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啊,至少也有四成吧,”長陵想了想,改口道:“保守一點(diǎn),三成?” 迦谷:“……” 幸好她沒說只有一成。 實(shí)則迦谷不是沒有想過另辟蹊徑,只是此前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好隨意拿人性命開玩笑,如今有個如此純熟的釋摩真氣送上門來,或許正好是個良機(jī)。 只是…… 迦谷仍有些礙難道:“咱們拿誰來試呢?” 長陵理所當(dāng)然看向被捆住地上的那個“現(xiàn)成的”:“師叔是怕一個不夠試,需要我再多撈幾個來?那行,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別別,一個就夠了?!卞裙炔亮艘话牙浜梗p手合十碎碎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村長眼見性命不保,忙趁機(jī)挪到門前,欲要逃之夭夭,長陵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威脅道:“不要負(fù)隅頑抗了,聽話一點(diǎn)兒,讓我們試試能不能解毒,說不定燕靈村還能換得新生,否則……” “哎呀,你別對人動手動腳的,咱們佛門中人,慈悲為懷……”迦谷說著走到村長跟前,溫言道:“村長,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不會讓你感受到太多的痛楚……” 話沒說完,見村長一口朝他咬來,迦谷靈活躲開,出指如電封住了他周身大xue,對長陵道:“你看,好好溝通,人家自然能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br> 長陵這下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她將村長搬到床榻之上,令他盤膝而坐,把木桌挪進(jìn),銀針一字排開,正待與迦谷多對一遍施功的步驟,卻見迦谷左手中指與食指抵入村長背心,吭都沒吭一聲就已經(jīng)開始。 長陵有點(diǎn)傻了眼了,“師叔,你……” “我先從大椎xue入第一股陽氣,你從前方天突xue進(jìn)第一股陰氣,待我第二股陽氣注入神道xue時,你以紫宮xue入第二道陰氣,”迦谷說到這里,“別愣著了,快!” 這要是換成是旁人,準(zhǔn)得先喊個停把順序?qū)η宄僬f,但長陵剛好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角色,迦谷說到“快”字時,她的第一指也落了下去,不帶一絲遲疑——恰是這份干凈利落,竟與迦谷配合的天衣無縫,兩人四手自上而下,以徐徐真氣灌入村長周身大xue,于血液交匯相融,須臾之間,村長渾身遽然赤紅,頭頂隱隱冒著熱氣,好像一只正受炙烤的蝦,想蜷又蜷不得—— 迦谷看準(zhǔn)時機(jī),一聲令下:“施針——” 南華針適時而出,準(zhǔn)確無誤刺xue而入,村長體內(nèi)膨脹的氣息瞬間找到了出口,夾雜著大量的熱汗蒸騰,長陵見機(jī)劃開他兩手十指,隱隱能見一滴滴黑血往外滲出……迦谷看那血流的太慢,索性多在手腕上劃了一道——瞬間,黑色毒血泊泊而涌,濺了一地。 長陵眉頭一皺道:“他這樣,會不會血流而亡?” “尸蠱的毒血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在于蠱蟲……”村長的眼睛死死盯著村長的手腕,突然間見到一只指甲蓋大的蠱蟲混著毒血一起流出來,落在了床榻之上,他眼疾手快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蓋上,對長陵道:“止血!” 此時村長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純嚇的,人已經(jīng)昏了過來,長陵以金針封住了手腕xue位,用布條緊緊裹住,沉聲道:“血止住了,現(xiàn)在就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徹底解毒了,要不然……師叔……你能不能先不要玩那只蟲子?” 