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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妙手生香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她其實不怨徐慨的。

    就算她最后被親生兒子毒死,她也不怨他的。

    如果沒有她,徐慨或許就能和張氏平安喜樂,好好過一輩子吧?

    三個人,三種不快樂。

    何必呢?

    就別去摻和了吧。

    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做她的菜,徐慨好好當(dāng)他的秦王,沒了她,兩個人好好的,生兒育女,或許徐慨也不用早死,或許張氏也不會心懷怨懟,或許他們的孩子能在嫡子長子的光環(huán)下,名正言順地長大、好好地走下去。

    含釧胸口痛得鉆心,一抽一抽地痛著,可還是沒有眼淚,輕輕嘆了口氣,“師傅,我只想好好做菜,這是我唯一的長處。別的我應(yīng)付不來,若是出了岔子,淑妃娘娘看在您的情面,是罰我好,還是不罰好呢?”

    白爺爺深深地看了含釧一眼,隔了半晌,才嘆了口氣,“去吧。給爺爺我清理血燕,恩還是得謝!讓素錦領(lǐng)你和阿蟬在淑妃娘娘門口磕個頭,就不進(jìn)去了吧。”

    沖著淑妃娘娘賞給白爺爺兒子吃的那一條人參,也該這么謝恩!

    含釧抬起頭歡快地應(yīng)了是!

    既是謝恩,用的材料是白爺爺?shù)乃讲?,沒取公中的料材。

    血燕被提前泡發(fā)開了,是山南的貢品,每一盞都通體透紅,含釧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盞,拿銀鑷子將細(xì)毛發(fā)挑干凈,清洗了桃膠和皂角米,燉在文火上。不一會兒,就起了香,軟軟甜甜的,清冽的味道透過白瓷蓋子的小孔散發(fā)出來。

    這是道簡單的,慢慢燉開,把燕窩燉化在水里就好。

    含釧轉(zhuǎn)頭配起了成套的點(diǎn)心。

    白四喜打完墩子,就蹲在旁邊看。

    看含釧取了椰汁、椰蓉、黃砂糖、牛乳和玉米粉,在瓷碗內(nèi)側(cè)刷了一層味道清淡的玉米油,將牛乳和玉米粉混合均勻,另起小鍋,將剩余的牛乳、黃砂糖和椰汁倒在鍋里,中火熬煮,一邊熬煮一邊攪拌,在椰奶液煮沸后,立刻將牛乳和玉米粉的混合液倒入鍋中,快速攪拌起來。

    含釧手法很穩(wěn),約莫十來下,鍋里原本流動的液體變得越來越粘稠,含釧迅速將鍋子離火倒入刷有玉米油的瓷碗里,將椰蓉灑在了溶液上,蒙上一層厚厚的油紙。

    空氣中,有濃厚的椰奶香和甜香。

    含釧將瓷器碗藏在放著冰塊的甕中。

    這方兒,白四喜還是頭一回見。

    他終于明白,為啥膳房出去的師傅,再差也能將食館做得紅紅火火——在膳房浸潤十來年,冷菜、白案、紅案,甚至飯、面、米,都有百來種做法,都藏在了心里。

    這些樣式,在宮外可是看不見的!

    宮里的師傅,雖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可什么熱菜用什么涼菜來配?什么菜配什么酒水?甚至什么菜配什么碗碟,這些宮里的師傅都頭頭是道,能論出一本經(jīng)來!無論是配菜,還是做菜,非得要讓一個人做出八涼八熱四拼兩糕點(diǎn)的席面來,宮里頭的,誰也不虛!

    白四喜喟嘆一聲,“釧兒,你要是在宮外開個館子,必定日進(jìn)斗金,生意興隆啊。”

    這個贊美合適!

    很實惠!

    含釧笑瞇了眼。

    等了兩個時辰,燕窩熬化了,椰奶小方也成型了,含釧從庭院里摘了朵殷紅鮮艷的石榴花擺盤裝碟,換了身干凈衣服,和阿蟬一道在二門見著了來接她們的素錦姑姑。

    素錦姑姑是淑妃娘娘身邊第一人,三十來歲的年紀(jì),國字臉,人顯得很嚴(yán)肅,拎開食盒看了看,難得笑了笑,“這血燕成色難得,白爺破費(fèi)了?!庇挚戳艘绦》?,小贊一句,“心思倒巧,石榴多子很應(yīng)景。”抬頭看了含釧和阿蟬一眼,兩個丫頭都長得不差,尤其是有劉海那個,身量纖長,皮膚白皙,看著很有靈氣,“真不進(jìn)殿給娘娘問個安?”

