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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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婦們這邊說的愉快,突然一個侍兒趨步過來,在小慕容氏耳畔說了幾句話,小慕容氏的眉頭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又轉(zhuǎn)過頭去和幾個貴婦說話了。 此刻那邊已經(jīng)有人對著某個高高大大的鮮卑男人指指點點,“瞧,就是他!自家弟弟遇見了猛虎,他竟然還不帶醫(yī)官去,想要把自己弟弟給拖死呢!” “真的啊,簡直是歹毒!” “就算親兄弟之間有些甚么話不好聽,那都是兄弟啊,何必這樣把人往死里整呢。” “人心隔肚皮,看不清楚咯,說不定那頭老虎就是他自己找人來放的呢?” “聽說那會蕭家的大郎君正好和他弟弟在一起,一箭過去就射穿了老虎的一只眼睛,把人給救下來,他倒好,過去了不急著救弟弟,反而怪人家多管閑事?!?/br> 一群人在那里指指點點,而且說著說著越發(fā)興奮,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一幕一樣。 那個鮮卑貴族此刻臉上不好看,被蕭佻一拳打烏了眼睛,聽到背后的那些議論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蕭拓帶著幾個鮮卑勛貴少年打馬經(jīng)過,聽到那些議論,笑得差點肚子痛。原本以為說人長短只是那些婦人才干的事,可是他把消息傳出去,這才多久,就有一頓的男人跑過來看熱鬧,瞧那個樣子似乎恨不得把這一家子的私密事情都給翻出來才罷休。 可見這長舌的不僅僅是婦人,也有男子。 “世子,這猛虎真的是你的兄長射殺的嗎?”有鮮卑少年聽得心里癢癢,過來問蕭拓。 蕭拓的年紀(jì)不大,還不到拉開大弓的時候,聽到小伙伴這么問,立刻就應(yīng)道,“當(dāng)然,這種事還有甚么說謊的必要,那只虎還在那里呢,一只眼睛受了箭,一身皮毛還是好好的,若是不信,都去看看唄。” 蕭拓此言一出,一群少年歡呼著騎馬跑遠(yuǎn)。 今日的行獵一天里都是熱鬧,長公主聽到蕭佻竟然還上殺了一只老虎之后,心里嘔的不行,偏偏自己兒子興高采烈好像那頭猛虎是自己獵的一般。 蕭妙音在外頭玩了一天,回到宮中,拓跋演沒有立即放她回去,留著她一道用了夕食,還一起去外面散步。 春日里來了,連空氣里都飄著一股樹葉花草的清新香味。 有宮人進(jìn)行挑選了幾束花卉采了過來。拓跋演將這些鮮花都送到蕭妙音面前。 “三娘,你看?!?/br> 蕭妙音瞧著那么一大捧的花,頓時有種男朋友送上鮮花表白的既視感。但是看到小皇帝那張臉,她原本的一絲絲感動全部被替換成囧感。 “嗯,很香?!笔捗钜舯ё∧且欢鸦?,聞了聞,想著要不要自己再抱著多走一段路,好顯得自己很在乎小皇帝。 結(jié)果小皇帝召來一個宮人,將她手里的花束給拿走,一樣留下一枝給她。 “都拿著不方便,回頭讓人放到你殿內(nèi)去?!蓖匕涎菡f道。 “嗯?!笔捗钜酎c了點頭,突然她想起什么。拓跋演這年紀(jì)看似初中生都還不是,但在時人眼里已經(jīng)是個sao動的少年。 好像皇家里對這種事的啟蒙也很早,太皇太后那里她也沒聽到有什么安排。 “陛下年少。”蕭妙音遲疑一下,想起這么些個月在昭陽殿的好吃好喝,還是決定給小皇帝提個醒,“那種事不必過早?!?/br> 拓跋演一臉茫然,而后腦中一閃,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你說這些作甚?”而后又虎下臉來,“誰告訴你那些事的?” ☆、第56章 成人 行獵場的那件事在蕭拓的有意宣傳下,頗有些野火燎原的趨勢,在貴族中傳播開來。那些少年人原本就是最喜歡傳播消息的時候,尤其還是在他們看起來頗為正義的事。例如蕭大明明救了人,反而被那家的兄長給冤枉了。尤其蕭大表現(xiàn)出來的技藝還不一般,這一箭射中老虎一目而不傷皮毛的上殺之技就讓他們心癢難耐,不等蕭拓特意吩咐,少年們轉(zhuǎn)頭就把事情傳播開來了。 