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那么貓兒……常山王不管?”蕭妙音問了一句。 “有甚么好管的?”蕭麗華奇怪問道,“平城的那些貴婦還不都這樣,有些還養(yǎng)了好幾個在家里頭了,做兒子的不都是閉緊嘴巴,裝看不見呢。還有些年紀大了守寡的公主,兒子還會私底下讓人尋些顏色好的年輕男人給阿娘取樂解悶?!?/br> 蕭妙音七八歲的時候就入宮了,在外面的時間少,宮內的時間多。她是知道太皇太后從年輕開始就和幾個朝臣曖昧,甚至有夜里傳召朝臣入床帷的傳聞。知道這會女人彪悍,結果貴族女性上下就沒幾個是吃素的。 “你也小心,你這地方離道觀不是很遠,小心?!笔掻惾A道,能養(yǎng)出男寵的道觀還能是啥干凈地方? 也不知道蕭斌到底是怎么想的,將女兒安排在這地方。 “我會小心的,不是還有阿難么?” “這樣就最好了?!笔掻惾A嘆了口氣,“我日后還會時不時來看看你的,這山里頭除了鳥就是山,別好端端的給修出甚么來?!?/br> “我知道了?!辈还苁窃鯓樱掻惾A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她好,蕭妙音也不會說蕭麗華啰嗦。 “何家的最近也應該不會來找麻煩?!笔掻惾A想起何家的事,“太皇太后說了,讓尚書右仆射長子尚公主,何惠定的是這家的幼子,這下子何家全家都要焦頭爛額了?!?/br> 尚公主的人家,一家子都要圍著公主打轉,有這么一個妯娌,何惠那個性子到了公主面前恐怕討不了好。就算有何太后在,還能護上一輩子? 這下子少不得又要對何惠教上一遍了。 蕭妙音想起何惠噗嗤笑出來,她還記得自己有一次拿著何惠對拓跋演有意的由頭,把拓跋演收拾了一頓,然后自己就散了架。 這會也不知道他在宮里怎么樣了。 蕭麗華在蕭妙音這里坐了會,看了看她那些道家的典籍之后,就離開了。 這次蕭麗華送來的是冬日用的絲絮和厚實的布匹,還有好大一車的木炭。 “娘子,這些炭能我們用好幾月的了!”侍女點算了一遍之后,十分高興的對蕭妙音道。 “嗯,看來今年的冬天能夠順利過去了?!笔捗钜酎c頭。 常山王府里一片安靜,最近常山太妃又多了幾個其他年少俊美的面首養(yǎng)在外面,太妃今日出去和那些小情人一聚去了,王府中又沒有王妃,安安靜靜的似乎沒人氣了。 貓兒躺在床榻上,雙手交扣在腹前,眼睛閉著。 過了好一會,外頭的閹寺走了進來,“大王,那人回來了。” “嗯,”貓兒應了一聲,“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一個貌不出眾的男子進來,跪在地上。 “今日清河王妃去了哪里了?”貓兒在床榻上問道。 宮中發(fā)生的事他知道,蕭貴人得罪了姑母,被打發(fā)了出宮。當初他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又驚訝又憤怒。 驚訝的是人明明是太皇太后選進來的,把人趕出去的也是她。怒的是,天子竟然連她都護不???! 平城里貴婦人們把這件事說了又說,不管是幸災樂禍的還是感嘆的,甚至是看好戲的,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蕭貴人出宮之后到了哪里出嫁,也沒人去關心。 反正蕭貴人出家了就沒錯了。 蕭家對此是閉口不談,也沒人敢上門問這事,誰也沒這么傻,往人家心口上戳刀子。貓兒最后選定了清河王妃,也就是他的嫂子。 清河王妃是蕭家女,而且出嫁之前和蕭妙音關系挺好,如今蕭妙音遇上這事,若是不出手幫那么一把,那么這個人的為人也很難說了。 他派了人在清河王妃出行的時候盯著,結果最后還是給他看出什么來。 等到那人將清河王妃去的地方說出來之后,貓兒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怎么去的是那個地方? 貓兒知道,母親的一個小情人就是那山上的道士! 這可真是讓他沒有想到。 他從榻上起來,雙臂撐住身體,眉頭蹙起,過了好一會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他從床上起來,慢慢踱步到窗欞前。 因為平城天氣已經冷了下來,早上起來還能見著結冰,所以為了保暖窗欞上已經讓人蒙了一層厚厚的布,外面的光半點都透不進來,雖然此刻還是白日,但是在屋內和黑夜沒有任何區(qū)別。 