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青回過頭，見崔淡人盯著自己，便問，“怎么了？”

    崔淡人道，“想起我們剛剛見面的時(shí)候，那時(shí)候的你和現(xiàn)在很不一樣。”他笑了笑，“又青，幸好你我沒有成親?！?/br>
    又青笑道，“你可是想著，如此女子，難以成為良配？”

    崔淡人道，“不。你若是嫁給我，必定沒有現(xiàn)在十分之一的快樂?！?/br>
    他們差一點(diǎn)就成為彼此人生的伴侶。

    然而人生永遠(yuǎn)不存在‘差一點(diǎn)’，微小的分歧，便成為無法回頭的方向。

    崔淡人握住又青的手，輕輕道，“好好照顧自己。我們等你們回來?！?/br>
    天色未亮。

    萬壑關(guān)的城門開了一道小縫，百余騎悄無聲息的出了城門。

    眾女有些不慣騎馬，但為了不耽誤行程，便央求同伴將自己捆在馬上固定。

    小石頭從小當(dāng)男孩養(yǎng)大，比其他人又好一些，策馬上前，與又青并駕齊驅(qū)，“又青jiejie，你能撐得住嗎?！?/br>
    又青咬著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石頭回頭看一眼，有個(gè)小兵跟著她們。

    小石頭問，“這個(gè)人是誰?！?/br>
    又青道，“是崔大夫讓他跟著我們?！?/br>
    小石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行了大半日，眾人在馬上吃了一頓午飯，有些不慣騎馬的，吐得七葷八素，實(shí)在吃不下去。

    范小桑把餅掰碎了，用水泡軟，對那人道，“你現(xiàn)在不吃，就回去。不然你撐不到鐸藍(lán)城?！?/br>
    那人咬了咬嘴唇，含著眼淚，強(qiáng)迫自己吃完半塊餅。

    入夜之后，又青勒馬休息。

    那些被綁在馬上的人一旦解開了繩子，立即滑下馬來。

    略好一些如小石頭的，也是雙腿打顫，勉強(qiáng)才能站住。

    稍微吃了一些東西，眾人圍在一起，和衣而眠。

    深夜中，有人壓抑啜泣。

    范小桑想說什么，被又青拉住。

    范小?？戳艘谎塾智唷?/br>
    同樣的疑問寫在兩個(gè)人的眼中。

    ‘我們真的應(yīng)該去嗎?！?/br>
    她們都看不出答案。

    次日拂曉，小石頭搖醒又青，“又青jiejie，洗把臉吧?！?/br>
    又青接過濕手巾，卻想起來，皺眉道，“小石頭，那水是用來喝的?！?/br>
    小石頭道，“我知道，又青jiejie放心，不是咱們帶來的水?！?/br>
    又青奇怪，“那這水是從哪來的？”

    小石頭示意那名小兵，“是他找來的。”

    小兵正將濕手巾遞給其他人。

    又青上前，“這位兄弟，多謝你幫手?！?/br>
    小兵含含糊糊的拱了拱手。

    又青道，“怎么稱呼？”

    小兵把臉扭到一邊，嘰嚕咕嚕嘟囔兩句。

    又青看了一看，“蘇小轍？”

    小兵一頓。

    小石頭忙道，“蘇jiejie，不是我說的！”

    小兵掀下頭盔，嘆氣道，“你啊，一下就被人唬出來了?！?/br>
    又青正色道，“你出來，林大人知道嗎？”

    蘇小轍道，“現(xiàn)在知道了?！?/br>
    又青道，“那就是偷跑出來的？”

    蘇小轍干笑，“又青，我都陪你們到這兒了，別趕我回去。”

    又青嘆道，“不是我趕你，是你沒有必要跟著我們。你應(yīng)該陪著林大人。”

    蘇小轍道，“萬壑關(guān)那么多人陪著他，他不會寂寞的?！?/br>
    又青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你想過林大人沒有?！?/br>
    蘇小轍道，“我走之前，已給他留了字條?！?/br>
    又青皺眉道，“萬一林大人追來，那萬壑關(guān)中……”

