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你會有她的精神動物？”

    史薇伸出手，海燕停在了她的指尖?！靶ｉL，您說的她是指？”史薇好奇地問。

    “廖璟，天樞塔校第七十期生。”

    她拉開抽屜，從抽屜里找出懷表，急切地走到史薇面前：“就是這個人?！?/br>
    照片上，一位年輕女孩兒笑容燦爛，好像沐浴著春光。

    白日還沒來臨，校長就坐上了前往盛家堡壘的汽車。

    太久了，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聽到她的任何消息了。為了尋找她，她才在天樞塔校校長的位置上干了那么久。

    什么時候才能到盛家堡壘？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詢問前排的兩個學(xué)生，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她這個年紀(jì)的人已羞于說愛，卻擁有比誰都濃烈深沉的情感。窗外的景色飛快掠過，她貪婪地都看進(jìn)眼中，那只孤獨(dú)的海燕曾經(jīng)盤旋過的地方，她要統(tǒng)統(tǒng)記得才好。

    正想著，她召喚出那只海燕，讓它停棲在自己的手指上。它是多么乖巧，多么可愛啊，美麗的精靈，動人的生物，都屬于那個最讓她牽腸掛肚的人兒。

    路途因此顯得更加漫長了。

    “什么時候才能到？”校長焦急地問。

    “校長，您先休息吧，”史薇坐在駕駛座上，她說，“在夢里，路會走得比以往更快。”

    校長變成了一個聽話的孩子。她虔誠地閉上眼睛，夢里是數(shù)十年來她們走過的路：一個俏麗的孩子騎著小白馬，越過冬季的白樺林，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歌聲比明媚的春光還美。

    校長走到她的面前，想要詢問她的名字，開口卻成了另一句話。

    “你的小白馬叫什么名字？”

    孩子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她驕傲地回答：“喀秋莎，和二戰(zhàn)時期最著名的武器同名?！?/br>
    她看著她騎著小白馬遠(yuǎn)去，嘴里喃喃：“她也是愛人的名字?！?/br>
    喀秋莎也是愛人的名字。

    不知不覺，眼角已經(jīng)濕潤，史薇從后視鏡看到，校長滿是皺紋的臉上劃過兩行清淚。這兩行眼淚觸動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哨兵，你也睡吧?！笔忿闭f。

    盛毓潼搖搖頭：“我不睡，不困，再陪你一會兒也好?！?/br>
    “你知道我們要去做什么嗎？”

    “知道，去找一個人?！?/br>
    不對，史薇暗想，是找一個一生難以忘記的人。

    清晨第一道曙光刺破無邊的黑暗，汽車到了盛家堡壘，顧不上周圍詫異的眼神，校長爬上了曾經(jīng)熟悉的樓梯，按照史薇告訴的門牌號一戶又一戶地查看。她走得很快，史薇和盛毓潼甚至無法跟上。當(dāng)她看到一串吊在門外的風(fēng)鈴時，她怔住了，接著，她瘋狂地敲起了門，像一個力大無比的瘋子，終于敲出了睡眼惺忪的廖老師。

    “你們這是？”廖老師蹙起眉頭，略顯不滿。

    校長看著這個中年女人，她想，這就是阿璟的女兒嗎？長得不是太像，也許和那個同阿璟結(jié)婚的普通男人比較相似。

    “我……”

    校長忽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低下了頭。

    廖老師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史薇盛毓潼，頓時了然了：“請進(jìn)，女士，我mama等你很久了?！彼p輕說：“她說，有個聰明的小丫頭會帶來我一直思念的人?！?/br>
    校長走進(jìn)了屋子。

    天光未明，屋子里沒有開燈，是昏暗的。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躺在床上，背靠墊子勉強(qiáng)坐著，她的手上還在織著些什么。

    校長忽然不敢上前了，眼前的人是這樣熟悉，卻又陌生，曾經(jīng)光滑的臉上爬滿皺紋。

    “你……”

    “原諒我不能起身迎接你，我癱瘓了，只能躺在床上，”老人微微一笑，“是她們帶你來找我的，對不對？”

    “是，我是跟著年輕人一起來的，”校長走到老人的床前，蹲下來，虔誠地將老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和我們的曾經(jīng)，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吹剿齻?，我就想起我們年輕的時候……”

    “我們年輕的時候……”老人的思緒也跟著飄向了遠(yuǎn)處。

    “那時候你真漂亮，穿一身整齊的軍裝，騎一匹小白馬，一有空就唱歌，開心就唱開心的歌，難過就唱難過的歌，簡直像一個調(diào)皮的孩子?！?/br>
    “現(xiàn)在你變成一個孩子了，”老人溫柔地笑著，“你敲門的聲音嚇了我一跳，你從前怎么會有如此魯莽的時候？”

    校長親吻了老人的手?！盀槟悖以敢庾兂梢粋€調(diào)皮的孩子?！彼f。

    廖老師交給史薇一張紙，史薇接過來，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密碼表?！癿ama說，你好像對這些密碼很感興趣，讓我交給你。它已經(jīng)過了保密時效期了，無法再對專業(yè)人員進(jìn)行保密，但是玩一玩，解乏，還是很不錯的選擇?！?/br>
    “謝謝?！?/br>
    廖老師從沙發(fā)上起身：“我要去看看mama怎么樣了。”她輕輕敲了敲主臥的門，沒有人回答?！癿ama？”她把耳朵貼在門上，里頭沒有動靜。

    她頓時慌亂起來，掏出鑰匙打開門鎖，一沖進(jìn)去，就站住了。

    史薇和盛毓潼也緩緩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主臥里，兩個老人依偎在一起。初升的陽光照亮了她倆蒼蒼的白發(fā)，也照亮了她們蒼老卻美麗的皺紋。

    “喀秋莎，回去吧。”

    校長眼含淚水，她埋下頭，深深親吻了老人的手。她肩膀上的小海燕變得晶瑩剔透，伴隨著一聲哀鳴，飛向了寂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