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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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房間細細地打掃了一遍,一些前幾年用過的課本也被整齊的碼放在一旁,她把高中記得工整的筆記放進meimei的抽屜里。 出門離社區(qū)不遠就有廢品收購站,適逢高考時節(jié),地上到處鋪滿一堆堆參考書和高考模擬試題的大本,以及成袋的試卷。 姚以南拿來的這一大袋書籍和練習(xí)冊還真不算多,她也依著前面那人的動作,把書放在稱量板上,站在前面的人一瞥顯示的公斤數(shù),快速地算出價格,側(cè)頭朝里面記賬的女人喊了一聲“9斤2兩,36.8”。 姚以南從商販手里接過零零整整的紙幣,那商販習(xí)慣性地說:“我們家是這周圍給的最高的了,你來這就對了?!?/br> 姚以南沒說什么,扯了一抹笑,心里卻有點凄然,讀了這么多年的書都不夠買一張車票。她一邊思忖著如何與舅舅說出她的打算,一邊拖著疲倦的身體往回走。 左鄰右舍因為舅媽愛說家常的緣故,都知道她的情況,所以免不了看見她時眼色復(fù)雜,姚以南起初也猜測過、避諱過,但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 這次舅媽離家出走,也少不了成為鄰里家常的下酒料,她進了樓道,迎面走下來的是住在樓下的張阿姨,她是舅媽的知心人,似乎她的親戚也有類似的情況,舅媽和她說起時,她總是感同身受般安慰。 姚以南微微頷首,輕聲和她打招呼,“張姨好”,說完并不想多停留。 “是以南啊,遠遠地看著就覺得像你,你舅媽還沒回來?”張姨試探的問。 “還沒回來?!币σ阅先鐚嵒卮?。 “你也別怪你舅媽,這么多年照顧兩個孩子,任誰也沒有那么多耐心和心力,你這不馬上要上大學(xué)了么,多歷練歷練也好?!?/br> 姚以南嘴角帶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恩,我知道的?!?/br> “你看看,可憐你舅舅了,現(xiàn)在弄得家不像家,本來是好心卻又成這樣,好人難當啊?!?/br> 姚以南默不作聲,她實在不想作別人口中的那個罪魁禍首,她的頭卻不經(jīng)意地低著,像是認錯一般。 “誒呦,你看我這上歲數(shù)的人,見得事多,說話沒輕重,你別多想,我還有事,你快回家吧?!睆堃棠唤?jīng)心的說完,像沒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一樣,一個人錯身先走了。 ☆、第5章 習(xí)慣(5) 夏季的白晝比其他季節(jié)要長,陽光也更充沛,平時陰暗的樓道里,現(xiàn)在卻有絲絲光亮從她的身后照進來,她在那縷光線里看著細微的灰塵飄浮,很輕很柔,張阿姨的腳步聲慢慢的消失在樓梯口。 她舒了一口氣,卻未感覺到輕松,那只是一個習(xí)慣而已,并不能緩解什么。她起步,往樓上走。 回到家她看了眼墻上的舊式掛鐘,剛過正午,她一上午沒吃什么東西,卻也不覺得很餓,只是覺得頭有點昏昏沉沉,她去衛(wèi)生間用清水洗了洗臉,冰涼的水打在臉上,感覺精神清醒了許多。 她拿起毛巾拭干了臉上的水珠,回身正好看見舅舅放在洗衣筐里換下來的衣服。舅媽不在,舅舅一個人確實很難既顧家又顧工作,她把那些衣服放進水盆里,又倒了點洗衣液泡好。 然后開始打掃客廳,她想找些事情做,忙碌起來就不會有時間一個人胡思亂想。那一個下午,似乎像在對這里告別,她把房間里里外外進行了一遍大掃除。 舅舅回來的時候,她剛把做好了的飯菜端上桌。舅舅看著比往常整潔干凈的房間,便知道是她打掃過了,話在嘴里卻始終不知道如何開口。 