她聽著都動容了。 秋如月低頭咬著唇瓣,盯著懷里的小娃,看的出神。 高氏嚎了幾嗓子,引的過路人都伸頭進(jìn)來看,圍觀的人里頭,有幾個婆娘大概與高氏相熟,也知道她經(jīng)常到這邊來鬧。 所以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湊上來雙手?jǐn)n在袖子里議論紛紛。 “喲,高家的,又來找你兒媳婦要錢哪,咋,是不是又看上哪家鋪子的好東西了?” 另一個婦人也過來湊熱鬧,“哪是看上東西了,她是要給她家二小子相媳婦呢,前幾天定做了一身新衣裳,是吧高大嫂?!?/br> 高氏見著圍觀的人多了,也不好總賴在地上不起來,索性也不哭了,麻溜的從地上站起來,沖著外面的人一擺手,“俺家的事,用得著得你們管哪,回家管好你們家男人吧,別成天的只會往花樓跑,失了銀子又傷身哦!” 提到花樓,站在門口的幾個婆娘臉色都變了。 女人到了她們這個年歲,什么風(fēng)韻,什么姿色,都沒了。 身材也變形了,有的往瘦的只剩骨頭,有的突然發(fā)胖,就像高氏這樣的,胖的身子跟水桶似的。 別說睡在一起了,就是看著,那是得倒胃口。 住在鎮(zhèn)子里的老男人,哪個路過鎮(zhèn)子里唯一的花樓門口時,不想往里面多瞅上幾眼。 那花樓里的姑娘,也是分等級的,最便宜的女人,都是上了年紀(jì),在花樓里待久了,隨著年紀(jì)增大,價錢也就越低。 正好適合那些沒幾個錢,又上了年歲的男人。 所以在這里圍觀的老女人里頭,就有不少老伴喜歡流連花樓的。 雖然是事實,可被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講出來,門口那些個老婆娘,個個氣的臉色鐵青,恨不得沖上來,撕爛高氏的臉。 高氏蠻橫的吼道:“咋,我說的還不對了?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去,閑吃蘿卜,淡cao心!” 她視線一掃,瞅見秋如月抱著娃,低著頭站在那,整個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克夫的命,我們高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娶了你這么個喪門星!” 秋如月在她的謾罵聲中,抬起頭來,眼中的懦弱神色已經(jīng)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的倔強(qiáng),“婆婆,說起來,是我倒霉才對,嫁到你們高家,才一個月,丈夫就死了,我才十九,就要為你們高家守寡,為了你們一家的生計,起早貪黑的經(jīng)營這個店,賺來的錢,都進(jìn)了你的口袋,你還敢說你們倒霉嗎?要是沒有我,你們老兩口子,只怕早都餓死了?!?/br> 秋如月是豁出去了,其實她心里一直都壓抑著一股怨氣,積壓的久了,正好今兒被木香點了把火,燒起來,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高氏哪聽得秋如月如此頂撞她,這個媳婦對她一向是唯唯諾諾,何曾對她這般兇過。 高氏一時之間還真的接受不了,等她愣愣的緩過勁來。 沖著秋如月就撲了過去,吼叫道:“你說啥呢,就你還委屈了,我告訴你秋如月,做我們高家的媳婦那是你的福氣,當(dāng)初可是你非得嫁給我兒子的,現(xiàn)在看見他死了,你就后悔了是吧?你也太不要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打的啥主意,你不就是想改嫁嗎?我呸,有本事你就找個男人嫁了,我倒要看看,哪個男人敢娶你這個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