    含釧埋著頭,“婢子們粗手粗腳的,害怕污了貴人的眼睛?!?/br>
    素錦姑姑不置可否,遞了宮牌,帶著兩個丫頭往里走。

    第十章 紫槐蜜(一)

    含釧手中捧著托盤,低著頭走路,碰見出行的貴人便轉(zhuǎn)身,讓臉和墻,面對面親密接觸。

    約莫是天氣涼快了,宮里頭的貴人像終于能放風(fēng)了似的。

    這一路過去,含釧面壁三次,跪避兩次,走得十分曲折。

    怪不得配菜時,要留足半個時辰的新鮮期。

    比如做翡翠白玉湯,要在白菜梗子半熟不熟的時候起菜起湯,裝在密閉保溫的紫砂鍋里,利用這一路的余溫將白菜燜得剛剛好。

    這就考較師傅們的手藝了。

    故而很多不夠格設(shè)小廚房,位份不夠、恩寵不夠,在內(nèi)膳房里沒有專用字號的小主,每天吃的飯、喝的湯,要不是涼的,要不就燜煮過了頭...

    長樂宮在東邊,靠圣人所居的太極殿不遠(yuǎn),離水波碧漾、湖光山景的太液池也不遠(yuǎn),距離膳房,若是腳程快,也不過小半個時辰,位置在東西十二宮里算是上等。

    楊淑妃喜歡杏花,長樂宮外的杏樹郁郁蔥蔥種了二十來株,如今這時節(jié)沒杏花兒也沒杏子,宮人沒刻意修剪枝丫,郁郁蔥蔥一片,很有些許野味趣意。

    含釧將食盒托給素錦姑姑,和阿蟬跪在正殿門口,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兩個丫頭聲音清清脆脆,“內(nèi)膳房甲字號謝娘娘賞,愿祝娘娘平安和樂,萬事安康!”

    正巧有位身穿深褚色嵌斕邊,頭發(fā)挽成個小攥兒垂在耳后,戴著一對珍珠耳環(huán),姑姑打扮的婦人從甬道走過來,身后跟了兩個粗布麻衣的嬤嬤,其中一個雖低著頭,眼珠子卻咕嚕嚕,嘴邊長了個痦子,瞧上去不是個老實人。

    含釧和阿蟬趕忙跪到一邊。

    素錦姑姑從內(nèi)殿迎了出來,領(lǐng)頭那姑姑余光瞥了含釧和阿蟬,語氣自矜,“長樂宮新來的丫頭?”

    含釧低著頭,眼神定在了青石板上,只聽素錦姑姑笑道,話里好像繃著根弦,“孫姑姑您可說笑了!長樂宮可不是那起子不知輕重的地界兒?;屎竽锬锒颊秊橹鴩鴰旌豌y子,裁減身邊的慣用人兒呢!咱們娘娘別的不會,跟著學(xué)跟著做,還是得用的....這兩丫頭是掖庭內(nèi)膳房的人...”

    模糊掉了含釧和阿蟬的來意。

    素錦口里一頓,換了個語氣,“得了,你們的心意,淑妃娘娘知道了,自個兒取了牌子出去吧。”

    含釧將頭埋得低低的,低聲應(yīng)了是,等素錦和那個姑姑走遠(yuǎn)了,這才和阿蟬站起身來,找小宮人兌了出內(nèi)宮的牌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埋著頭,嘴角抿得緊緊的,踏出長樂宮的大門,阿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剛嚇?biāo)牢伊?..”

    含釧心里也紓了一口氣。

    對于能隨意決定她們生死的人,提著一口氣,總是好的。

    “...那位姑姑看著真面生?!卑⑾s低聲說道,“沒在內(nèi)膳房看到過。若是哪宮的掌事姑姑,也應(yīng)該來過內(nèi)膳房...畢竟主子們吃食上偶爾會有特別重大的交待...”

    比如圣人大駕光臨,或者娘家人來宮里,或者所出的皇子公主滿生辰...

    這種時候,各宮的主子都會派身邊得力的來膳房對單子——否則白爺爺又怎會和素錦姑姑認(rèn)識?

    內(nèi)宮里,四處都是三三兩兩,結(jié)對而行的宮人。

    含釧沒立刻答話,和阿蟬走到僻靜地方時,才小聲說,“人家去的都是御膳房,不來內(nèi)膳房,咱們怎么會見過?”

    阿蟬“啊”的一聲把嘴捂住,“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含釧點(diǎn)點(diǎn)頭。

    那兩嬤嬤,估摸著就是皇后賞給淑妃的飲食嬤嬤。

    含釧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看素錦對那姑姑的態(tài)度已很是恭敬了,淑妃和皇后也沒啥梁子,一個是圣人潛邸時的側(cè)妃,一個是正室,兩個都有兒子,龔皇后生的皇次子和淑妃前些年產(chǎn)下的皇八子,差著八歲呢!龔皇后那一手,可是直接斷了淑妃承寵的路...圣人都不宿在長樂宮了,淑妃和圣人的情分只會越來越淺淡...