姚以南知道舅舅的難處,他也要生活,不可能不顧妻女,于是像往日一樣,淺笑著,說:“舅舅,我同學(xué)說考試之后想出去放松的玩一玩,我想和她們一起?!?/br> 舅舅起初愣了一下,按照以南的性格是不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也好。以南出去玩幾天,正好把她們母女倆接回來。 舅舅欣然答應(yīng),拿出錢夾,掏出幾張紅色紙幣,“這些夠么?你先拿著,臨走前舅舅再給你點?!闭f著把錢往姚以南手里遞。 她擺手推脫,舅舅最后把錢放在桌上,起身去臥室里換了衣服,出來洗手的時候,才看見陽臺上晾曬的那些衣服。他的心一緊,只想起jiejie臨終時在病床前囑托他的那些話。 兩個人吃飯時,話語并不多,無非是舅舅隨意問問志愿填報的院校,姚以南也沒有隱瞞,但并未說出本意。吃完飯,姚以南幫著收拾碗筷,舅舅忙叫她去屋里準備出去玩時帶的東西。 姚以南側(cè)頭回避舅舅的目光,低聲說:“都準備好了?!本司肆巳坏狞c點頭,回房間的時候,往那邊一瞥,才看到那個大行李箱立在墻邊。 “以南,你過來?!本司苏驹诜块g外,姚以南把菜品放到冰箱里,從廚房過來,就看到舅舅嚴峻的臉色。 “你這是要做什么?”說著抬手冷冷的指著行李箱。 姚以南抿著嘴不說話,抬頭看到舅舅又氣又無奈的樣子,她更不知如何解釋,路上想的那些堂皇的理由,現(xiàn)在連她自己都騙不過。 舅舅看她委屈的低著頭,不忍發(fā)脾氣,回屋取了一個信封,出來徑自放在她手上,“舅舅再不濟也供得起你,你的學(xué)費我都給你準備出來了,不用你擔心?!?/br> 她不敢抬頭,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淚瞬間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最后一滴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張阿姨下午說的并沒錯,她不能這般讓舅舅夾在中間,不能不顧及舅媽的心情。她握著錢的手垂下去,低聲說:“舅舅,我總是要長大的,我也想出去看看。” 舅舅知道很多問題不是僵持就可以解決的,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頹然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當一個人的祈愿被現(xiàn)實撞破時,會是什么樣子?頹敗、失落、不堪,姚以南不愿因為自己讓舅舅變成這樣,其實這并沒什么,她終歸是要一個人生活的。 她給舅舅沏了杯茶,柔聲說:“舅舅,把舅媽接回來吧,我以后放假也會回來的?!?/br> 舅舅臉色痛苦,眉頭深鎖,“去外面一定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舅舅?!币σ阅宵c點頭,默默在心里應(yīng)著。 姚以南沒有拖延,但想到通知書還沒郵到,就把準考證留給舅舅,到時取到的通知書可以郵寄給她。 她騙舅舅說,有同學(xué)陪同不用擔心她。一切準備妥當,舅舅送她到了車站。坐上車她笑著,輕輕揮手和舅舅告別。 舅舅面露難色,唇抿得緊,不發(fā)一言,只是那樣深深地看著她。姚以南笑不出來,可是也不能哭,這并不能怪舅舅。 車的鳴笛聲尖銳,打破她與舅舅無言的告別,車啟程時,她隔著玻璃朝舅舅輕聲說:“保重?!?/br> 舅舅仍沒有開口說什么,目光隨著車行駛的方向移去,姚以南直到極目遠眺也看不見舅舅的身影時,才踏實地回過身來。 車上空間逼仄,慢慢積攢起的燥熱氣流,在空氣中流動讓人憋悶,她本就容易暈車,此刻胃很難受,臉色煞白。 坐在她旁邊的乘客是個23、4歲左右面容姣好的女人,穿著淺色的連身套裙,看她難受的不行,于是招呼乘車員給她拿了瓶礦泉水和兩片暈車藥。 姚以南無力地說了謝謝,吃了藥,藥效并沒有那么快。