迦谷蹲在床板邊,小心翼翼掀開杯子的一角,看那只綠色的蠱蟲徐徐蠕動:“我只是好奇,什么蠱蟲如此神奇,能讓人在夜里變成一個力大無窮的獸人……咳,你問什么來著?” 長陵沒好氣挑眉:“我說,這樣算解毒了么?” “沒有這尸蟲控制大腦,想變綠眼人也變不成啊?!卞裙扔帽讓⑾x子一碾,“不過他們長時間受尸蠱控制,血中難免還有殘余毒素,只能慢慢驅(qū)除了,不滲入五臟六腑,應(yīng)不會有性命之憂?!?/br> 長陵沒想到這招如此靈驗(yàn),立即起身道:“既然奏效,那我們何不抓緊時間,將那些村民的毒都給解了?” 迦谷一愣,“現(xiàn)在?” “此次村長被我們霸王硬上弓,心中必定不悅,他清醒過后也未必相信自己的尸蠱已解,與其等他下山召集人馬來與我們?yōu)殡y,倒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長陵道:“待我們多救一些人后,村中的人自然會信任我們,如此葉麒想要練功,便也不會有人上山阻撓了?!?/br> “喔,原來你是為了小葉子啊……”迦谷露出了一絲笑意,“只是,我們這樣貿(mào)然下山,該如何和他們提起此事呢?” “有什么好提的?”長陵一抬手,“山下有一屋子的傷患,我們一進(jìn)去,快刀斬亂麻,把他們xue道都封了,直接解毒就是?!?/br> 越二公子膽子從來肥的很,想一出是一出,這要換作是葉麒在場,必會制定一個更周詳?shù)牟呗裕魏五裙纫彩莻€特立獨(dú)行的,經(jīng)她這么一提,也按捺不住躍躍欲試,兩人又重新將村長五花大綁,捂上被子,就這么下了山去。 迦谷本來以為多多少少會受點(diǎn)阻礙,一路上也腦補(bǔ)了不少突發(fā)狀況,哪想這么一路到了山下,又混進(jìn)那村醫(yī)的家中,順當(dāng)?shù)牟豢伤甲h——那幾個長老也都不在場,所以封住這一屋傷殘患者的xue道,幾乎不費(fèi)吹灰之力。 兩人依照治村長的法子,依葫蘆畫瓢,接二連三的將這些人體內(nèi)的尸蠱驅(qū)了出來,本來就是以氣過xue,并不需要耗費(fèi)多少真氣,到后來他們愈發(fā)純熟,加之這些村民親眼所見尸蠱從其他人的身體內(nèi)爬出來,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大有改觀,一口氣救了十來個人,竟然比想象中更加輕松。 等長陵收了針,天還沒黑,她心中記掛著葉麒,便也不再理會那滿屋子的感恩戴德,火急火燎欲要打道回府——迦谷心情也十分不錯,一路上還有閑情撈了幾個紅薯,說要加餐慶祝。 誰知兩人剛走出一段路,便察覺到哪里不妥了。 這個時辰,大部分人應(yīng)該都各回各家忙于燒菜,但他們駐足于田野中,放眼望去,家家戶戶都沒有炊煙升起。 天色微微有些泛藍(lán),夕陽已落,隱約能看到又點(diǎn)點(diǎn)火光在山中游走。 長陵心頭一震——那幫村民什么時候上的山?! “他們、他們不是夜不出行么?”迦谷簡直匪夷所思了,“怎么今日都反其道而行了?” 長陵沒說話,腳下生風(fēng)一般地往前飄去。 然而,還沒趕到山腳,就聽到山澗中傳來一陣鐘聲。 “咚”、“咚”、“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我家小丫頭一直不肯睡,所以碼字時間延遲了。 第八十八章: 環(huán)玉 長陵心頭重重“咯噔”了一聲。 這些村民,天黑了倒也未必會“變身”,要是聽到了鐘聲,那就可怖了。 別說葉麒一人躲不過綠眼怪的圍攻,修煉上佳心法從來不是說停就停,想止就止的了的,倘若剛好練到至關(guān)緊要的地方,被強(qiáng)行截斷——都不需要別人來撕,自己就先行一步找閻王爺報道去了。 這會兒她面色蒼白,心頭頗是懊惱——早知如此,就應(yīng)該守在他身旁,就算有人上山找事,還能多兩個人給他攔下。 山上又傳來幾聲鐘聲,那聲音此起彼伏,一下一下甚是扎心。迦谷一邊施展輕功上山,一邊道:“那古鐘不是掛山廟里的么?誰把它挪到山上去的?” 長陵可沒功夫去分析鐘的問題,此時兩人身形快如殘影,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掠至山腰,迦谷看她心焦,才安慰了一句“說不定那些村民還沒變呢”,一個晃眼,便看到幾個綠眼睛村民虎視眈眈朝往他們方向沖來。 “當(dāng)我沒說?!卞裙扰c長陵猝然飛身躍起,堪堪避開了這一波沖襲,他倆方才所站之處身后是樹叢,一棵棵大樹都被那幾人撞得轟然傾倒。 