貓兒在屋子內呆久了總覺得心里煩悶,干脆抬腳出去了。 外面寒風吹的正歡暢,秋末冬初的平城,風刮在人臉上生疼,小黃門趕緊的抱著厚厚的披風追出門去。 ** 蕭麗華送來的都是必需品,沒有一件是用不著的。蕭妙音不和蕭麗華講客氣,她如今可不是什么講客氣的時候,收了那些絲絮和布帛,就讓那兩個年長的侍女做冬衣。來的時候大嫂荀氏已經給她備下些過冬的衣裳,但也不知道夠用不夠用,畢竟平城的冬日很長。 阿難不會做女工,沒事的時候就跟在蕭妙音后面,做一做整理書籍的活。 “……”蕭妙音從手中的書卷上抬起頭,看見阿難坐在那里,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書卷。 書籍在此時是家傳的秘寶,都是一代傳一代,世家里除了那些良田佃戶,就是家傳的竹簡書籍最珍貴了。 蕭妙音想起阿難自從小時候到了常氏的院子里服侍,好像沒有學過字。 蕭佻在這里放了不少的書,蕭家不差錢,蕭佻也經常雇人給他抄書,抄了的書就都堆在這里,她這幾天翻了翻,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從占卜巫術再到兵書,幾乎是種類繁多。 “我教你認字吧。”蕭妙音道。反正冬天冷的要命出不去,在屋子里頭悶著也是悶著,干脆不如找點事來做。 阿難得了這么一句,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答話,外面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阿難趕緊起來開門。如今蕭妙音這里沒幾個人,她身高外貌像男人,就算有事也是她先出去。 她問了問來人是誰,外面的人有一把好嗓子,如玉如珠,聽得人心醉。 打開了們,阿難呼吸一窒,門外站著的是個身高八尺的高大男子,男子身著粗布道袍,頭發(fā)烏亮在頭頂結成發(fā)髻以木簪固定,肌膚似雪,雙眼黑如點漆。 眼睛微微一瞇,似是生出無限笑意,難得的是還不讓人覺得輕佻。 “貧道是山上道觀中的道士,道號清則。”那人開口了,禮數(shù)周到,手指在身前掐了一個訣。 “啊,道長?!卑㈦y反應過來,面上通紅。 “敢問貴主人家是新搬過來的么?”清則問道。 “是的。”阿難點點頭。 “是這樣,最近越來越寒冷,恐怕再過幾日就要下大雪,山中不比山下,有諸多不便之處,若是大雪恐怕還會封了山道。”清則早知道道觀不遠處有這么一處宅院,但是這宅院平常只有幾個灑掃的家仆,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哪個,如今見著這邊有炊煙,就知道住進了人。 山外的人到這里,恐怕不知道山中和外面相通有些困難,清則好心之下就前來提醒。 以前也有道觀中的訪客遇上大雪封路,不得不在道觀里住在一個來月的。 蕭妙音聽到那邊說話,自己從屋子里頭走了出來,屋子里面暖和沒錯,但是也挺悶,聽到外面說話聲就干脆出來了。 清則沒有想到竟然又走出個人來,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冠,不由得愣了愣。 ☆、第97章 歸政 山上有道觀,這個蕭妙音知道,真算起來她和山上的那些道士還是鄰居。不過她才來沒有多久,加上天氣又涼了下來,她就不想出去走動。所以一直都沒有去道觀里看過。 蕭妙音站在那里總覺得面前面前的道士在哪里見過。 清則見著女冠出來,面前高大的男子便退到了一邊去,知曉這是主人出來了,他對蕭妙音行禮“貧道清則,是山上的道士?!?/br> “清則?”蕭妙音之前看著這道士眼熟,覺得應該是在哪里見過他,可是瞧著那張臉又想不起來,聽到他自報家門,一下子醍醐灌頂,這不是當年那個在道觀里陪著她到處亂走的小道士么? 蕭妙音總覺得面前道士長相眼熟,但總是想不出來,“多年不見,不知道道長可否安好?” 長大之后,臉上多少都能瞅見幼年時候的模樣,不過她已經有十來年沒見過他了。要是真的孩童,說不定早就將他給忘記了。 “……”清則一時間想不起蕭妙音是誰,“道友是……” “當年燕王家長子經常喜歡到觀中來談玄,不知道道長可還記得?”蕭妙音沒想到竟然還能遇見,面上的笑意濃厚了些。 那會蕭佻把觀主折騰的要死不活,她跟著蕭佻去道觀,就是這位小道長帶著到處溜達的。 這么多年過去,當年的小道長也長成一個十分好看的男人了。 