但是似乎出于心理作用,喝過水之后,她感覺好了一些。 旁邊的女生自然地和她攀談,兩人說話間也分散了她難受的感覺,過了一會起了藥效,那個女生輕聲說:“你先休息吧,到站我叫你?!?/br> 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覺被人輕輕搖晃著,她迷蒙的睜開眼,邊上的女生正輕聲喚她起來。 “到站了,該起來了。”那個女生微笑地說著,臉上笑靨如花。 姚以南回以微笑,起身整理了下有點褶皺的衣服,往窗外一看,的確到了。 窗外的城市因這些年經(jīng)濟建設(shè)高速發(fā)展,建筑層層而立,整個都市都是嶄新的面貌。她的心舒展了一下,雖然沒有考上她理想的大學(xué),但能來這里,也未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車上的乘客魚貫而行的下車,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出站口,有點迷惘。此時車上坐在她旁邊的女生正好邁著輕快地碎步經(jīng)過。 “有人來接你?”她看姚以南乖乖地站在那里,好意的疑問,代替打招呼。 “沒,沒人?!币σ阅嫌X得有點窘迫,但又不好說因為她第一次來這里,所以不知道要怎么走。 “那你在這?”那個人疑惑更深,推測不出姚以南的打算。 姚以南在心里猶豫了一下,艱澀的開口,“我不知道要去哪里?!?/br> 那個女生顯然沒預(yù)料到是這樣單純的回答,噗呲一聲笑了,笑聲清朗明媚。 “你一個人?”那個人看姚以南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應(yīng)她的笑,她試著收斂了些,關(guān)切地問。 “恩。”大概因為這個人在車上出于善意的照顧,或者因為她笑的單純卻動人,又或者只是因為這個人是她在這里唯一說過話的人,她無意向她隱瞞,如實而答。 那個人似乎猶豫了下,但很快發(fā)出邀請:“你若不怕我是壞人,就跟我走吧?!?/br> 真正的壞人是不會把這些話掛在嘴上的,出于心虛他們本身十分忌諱這些詞匯。 姚以南跟上她搖曳的身姿,她打了輛車報了一個公寓的名字。司機聽后特意回身看了她們一眼,看姚以南不明所以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旁邊淡然自若的女生,然后裝作看后邊的路況,不經(jīng)意的又轉(zhuǎn)過身去。 一路上姚以南不時地看窗外駛過的街景,因為陌生所以生出很多驚奇,那個女生性格倒很開朗,“我叫沈思思,你可以叫我思思姐?!?/br> 姚以南雖然五官深刻,帶著些許與年齡不符的明艷,但神情卻藏不住單純,因為身形纖細瘦弱,更顯年齡小,沈思思直截了當?shù)刈苑Qjiejie。 姚以南心里是歡喜的,她也大方的介紹:“我叫姚以南?!避嚿系乃緳C在后視鏡里窺探兩個人,暗自打量了一下,心里想著現(xiàn)在的年輕人,處事為人還真是有效率,這么一會就算熟了。 車行至一處高檔住宅小區(qū),在門口停下,姚以南下車,司機把她的行李從后備箱里拿出來。姚以南接過來,禮貌地說了謝謝,沈思思付了車費,給她一個微笑,“上來坐坐?”。 她已經(jīng)跟來了,而且沒有下一步的打算,這個邀請無疑是橄欖枝,她沒有理由婉拒沈思思的好意。 姚以南不知道為什么,她絲毫不擔心沈思思是壞人,就是一種感覺,“好?!彼龓缀鯖]有猶豫地回應(yīng)了沈思思善意的邀請。 她拖著行李箱,走在沈思思邊上,剛到小區(qū)門口,邊上站立的保安禮貌地問了聲好,沈思思回以一貫的明媚笑靨。 姚以南越發(fā)覺得沈思思像一抹讓別人無法忽視的陽光,無論她的笑還是她的性格,都是如此讓人著迷。 ☆、第6章 習(xí)慣(6) 姚以南跟著沈思思進了這間復(fù)式公寓,入眼處寬敞明亮,客廳側(cè)面是木制旋梯。