沒有了墓碑的迦谷扮不成“燕靈村先祖”,被一視同仁的追著跑,與前一夜不同的是,今夜的綠眼怪被分散開來,憑他們的身手來并不費(fèi)勁,只是萬一瀑布本來還沒什么動靜,他們就這樣貿(mào)然把人引上去,會不會弄巧成拙? 迦谷和長陵想到了一塊兒,他猶豫著要不要兵分兩路去把那“辟邪墓碑”扛上山,“師侄,我可不可以……” 話沒說完,長陵忽然大喝了一聲:“不可以!” 迦谷呆了一瞬,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想問什么? 實(shí)則,長陵根本沒聽到迦谷向她問話,她這一路奔波,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出葉麒被撕成七瓣八截的血腥場面,想到那樣清風(fēng)朗月的病秧子死的時候大腸小腸遍地亂流,她才忍不住高喝了一聲“不可以”。 不可以。 如果他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她……她會…… 會什么,長陵自己也說不上來,她不由得將輕功發(fā)揮到了極致,上一回這樣一口氣也不歇的沒命的跑,好像還是往泰興城救大哥的山路上。 “別、別那么擔(dān)心,”迦谷看她如此惶急,差點(diǎn)沒追上,“興許他們沒往山頂上去呢……” 奈何這位“烏鴉嘴”師叔說什么都反著來,半刻工夫,兩人看到前方擁滿了綠眼怪人,正頭也不回的朝山上奔去。 而這條路通往瀑潭。 這一幕頃刻間將長陵的心涼了個徹底,差點(diǎn)沒顧得上躲避沖到跟前的怪人,迦谷一掌揮倒一大片,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打起精神,就算我徒弟死了,咱們還得替他收尸呢!” 長陵一個激靈,強(qiáng)行定下心神,借著周圍的草木飛身躥起,一路踩著村民的腦袋往水潭方向躍去——她這做法十分玩命,要是哪個綠眼怪手快一步握住她的腳踝,沒準(zhǔn)就能直接撕了下來。 迦谷在后頭看的膽戰(zhàn)心驚,一面以樹葉為鏢替她格開危險,一面大聲喊道:“師侄!你飛的時候當(dāng)心腳下!” 長陵根本不聽他的,在半空中踏起了萍蹤步,神鬼莫測的從人堆之上“滑”了過去,她如此身手,自然沒人能截的住她,只是那些人中偶爾也會一兩個眼疾手快的,險而又險的握住了她的腳掌——長陵足底用勁一踩,踢翻了一圈綠眼怪人,一只鞋也給拽沒了。 她飄然躍到了高巖之上,迫不及待地往瀑布下望去,心中暗暗期待著他不在場。 然而他在。 只是呈現(xiàn)在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圍困與危機(jī)——那直瀉而下的飛流飛濺成潮,像奔騰的野馬席卷在兩岸間,生生將失了心智的村民圈在水波之中,進(jìn)不得,退不得,只能在原地瘋狂打轉(zhuǎn)。 高空落下的瀑布不斷被撕碎,又不斷地交融匯聚,那彌漫在空氣中無數(shù)滴水珠既是武器,又像是水簾織成的“鐵布衫”,將他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裹在湖潭簾洞之中,令誰也近身不了半分。 長陵一時愣怔在原地。 他……竟然一日之內(nèi),就練成了萬花寶鑒第一重? 不知是前一刻驚嚇過度,還是這一刻驚喜過度,長陵透過層層霧氣,直接掠身而向前,跳進(jìn)那帶著威力的水簾內(nèi)——葉麒本以為來的是綠眼怪,下意識要一掌拍去,待看清來人身姿,及時收了手,漩渦中倏然開了個口,長陵輕松躍到洞內(nèi),邁出兩步到他跟前,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葉麒被她這一舉措嚇的頭皮一麻,一時斂去笑容,氣急道:“你跳進(jìn)來知會我一聲啊,要是誤傷了怎么辦?” 長陵嗤一聲笑道:“不過就是一重溫柔鄉(xiāng),還能傷的了九重英雄冢?” 縱然圓月當(dāng)空,洞內(nèi)光線晦暗,他看不清她的臉頰,卻見她眼睛亮得很,他想生氣也氣不起來,“那就算是擦破皮,掉了一兩根頭發(fā),我也……” 葉麒本來想說“心疼”二字,話在嘴里溜了一圈,生生變成了,“……得罪不起啊?!?/br> 長陵不知他內(nèi)心那么多糾結(jié)的心思,她看他不僅保住了小命,還練成了奇功,自是欣喜不已,“不管怎么說,恭喜你了。” 