    蘇小轍道，“他不會來的。他知道，他必須留在萬壑關(guān)。所以，我去鐸藍(lán)城，也是為了他。”

    又青詫異。

    蘇小轍捧著頭盔，從草原上吹來的發(fā)吹起了她的長發(fā)，烏黑翻卷。

    “此時(shí)萬壑關(guān)中，最想去鐸藍(lán)城的不是別人，就是他。我代他去?！?/br>
    又青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萬一，他怎么辦。”

    蘇小轍一笑，“我會回去的，我們都會回去?！?/br>
    又青看著蘇小轍。每一次當(dāng)她覺得蘇小轍不是個(gè)普通的女孩兒的時(shí)候，蘇小轍永遠(yuǎn)都能夠讓她更吃驚。

    這一行的每一個(gè)人都是自愿去鐸藍(lán)城。但她們都知道此去必不能返，踏出萬壑關(guān)，便是踏上黃泉路。

    每個(gè)人的心頭堆積陰霾。

    但是蘇小轍不。她著一身戎裝鎧甲，清風(fēng)吹起烏發(fā)。

    望著鐸藍(lán)城的方向，眼神清冽一如長空明光。

    她說，我們一定能回去，帶著我們的親人，我們的心上人，必將重返萬壑關(guān)！

    眾人再度上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疲倦已被洗刷，眼中與蘇小轍一般，盡是自信與堅(jiān)強(qiáng)。

    蘇小轍清叱一聲，出發(fā)！

    馬蹄如雷，隆隆滾過草原。

    如是疾馳三四日。行到綏止城下，城門緊閉。

    蘇小轍高高舉起手中令牌，“青州王妃麾下，萬壑關(guān)蘇小轍！請開門！”

    沉重城門向兩側(cè)開啟。

    蘇小轍打頭，一行人騎馬緩緩進(jìn)城。

    又青問，“小轍，我們此刻應(yīng)該趕去鐸藍(lán)城，為什么要來這兒？”

    蘇小轍道，“你看看她們，再不找個(gè)地方好好休息，只怕不到鐸藍(lán)城，就都垮了?！?/br>
    又青急道，“可是！”

    蘇小轍道，“你是去救人，還是想去被救？”

    又青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br>
    綏止城與鐸藍(lán)城相距更近，守將心急如焚，恨不得能夠奔赴馳援。只恨無法□□，而今一見蘇小轍等人，立即傾力接待。

    蘇小轍讓其他人先休息，自己向守將詢問，“可曾見到青州王妃？”

    綏止城守將道，“王妃三日之前已經(jīng)過城而去。并且令末將提供錦山夫人一切所需之物?！?/br>
    蘇小轍算了算時(shí)間，心中一沉。

    守將安排補(bǔ)充食水糧草，蘇小轍道謝之后，走出營帳。

    她來到馬廄，撫摸著萬壑關(guān)帶出來的軍馬，低聲道，“你們也辛苦了?！?/br>
    馬抖了抖鬃毛。

    蘇小轍嘆氣。

    自己選在綏止城休息，實(shí)在是因?yàn)橐恍信熘尾蛔?，但是再拖延下去，只怕真的來不及了?/br>
    “小轍，原來你在這兒，”又青走來。

    蘇小轍強(qiáng)作笑臉，“你怎么跑這兒來，快去休息。”

    又青問，“事情都談好了嗎？”

    蘇小轍道，“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能出發(fā)?！?/br>
    又青道，“不必等明日了?！?/br>
    蘇小轍道，“我跟你說過……”

    又青讓開身，身后是萬壑關(guān)一干女眷。

    又青道，“這不是我一個(gè)人的意思?！?/br>
    蘇小轍見眾人神色，深吸一口氣，露出微笑，“好。我們這就走。”

    綏止城守將令人呈上數(shù)套鎧甲。

    蘇小轍婉拒，“大人，這些我們都有。”

    守將道，“夫人身上的是尋常鎧甲，太過沉重，影響行軍速度，這一套是我關(guān)新制軟甲，輕便許多，女眷或可使用?！?/br>
    蘇小轍收下，“多謝將軍?！?/br>
    守將拱手行禮，“夫人此去艱險(xiǎn)，還請……多多珍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