    女人和女人之間,就算沒有梁子,就算一方尊著敬著另一方,就算壓根沒擋路...下起手來,也毫無顧忌。

    宮闈的甬道狹長,含釧望了望這被紅墻綠瓦分割得四四方方的天。

    都是被困在籠子里的人,是不是只能作困獸猶斗?

    又有貴人過道。

    含釧和阿蟬連忙面壁跪下。

    一股冷冽的松柏香從身后傳來。

    含釧瞪大眼睛,指甲壓進(jìn)了掌心的rou里,待貴人走過,含釧才抬頭遙遙一瞥,靛青繡銀絲的外袍就在十米外,好像只要風(fēng)一吹,她就能看到那個人的側(cè)臉。

    含釧有些發(fā)抖,拉起阿蟬往另一條甬道走去,幾個拐彎,人變少了,地方變僻靜了。

    含釧背靠在樹干上,從袖中掏出一顆山楂泥丸塞進(jìn)嘴里,沖鼻的薄荷味一下子讓含釧發(fā)蒙的腦袋冰了一下,響得如雷鳴的心跳聲慢慢減輕下來。

    阿蟬曉得含釧突然多心悸的毛病,便讓含釧靠在自己身上,承擔(dān)了大部分的重量,“是心悸又犯了嗎?也是,若是在內(nèi)宮甬道里犯病,被人瞧見了,咱兩都得遷出膳房...好些了沒?”

    含釧輕輕點(diǎn)頭,捏了捏阿蟬的手心,表示沒事。

    阿蟬這才一邊幫含釧順著背,一邊左看看右看看,見四下僻靜,草木蔥蘢,隱隱約約能透過高爬的藤蔓看見遠(yuǎn)處的太液池,不遠(yuǎn)處立著一棟三層雕花小樓,便笑道,“這哪兒呀?你怎么左拐右拐,就到這兒了!”

    含釧也笑起來。

    這地方是太液池西南角,徐慨性子冷,話也少,喜歡在僻靜地方看書,尋摸了許久,才找到這處前朝留下來的戲臺子,他便戲稱那棟三層小樓是他的別院和藏書閣...

    含釧的笑漸漸淺下去,理了理衣裳,正欲和阿蟬離開,卻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幾下悶聲悶氣的哼唧,和一連串粗重的步伐。

    含釧趕忙拉著阿蟬蹲下,往灌木叢里閃躲,含釧踮著腳透過枝丫間的縫隙看見三個太監(jiān),拖著一個身量瘦弱的宮女兒往樹叢里走,那宮女兒嘴里被塞了白布條,蓬頭垢面的,死命掙扎卻抵不過三個男人的力氣!

    其中一個太監(jiān)將頭抬了起來。

    赫然就是長樂宮崔大海的那個徒弟,小卓子!

    阿蟬將含釧的手抓得緊緊的。

    含釧屏氣探頭,終于將那宮女兒的臉看清楚了。

    是浣衣局的小秋兒。

    第十一章 紫槐蜜(二)

    小秋兒眼睛瞪得大大的,兩行眼淚從眼睛里淌出來,她或許是認(rèn)命了,或許是被嚇傻了,任由那三個沒了根的太監(jiān)將她摁倒在地。那個一直向她示好、一直糾纏她的太監(jiān),叫小卓子吧?正兩腿跨坐在她的身上,興奮地解開她的盤扣,而摁住她的另外兩個小太監(jiān),眼神狂熱且誠摯,像兩把尖刀一樣死死定在她的臉上、胸上、腰上...

    “你這賤娘們兒,你說你早從了多好?還是你個小-sao-貨,就愛這天當(dāng)被子,地當(dāng)床的調(diào)調(diào)?”

    小卓子的聲音肆無忌憚。

    那兩小太監(jiān)聽著小卓子的sao話,如同自己在干一般,發(fā)出了桀桀怪笑。

    “你放心,我懂得多著呢!你若安心從了我,我?guī)煾狄欢ㄗ屇阍阡揭戮殖韵愫壤?,誰也都敬著你!”小卓子磕磕笑道,“你若還掙扎,老子讓你死!”

    油膩膩的手摸進(jìn)了她的裙擺里,馬上要碰到她的褻褲...

    小秋兒陡然生出一股力氣,用盡全身氣力死命掙扎,將頭猛地撞向小卓子。小卓子被撞得眼冒金星,氣急敗壞下,“啪”的一聲扇了小秋兒一耳光,啐了口水到小秋兒臉上,“媽的!臭娘們兒!”

    反手又給了小秋兒一耳光!

    小秋兒滿面是淚,鼓大眼睛看著那張臉離她越來越近。

    “啪嗒!”

    一聲巨響!

    小秋兒驚恐地看著那張臉上的瞳孔陡然放大又突然緊縮,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后腦勺滴落在她的臉上,血還是溫的!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