就這一息功夫,葉麒一時忘了繼續(xù)施功防御,迦谷眼見那些綠眼人又要沖破禁制,忙掄起一波大浪——有水的地方于迦谷師徒兩人而言都是活機(jī)關(guān),加之他內(nèi)力更甚,力道更足,大半村民直接被一股一股大浪掀下山去,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我也是情急之下,突然悟出了一些關(guān)鍵之處,”葉麒聽到長陵的夸贊,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顯得不太驕傲,“不過方才我聽到山上有鐘聲,想必是有人有心誘他們上來的……我還擔(dān)心是你們出了什么狀況,現(xiàn)在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長陵這才有多余的心思去關(guān)心另外一個問題——他娘的到底是誰把這些人引到山上來的?想了一圈,她忽然抬眼道:“難道是村長?” “村長?”葉麒更是莫名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長陵言簡意賅的將白天時和迦谷聯(lián)手驅(qū)尸蠱、救村民的事說了一遍,“我們分明將村長給綁了起來,他是如何逃脫的呢?” 迦谷掠過湖潭,站在潭心巖石上和村民們耗了起來,饒是他內(nèi)力豐沛,這么沒完沒了的“卷珠簾”手也會酸,他終于忍無可忍道:“你們兩個沒良心的,能不能先幫我把這些人給趕跑了再聊天啊,我今晚的晚飯還沒吃好不好?” 兩人相視一笑,齊身而出,葉麒以水助師父卷人,長陵連招呼也不打,當(dāng)機(jī)立斷撂下他們,直往山頂墓地而去,依葫蘆畫瓢地去搬賀彥貞的墓碑,卻意外的撞見了蜷縮在墓地里的村長。 村長一看到長陵出現(xiàn),如見救星一般躲到她身后,指著灌木叢一個虎視眈眈的綠眼睛道:“姑娘,快、快救我……” 長陵凝神看去,待看清那人面孔驚了一驚——了貞住持? 了貞大師雙手舉著水缸一般大的銅鐘,齜牙咧嘴地看著他們,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我要為你們送終”的笑容。 “啊,我忘了給他驅(qū)蠱了?!遍L陵反應(yīng)了過來,“我以為他傷勢太重,必然動不了身,想不到他還能搬得了鐘……這尸蠱真是厲害?!?/br> 如村長這般只做過綠眼人沒見過綠眼人的,第一次見到這架勢,早就嚇的心驚膽顫,虧得他還知道墓碑辟邪的傳說,不過了貞又不是賀家子孫,這一招對他自然無效。 眼見了貞抬著銅鐘靈活的躥了過來,長陵一把將村長推開,整個人崛地而起,在空中旋了半圈,一腳踩在鐘鼎上踏了下去——這一腳“釋摩千斤墜”,能在須臾之際將腳下物什的重量增加十倍之上,但聽“轟”一聲,銅鐘重重墜地,半個鐘身都陷入地底,牢牢將了貞罩在只剩四尺不到的空間內(nèi)。 銅鐘內(nèi)的了貞似乎還想盡力掙扎一番,長陵又踩了一次“千斤墜”,這下銅鐘只剩了個頭——可以想象了貞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被夾在當(dāng)中的,偶爾嘶吼幾聲,想鉆出來卻是不能了。 “先這樣吧,明天天亮之后,找人把他挖出來?!痹诖彘L目瞪口呆之下,長陵拔墓碑而起,回過頭道:“等我們把你可愛的村民都趕下山,再來問話,不想被撕的話就別亂跑哦。” ***** 可能是因?yàn)閷ψ匀伙L(fēng)雨的畏懼,綠眼村民經(jīng)過一波一波的“驚濤駭浪”沖刷的戾氣已然大減,等到長陵揣著墓碑趕到的時候,剩下一半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扭頭就跑了。 畢竟還是大活人,就算失去了心智,仍有畏懼之事。 葉麒與迦谷這才迎聲而上,趁迦谷開口發(fā)牢sao之前,長陵先道:“村長還在山頂,今晚的事究竟是什么緣故,可能還得親自問一問他?!?/br> 等他們?nèi)伺噬仙巾數(shù)臅r候,村長仍在,得知綠眼村民都下了山,年近五旬的老村長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迦谷嘆了一聲:“我們要不要先回屋去,把湯熱一熱,一邊吃一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