房間整體是簡潔大方的設(shè)計風格,黑白灰三色為主色,姚以南看著背景墻上精心手繪的黑色藝術(shù)花紋,不免贊嘆繪圖的精美。 “進來吧。”沈思思換好鞋看著姚以南還呆在玄關(guān)。 “恩”姚以南拿過鞋柜里的室內(nèi)鞋換好,行李箱放在玄關(guān)。 進了客廳沈思思很隨意地招待她,給她遞了杯水,“你是學(xué)生?”沈思思隨口問了一句。 “恩。”姚以南邊回答邊點點頭。 “初中生?還是高中生?”沈思思在客廳吧臺取下一瓶威士忌,倒酒的時候,瞥見玄關(guān)的行李箱,接著問道。 “我剛高考完?!币σ阅险f完,好奇自己哪里的表現(xiàn)像個初中生? 沈思思眼型細長,轉(zhuǎn)身輕瞥姚以南時,帶著一抹特別的風情。姚以南想,這樣的美和校園里任何一個女孩散發(fā)出來的都不一樣。她忍不住總是偷偷打量沈思思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你說你是一個人來的?在這里沒有親戚么?”沈思思一點不回避姚以南小心地窺探,似乎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人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恩” 這種一問一答式的交談,沈思思顯然不是很喜歡,而且姚以南回答地簡單,她不想與她在無用的問題上糾纏,于是單刀直入。 “那你來這里做什么?旅行?”沈思思的聲音和她的外表一樣帶著妖嬈的婉轉(zhuǎn),攝人心魄。 “我想在這里找個兼職。”姚以南的聲音很輕,但絲毫沒有刻意回避什么。 沈思思隨意地在轉(zhuǎn)動手里的酒杯,聽到這句有點出乎意料的回答,動作明顯滯了一下,回身正視姚以南,“勤工儉學(xué)?”她說的輕松,聽不出有其他的意味。 姚以南點點頭,其實她目光避無可避,只能坦然地接受沈思思對她的審視。 沈思思沒說什么,手中的酒杯輕輕晃了晃,她的目光隨著酒杯里搖蕩的酒,眸色流轉(zhuǎn),似乎在思忖什么事情。 “樓上閣樓有張舊床,如果你沒有地方去,可以先在這住下。”沈思思繼續(xù)品酒,并不在意姚以南的回答。 姚以南本能往樓梯深處望了望,可是這樣平白無故的好意,她心里始終不能欣然接受,猶豫了一下,開口說:“我給你租金,行么?” 沈思思起身,酒杯“?!钡囊宦暠环胚M吧臺里面的盥洗槽,“隨你?!闭Z氣依舊隨意。 姚以南有些驚喜也有點疑慮,沈思思看她神情復(fù)雜,也沒多解釋:“你坐一會,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既然你要交租金,那在這里你完全可以隨便些?!鄙蛩妓疾辉谝忮X,她只是想讓姚以南不要那么拘謹。 果然這句話有點效果,姚以南有些僵硬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些,舒展開,人也顯得沒有那么呆板,多了幾分靈氣。 沈思思說完就轉(zhuǎn)到房間里,徒留姚以南一個人呆在客廳,過了幾分鐘,沈思思出來時,穿著黑色修身棉質(zhì)的背心長裙,身形曲線被勾勒的淋漓盡致,更顯嫵媚清揚。 胸前領(lǐng)口處露出精致的鎖骨,脖頸纖細,除了嫵媚更多了一份優(yōu)雅。沈思思換好居家服,人也顯得有幾分恣意。眼睛掃了一眼門口的行李箱,“怎么不搬進來?” 姚以南馬上起身,走到玄關(guān)輕輕抬起,不敢輕易在白瓷地面上拖拽,沈思思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探出身從她手里接過行李箱,拿起去了閣樓,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箱子并不像表面顯得那么笨重,反而格外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