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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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跑到閱覽區(qū)看得津津有味。 樓喻不禁嘆道:“阿茝性子活潑,時有驚人之思;阿固性情沉穩(wěn),更喜歡悶頭研究?!?/br> 他說話聲音低,只身邊的霍延能聽清。 霍延同樣低聲道:“這要看今后的大盛需要延續(xù)銳意進(jìn)取的改革,還是沉穩(wěn)過渡的守成?!?/br> “改革絕非一朝一夕能夠?qū)崿F(xiàn)的,我不想半途而廢?!?/br> 樓喻目光落在兩小身上。 樓茝被故事逗笑,笑得直打顫,但因為不能出聲,實在忍不住,一只小胖手不斷捶著樓固的大腿。 樓固幽怨地瞅她一眼,什么都沒說,默默地挪開位子。 兩小的相處模式大家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不管看再多次,每一次都會忍不住發(fā)笑。 這時,書架另一側(cè)傳來交談聲。 “趙兄,你不是要找算學(xué)的書嗎?這本怎么不拿?這可是入學(xué)必考科目。” “我看其他的算學(xué)書就行了。” “可這本是大學(xué)推崇的教輔書,說不定考題就從這里面出呢?!?/br> “女人寫的書,有什么可看的?” “……” 樓喻眉頭忽地挑起,他知道那個“趙兄”說的是哪本書了。 三年前,樓荃和唐雯等人聯(lián)合編著了一本傳授算學(xué)的書,此書成為大學(xué)的必備教輔書,也被收錄在圖書館里。 他不由看向樓荃。 樓荃仿佛沒聽見似的,表情絲毫未動。她這些年聽過太多這樣的言論,早已習(xí)慣了。 雖然這幾年在報紙的宣傳影響下,民間的觀念漸漸開明,但依舊有不少人沉浸在昔日的教條里。 這也是樓喻至今尚未全面廢除休妻制的原因之一。 但可喜的是,除了慶州外,滄州、吉州、湖州、江州、占州等地陸續(xù)廢除了休妻制,女子地位皆有所提高。 “趙兄,你這話可不對,咱們讀書學(xué)習(xí),是為了汲取知識,何必在意書是誰寫的?更何況,就算是女子寫的又如何?” “女子所書,如何登得上大雅之堂?” “照你這么說,你是你娘生的,你娘是女子,你也難登大雅之堂了?” 另一道譏諷犀利的聲音忽然傳來。 “噗——” 有人忍不住噴笑出聲,又及時止住。 趙姓男子氣得面紅耳赤,低聲質(zhì)問:“榮獻(xiàn),又是你!你是不是專門跟我過不去!” 榮獻(xiàn)笑容悠然:“你是不是專門跟女子過不去?” 他們都是想報考大學(xué)的舉人,平日里算是打過交道。 趙舉人家境殷實,喜好結(jié)交,但他也是看菜下碟。 榮獻(xiàn)從南方偏遠(yuǎn)之地而來,穿著樸素,在趙舉人眼中,活脫脫一個土包子。 第一次見面,趙舉人就拿榮獻(xiàn)的出身當(dāng)笑柄,但榮獻(xiàn)懶得理他。趙舉人被人吹捧慣了,自然不爽快,遂經(jīng)常排擠榮獻(xiàn)。 一來二去,兩人結(jié)下梁子。 可大多時候都是趙舉人主動挑釁,榮獻(xiàn)很少搭理。 今日倒是稀奇,榮獻(xiàn)竟主動與趙舉人對上。 他反問的這句,簡直一針見血,令人捧腹。 趙舉人哪受得了如此“羞辱”? 他怒紅眼睛道:“你如此推崇女人,是不是就喜歡鉆女人裙擺?” 他言辭粗鄙不堪,惹得書架這邊的霍瓊?cè)滩蛔∧缶o拳頭,想要暴揍過去。 “我尚在學(xué)堂時,夫子便教導(dǎo)過我,日后若遇上貶低女子的狂妄之徒,不可與之相交。我之前還納悶,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明明是從他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卻還能如此貶低女子,豈非忘本?今日終于知道,原來真有這樣的人,倒是我坐井觀天,孤陋寡聞了?!?/br> 其余人皆垂首憋笑。 在大環(huán)境的熏陶下,不少年輕學(xué)子的思想觀念已經(jīng)與過去的文人不同,如趙舉人這般的還是少數(shù)。 趙舉人怒意上涌,就要揮拳揍向榮獻(xiàn)。 樓喻冷不丁出聲:“這位兄臺言之有理?!?/br> 一下打斷趙舉人的無禮行徑。 趙舉人憋屈得要死,不管不顧地低罵一聲:“哪里來的鼠輩,竟在這聽偷聽墻角!” 