這下子一日不到,那家認(rèn)的“好名聲”就上下傳了個遍,其中內(nèi)容更是五花八門,原本原始的兩人行獵遇見猛虎,被蕭佻所救,傳到后面變味成那家弟弟故意放出老虎想要咬死蕭大結(jié)果被蕭大教訓(xùn)云云。 這里頭的真相哪個又有有心去知道,不過是湊熱鬧外加上看不慣這家罷了。 頓時這家真的是焦頭爛額。那家兄長原本找蕭佻的麻煩,原本不過是發(fā)泄心中對太皇太后實行漢化改革的不滿,再加上當(dāng)時弟弟的慘狀,惡念一起就將蕭佻訛上了。誰知道蕭佻根本就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先是一拳過去把他打烏了一只眼睛,后來更是在皇帝面前說的他百口莫辯,接著就是如今他和他弟弟兩個都名聲完蛋了。 鮮卑人即使不像漢人那般看重名聲,但也沒有幾個愿意一個頭頂想要害死親弟多分家財,另外一個套著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惡名。那家弟弟掙扎了幾日終于清醒過來,結(jié)果身邊服侍的家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弟弟哭著拍床板,“阿兄誤我!” 明明就是看不慣蕭大說了幾句風(fēng)涼話,結(jié)果被自己哥哥這么一搞已經(jīng)變成了他想害人性命了。 這家阿爺聽說之后,將兒子抓了來,拿著馬鞭抽了個半死,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令人把兒子給捆了,他帶到燕王府去賠禮道歉。 蕭斌對這對父子淡淡的,當(dāng)著人面說了一句讓家主漲紅臉的話,“子不教父之過,府君還是請多用點心吧。如今大郎已經(jīng)入了中書學(xué),也不算是白身,我這個阿爺也不好再替他處置這些事,府君還是找大郎吧?!?/br> 那會那家阿爺想把人抽死的心都有了。中書學(xué)不受太常管轄,隸屬于中書省,更重要的是,蕭斌點出了蕭佻如今的身份,中書學(xué)生,一旦入了中書學(xué),不管書讀的好不好,將來身上有官職是一定了,甚至說不定一出來就是中書侍郎,這樣的前例不是沒有。憑借著蕭家赫赫權(quán)勢,完全可以做到。 就是蕭佻現(xiàn)在也算不上是白身了,而自家的兩個兒子一個當(dāng)著面罵人家生母是雜胡,另外一個誣陷人害人,這不管那一眼都是把人往死里得罪的節(jié)奏。 如今蕭大在中書省,他總不好這么捆著人跑到中書省去。 平城的大街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就在經(jīng)過最熱鬧的東西兩市的時候,直接一個虬胡大漢,從馬上跳下抓起馬鞭子對著后面的一個年輕人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 那大漢下手狠,沒幾下就打的見了血,那個年輕的身上衣衫被打爛,下面涔出血來。 人們見著打起來,呼啦一下圍上去看熱鬧。還有人趕緊的去把武侯給找來,要是把人給打死了又是一場熱鬧。 律法有規(guī)定,奴婢主人不能隨意處死,真犯事了要拉到官府里頭處置,這當(dāng)街就打的還真的少見。 那些看熱鬧的人瞧見打人的中年人帶著鮮卑帽,一身圓領(lǐng)短骻鮮卑袍的時候,頓時看熱鬧看得越發(fā)的帶勁兒。 “你這個畜生!”那人一邊打一邊用鮮卑語高聲叫罵,“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只見那年輕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臉上都挨了一鞭子皮開rou綻之后,連連討?zhàn)?,“阿爺,阿爺莫要再打了!?/br> 因為朝廷是鮮卑人建立的,聽得懂鮮卑語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那些高頭大馬的武侯被拉過來,聽到當(dāng)街打起來的竟然是父子之后,立刻就掉頭就走,要是真的當(dāng)街打奴婢,他們上去分開再把人扣下說不定里頭還能撈些油水,可是既然是阿爺打兒子,哪怕打死了,旁人也是半點都管不得。 “你個混蛋,畜生!”叫罵聲和挨打的噗噗聲不斷傳來,頓時供車馬走過的道路上亂成了一鍋粥,武侯們不得不將那些看熱鬧的人驅(qū)散,外帶勸那對父子歸家。 