清則想起蕭妙音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畢竟他們接觸的時間不長,“原來是蕭娘子?!彼f這話的時候有些疑惑,“你……為何……” 燕王那種權勢之家,家中的小娘子基本上都會婚配,能做女冠不嫁人的著實是少數(shù),除非守寡不愿改嫁。 “我在夫家著了太婆母的厭惡,被趕出來了?!笔捗钜袈牫銮鍎t的疑問,笑著答道。她神情之前沒有半點哀傷或者是憤懣,叫人看著完全不像是一個被趕出來的新婦。 燕王那樣的勢力,還有人能將蕭家的娘子給趕出來?清則心中有疑問,不過也沒再問,原本這些塵世俗事,他們不應該過問。即使道士也不是完全的脫離塵世,也沒有那么多的清規(guī)戒律,但別人的事是不好問的。 “如今我也做了女冠,和道長算是同道中人了?!笔捗钜艚袢找娭暌娺^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兩面,心情還是非常舒暢,“既然道長在,那么日后經典或者是修道之上有疑問的,就要請教道長了?!?/br> 面前青年面容俊秀,就算談論起正事,也覺得美色當前,秀色可餐,心情都好了幾分不止。 清則原來不過是見著這院子里有了人煙,想到至今可能會下大雪導致山路被封,就過來提醒一二,誰知道這里住著的竟然是當年那個小娘子。 “請教二字不敢當。”清則微微俯身,謙虛之態(tài)做的十足,“觀中還有事,貧道先行告辭了?!?/br> “那么就日后再相見了?!笔捗钜暨@話說的很正經,可聽的清則的臉上隱隱有紅色透出。 阿難出門相送,蕭妙音回到屋內笑了好幾聲。 “娘子?”聽到她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淑女之態(tài),侍女們不禁發(fā)問。 “無事無事?!笔捗钜魯[擺手,“只是想起當年的事來,覺得有些感嘆?!?/br> 侍女們聽到這么說,越發(fā)覺得奇怪了,哪個有感嘆到哈哈大笑的?不過作為奴婢們也不會把所有人事都擺在臉上,主人自己的事看著就好,沒必要去鬧個明白。 她們又低下頭做針線了,手里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娘子已經說了,這些布帛絲絮是給所有人做冬衣的。等做完娘子的就可以做她們自己的了。 阿難送完人回來,臉上紅撲撲的。坐在那里發(fā)呆,蕭妙音聽說過阿難在蕭家的時候,從來沒有對哪個家人有過什么好感,甚至阿難生母想要她趕緊配人,都被阿難求到她面前來說不要嫁人。 蕭妙音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阿難一回頭就瞧著蕭妙音靠著憑幾,饒有興趣的盯著她。 “娘、娘子?”阿難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道長看起來長得不錯,是不是?”蕭妙音這會沒了看書的心情,干脆逗趣阿難。 阿難膚色因為平常出去練拳之類的,是蜜色的,她臉紅若是被看見,那么就是真紅的厲害了。 “娘子,”阿難在蕭妙音面前不會撒謊,盯著蕭妙音調笑似的目光,她老老實實點頭,“好看。” “嗯,這就對了。好色原本也是人性之一,正常的很,沒有甚么好羞澀不安的?!笔捗钜糇约簭膩砭蜎]有羞澀過,對阿難,她也是這么教。 阿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過幾日,挑出幾匹暫時用不著的布,和我一起到那道觀里頭去吧?!彼緵]想過要和道觀里的道士打交道,畢竟道觀也只是在幼年時候才去過。 沒想到還會遇上當年那個小道長,她還記得在自己第一次被送出宮,他對自己時候的話,雖然內容不太記得了,但還覺得這人是不錯的。當個朋友交往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她還有許多道家典籍,想要找人為她解說。 道家許多典籍,用了許多夸大的想象,蘊意很深,看那么幾次還真的看不出甚么來。尤其老子的道德經,是道家入門的基礎,其中“道”和“名”就能繞暈不少人。 她覺得自己恐怕要在山中待上不少時間,不如正兒八經的修道。 于是找個好老師就至關重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清則竟然自己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