樓喻直接愣住。 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罵過他了。 他可以不在意,身邊人卻無法忍受。 霍延大步繞過書架,眉目鋒銳森然,冷冷道:“道歉?!?/br> “道什么歉?偷聽別人說話,本來就是鼠輩!” 霍延才不跟他廢話,直接伸手過去,打算把他扔出圖書館。 誰料趙舉人被他激怒,竟直接揚拳而來。 霍延下意識回?fù)?,趙舉人不堪一擊,直接摔倒在地。 他摔得痛了,不顧圖書館的規(guī)矩,立刻高聲斥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被人捧慣了,已然忘記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即便出身不俗,在京城這塊地兒,根本不夠看的。 京城遍地都是官,大街上隨便抓個人,身份說出來都能嚇?biāo)酪淮笃?/br> 他的高聲尖叫驚擾了圖書館里的讀書人,眾人紛紛皺眉聚集過來。 就連樓茝和樓固都邁著小短腿跑到樓喻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儼然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樓喻一手牽一個,笑瞇瞇道:“咱們?nèi)タ椿艏野⑿执驂牡?!?/br> “好啊好?。 睒瞧徏拥嘏氖?。 她知道,每次阿兄露出這種表情,就說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最喜歡看阿兄整人了! 一行人繞過書架,站在霍延身后。 趙舉人見這么多人圍觀,信心和斗志倍增。 他扶著書架控訴道:“大家伙兒都評評理!哪有在圖書館打人的?” 圍觀文人不由打量樓喻一行人。 各個容貌上乘,氣度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貴,一時竟不敢出言議論。 趙舉人心中恨恨,面上卻義正辭嚴(yán)道:“如果我沒記錯,圖書館禁止喧嘩,禁止打鬧,違者必受懲處。這還是當(dāng)今圣上金口玉言,你今日打我,已是違反了圖書館的規(guī)矩!” 他拿皇帝說事兒,其余人便紛紛點頭。 “確實,不管怎么說,打人就是不對。” “怎么能在圖書館打人呢?這可是圣賢之地!” 俞惟身為館長,這種時候是需要出面的,但他看看神色冷厲的霍延,又瞅瞅一臉興味的陛下,只能低頭躲在人堆里,暗自嘆氣。 辱罵圣上是“鼠輩”,這可是死罪! 即便這位趙舉人只是失言,可僅憑他方才一些論調(diào),足以看出他心胸之狹隘,思想之淺薄。 這樣的人,即便考上進(jìn)士,陛下也不會用。 仕途是別想了。 面對眾人指責(zé),霍延絲毫不為所動。 樓喻當(dāng)然舍不得霍延被人罵。 他上前一步,笑著道:“你先口出惡言,我這位朋友才動的手。” 趙舉人佯裝委屈:“我何時口出惡言了?” “就方才,趙舉人罵他們是鼠輩?!睒s獻(xiàn)善意提醒。 趙舉人紅著眼問:“榮兄,你為何要污蔑我?就算我們要報考同一個專業(yè),你也不用這般……”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小可憐,而榮獻(xiàn)就是坑害競爭對手的小人。 反正圍觀之人并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榮獻(xiàn)愣住了。 夫子說得沒錯,他的確應(yīng)該出來長長見識。 人,何其復(fù)雜與多樣。 圍觀讀書人聽趙舉人這么一說,便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向榮獻(xiàn)。 樓喻輕笑一聲,隨手挑了一個人:“你來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那人是趙舉人的狗腿,素日里就聽趙舉人的話,自然是站在趙舉人這邊。 但他也知樓喻等人非富即貴,不敢得罪人,遂低頭道:“我、我不知道,我剛才在看書?!?/br> 樓喻便又笑著點了一人。 還是不知道。 他如法炮制,終于有人開口,聽聲音應(yīng)該是方才勸趙舉人拿算學(xué)書的人。 他盡可能客觀地還原了當(dāng)時的情景。 樓喻笑容稍稍收斂:“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