在家里哪怕把兒子打死了都沒人管,但在街道上能不能考慮下其他人的感受? 一輛犢車從那對父子身邊經(jīng)過,里頭突然伸出一只塵尾,將垂下來的車廉戳開,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來。 “郎君?”車旁的騎奴察覺到主人正在看那對被武侯圍著的父子,出聲問道。 “無甚?!避噧?nèi)的少年淡淡的答了一聲之后,那只撐起車廉的塵尾瞬時收了回去,失去了憑依的車廉啪的一下掉落下來。 今日是郎君到中書學(xué)報道的時候,不能夠耽誤時辰。騎奴心里記得這件大事,因此覺得那對鮮卑父子格外的煩人。 中書學(xué)位于內(nèi)城之中,犢車經(jīng)過幾次嚴(yán)格的盤查,終于是進(jìn)了中書省。 做了中書學(xué)生就算不上是白身,若是爭氣,那么將來上好的前途在等著。 蕭佻今日依舊察覺到空虛寂寞冷,哪怕是同寮的那些中書學(xué)生也沒有一個愿意帶他玩的。 他入中書學(xué)之前,喝酒嗑藥除了女色,其他的甚么混賬事不說樣樣做到,但都嘗過一下。那些世家子除去比較奇葩的之外,都比較愛惜羽毛,怎么可能和蕭佻這樣的人混在一起? 于是蕭佻就只能日日和經(jīng)書作伴,他這樣子落到中書監(jiān)眼里都變成了好學(xué)向上,甚至最近中書博士都想任命他為都講。 蕭佻看著自己手中的尚書和曲禮,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中書學(xué)和他進(jìn)來之前的想象差了許多,進(jìn)來之前,蕭佻以為這里至少是個人人向?qū)W之地,后來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幾乎就是個世家子集聚地,書讀的好不好不重要,幾乎人人都是來混個出身而已。 甚至中書學(xué)里到現(xiàn)在還是讓生員們誦無章經(jīng)句,那些東西他早就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背的滾瓜爛熟,連教他的師傅都要甘拜下風(fēng),若是真的為學(xué)這個,他干嘛要到中書學(xué)來? 蕭佻坐在寮中的席子上,心中越想越郁悶,面前案上攤開的經(jīng)書越看越煩悶。尤其那邊兩個同寮的學(xué)生正在私下說笑些甚么。 這里兩個一個是滎陽鄭氏一個是趙郡李氏。 “兩位可否小聲點?”蕭佻被吵的有些心煩,他原本就不耐看那些已經(jīng)能夠背熟的經(jīng)書,如今那邊噪聲一起,就更加煩躁。 “我們不比蕭郎,如此用功。”兩個人之一聽到蕭佻的抱怨,嘴角浮現(xiàn)一絲怪異的笑。蕭佻入中書學(xué)短短幾月,就將一眾人給壓了下去,得到了中書監(jiān)和中書博士的贊賞,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再加上上次蕭佻今日還被天子宣召,這一件件事加在一起,很難讓人心緒平靜。 “既然知道,那么就更加應(yīng)該安靜。”蕭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尤其這些世家子在他面前就是一個個的小雞仔,只要抓起衣襟,一手拎一個都可以直接丟到墻那邊去。 “……”兩個人沒有想到蕭佻竟然如此恬不知恥死不要臉,一時間都漲紅了臉,就在雙方人都不耐要卷起袖子打起來的時候,那邊的們從外面被打開了。 學(xué)舍里的學(xué)官領(lǐng)著一個少年進(jìn)來,寮內(nèi)原本還經(jīng)劍拔弩張的氣勢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新到的?!睂W(xué)官在這些少年人面前頗有些威嚴(yán),“如今便和諸位居住在一寮內(nèi)了?!?/br> 高季明滿臉笑容的對著寮內(nèi)的幾人道,“在下高淳,字季明,叔父乃秘書監(jiān)高淵?!?/br> 做完了自我介紹,把帶來的那些家人召入內(nèi),讓他們過來整理。 蕭佻靠著憑幾,面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那邊兩個世家子瞧著高季明既然朝著蕭佻走過去,還來不及提醒那位新來的那邊是個寒門子的時候,就聽到高季明用純正的洛陽話問道,“多日不見,君可安好?” 頓時兩人一副活見了鬼似的目光瞪著那邊的兩個。 蕭佻看到這兩個人的臉頓時毫不遮掩的大笑起來,世家的那一套用不到他的頭上,何況要是真有人問起,他這里有大把的說辭。 “聽說再過幾日,你便要做中書博士的都講?”高季明也是被叔父送到中書學(xué)來弄一個出身,他年紀(jì)到了娶婦的時候,身上卻還沒有任何的官職,哪怕渤海高氏的名頭能讓他娶到一個世家女郎,但面子上總還是說不過去。 干脆來中書學(xué),等到出去了,一個官職總是跑不掉的。到時候腰桿子都會聽得筆直。 北朝不同于南朝,南朝的世家將那些庶務(wù)看成好似要殺了他們似的,唯有游蕩在山水間才能顯得出自己的清高。 可是在北朝,不入仕,那么就靠著自己的那份田地過活,在家族中也未必能挺直腰桿。要知道在北朝,名士可不是那么受歡迎。 還是有個官職,不管在家中還是外面都好說話些。 “正是。”蕭佻點頭,中書學(xué)中的博士不一定都是自己親自來教授學(xué)生們的課業(yè),很大一部分會從學(xué)生中挑選出佼佼者做都講來代替自己。 “……”那邊兩個世家子相互看了一眼,嘴角抿了抿。 做都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但要將書卷背的滾瓜爛熟,面對眾人更是要有一份視眾人為無物的氣度,不然上去了恐怕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中書學(xué)生有百人之眾,百來個人都在面前,不是任何人都能安定若素。 哪怕好友入了中書學(xué),他也沒有時間去說話,整天整天的泡在書閣內(nèi),到了臨講的頭一日他一直看書看得都蒙蒙亮了才作罷。 一夜沒睡的結(jié)果就是,好不容易被人叫起來了,忙著穿衣洗漱,腳都停不下來。 中書學(xué)里誰也沒有帶家仆來,待到蕭佻將頭上的頭巾整理好,那邊博士派來的人已經(jīng)在催促,“蕭郎君,已經(jīng)好了么?” 蕭佻嘴里咬著發(fā)帶將發(fā)絲整理好,而后抓起案上的一卷書匆匆就出了門,也沒有仔細(xì)查看。 百來個學(xué)生坐在一起,看過去就是一片,中書學(xué)生許多都是出身世家,原本就受禮儀教育,如今又是講學(xué)之時,自然是正襟危坐。 蕭佻對博士行禮之后,坐在上方,將手里的書卷木盒打開,書卷珍貴,所以往往會裝在專門用的書匣中。 他將書卷取出,放置在面前的書立上,可是才攤開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今日要講的是《尚書》但是他拿過來的卻是《曲禮》。蕭佻緩緩將書卷展開,他瞟了中書博士一眼,中書博士是個胡子頭發(fā)都花白的老頭兒,脾氣古怪執(zhí)拗,如果他說要換書卷,恐怕是不會肯的。 蕭佻干脆破壇子破摔,他對著百來人的中書學(xué)生,干脆把書卷放在一遍,靠著自己腦中的印象將《尚書》中的要義說出來。 中書博士年紀(jì)已大,但在中書學(xué)這么多年,該有的眼力還是有,見著蕭佻講尚書的時候,全程沒有看書卷,頓時大為驚異。 等到講完,他令人將蕭佻叫來,讓他將方才講尚書所用的書卷拿來給自己看,展開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曲禮,大驚之下,對蕭佻刮目相看。 在中書學(xué)這種世家子扎堆的地方,一個寒門子在這里恐怕也不容易,更加難得的是蕭佻的功課不錯,竟然還好到了如此程度。 “對著曲禮,卻能將尚書一字不差述說出來,此子當(dāng)為大器?!逼匠?yán)苛的讓許多學(xué)生都害怕的中書博士撫須點頭,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來。 蕭佻對中書博士一拜,“博士謬贊?!?/br> ** 最近天熱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蕭妙音趴在床上,那邊是一只三足銅磐,上面是大塊的冰塊。 宮廷和富貴人家會在冬天里就把那些冰藏在地窖里,等到夏日的時候拿出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