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遲遲卻理也不理她,徑自朝前面走去。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她要找的那個人,梧桐一看那人的臉,也嚇了一跳,忍不住脫口而出,“怎么會這么像?” 遲遲也覺得像,對那位女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不知道遲遲是什么人,但看她衣飾華貴,站在人群中央,好像神仙妃子一般,也知道她非富即貴,當下行了個禮,說道,“我姓姚,名字叫做流月?!?/br> 梧桐在旁邊輕咳了一聲,說道,“站在你面前的這位,是滎陽長公主,當朝陛下的親meimei。你跟殿下回話,記得規(guī)矩。” 流月沒有想到居然是滎陽長公主,嚇了一跳,連忙跪了下來,“民女不知殿下駕臨,還請殿下恕罪?!?/br> 她應變還算快,不像有些人聽到長公主來了,立刻就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遲遲心中滿意,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她,問道,“我聽你說話不像京城人士,你是外地人?” “回殿下,民女是江南人士,進京原是為了找人。”想到那個人的臉,流月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紅暈,遲遲見她如此,心中明白了幾分,知道她進京多半是為了找心上人的,便問道,“那你找到了沒有?” 流月?lián)u了搖頭,眼中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她的這份心思原本就不曾對人言說過,身邊更是沒有一個朋友。她一個女孩子,沒有親戚朋友,一個人從江南到了京城,就為了尋找紀大人,想問他一句,為什么那天晚上留下了阿星沒有留下她。她自認自己容貌不輸阿星,更有阿星沒有的知書達理,解語溫柔,為什么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讓自己離開了。 她也不知道她這種執(zhí)念從何而來。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那位紀大人說不定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見了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來,但她就是想跟他說說話。這個世上她早已經(jīng)是孤身一人,也沒有什么去處。那天那位大人派人送過來的銀兩這段時間上京來已經(jīng)花得一干二凈,她要是再找不到人,恐怕除了重走老路,再也找不到其他生路了。 如今有幸,能碰到長公主殿下,流月知道,這樣的貴女一般都要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善良心慈的樣子,若是她能讓長公主把她帶回府中……別的不說,起碼不用再把自己賣到ji院,也有了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她朝遲遲磕了一個頭,說道,“民女與他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只因當時他救過民女一命,民女卻來不及跟他說一聲‘謝謝’,便向上京來找他,親自謝謝他?!彼樕铣霈F(xiàn)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紅暈,又垂眸說道,“民女父親尚在時,時常教導民女,要知恩圖報,雖然知道恩公定然不需要民女這個小小女子幫他什么,但若是能跟在他身邊,替他端茶倒水,已經(jīng)是民女之幸了。” 她眼含春水,嬌羞中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媚態(tài),竟將她之前在ji院學過的東西不知不覺地用上了。她原本就聰明,媚術雖然青澀,但由她做出來卻并不顯得刻意,反倒有種她這個年紀才有的嬌羞。 年輕女子被人所救,千里進京就為了說一句“謝謝”,這其中的旖旎不言而喻。尤其是像遲遲這樣從未出過深宅大門的年輕女子,只能從話本子里想一想外面的光景。她的故事,想必一定能夠引來滎陽長公主的共鳴吧?一旦她心有所感,把自己留下來想必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果然,她感到前面有個身影慢慢壓了下來,流月抬起頭看向遲遲,就看她低頭看著自己,一張雪白的面容在夕陽下顯得晶瑩剔透,“你若是沒有找到住處,不如先暫時進到本宮府上,本宮幫你找人。” 長公主親邀,這是何等榮幸?況且,還真的就跟她想的一樣,流月收起眼中的激動,低頭斂眉,卻絲毫不推辭,“民女多謝殿下?!?/br>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回到府中,梧桐小心翼翼地問遲遲,“殿下是打算將這流月如何處置?”她想了想,又說道,“她的確是長得像小姐,但是......她并不是小姐啊。” 遲遲笑了笑,說道,“我原想把她送進宮中,不過這也要她自己愿意不是?”她轉頭看向梧桐,認真說道,“梧桐你也看到了,如今我皇兄沉迷藥物,前幾天還弄了兩個道士進宮,如果婕妤嫂嫂還在,他斷不至于如此?!彼D了頓,又說道,“如今我除了皇兄再無其他親人,倘若將來他也不在了,我還不知道要去哪里為孩子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br> 她的雙手下意識地覆上小腹,那里已經(jīng)不再像少女腰肢般細軟,但孕育的卻是一個新的生命。是她和沈清揚情感以及生命的延續(xù)。其實她又何嘗想這樣?只是其他公主的丈夫都在朝中領職,她沒有。若是她一個人就算了,如今她還有了孩子。這孩子還未出生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給他遮風擋雨的人,如果她這個當母親的再不能給他一個好的環(huán)境,那真是愧對沈清揚也愧對這孩子了。 況且,李湛如今沉迷五石散,成天跟些和尚道士在一起,追求什么長生之術。歷朝歷代有多少皇帝是死在這上面的?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除了姜素素,只是如今姜素素不在了,有個長得像她的也好。萬一將來能有點兒作用呢? 梧桐看著遲遲姣好白皙的側臉,心中惻然。曾經(jīng)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終于是不見了,她也開始跟其他深宮婦人一樣,慢慢地開始用手段和心機來偽裝自己。曾經(jīng)她有人庇佑,如今無人庇護,什么都要靠自己了。也不能說是不好,只是跟曾經(jīng)比起來,到底讓人心中感傷。 遲遲閉了閉眼睛,對梧桐說道,“你去查查看,那個流月的背景,趁機也探探她的口風,萬一人家不愿意進宮,我總不能強迫她吧。”她臉上露出一陣淡淡的倦意,梧桐點了點頭,“我去辦?!币幻姘阉龅酱斑叺能涢缴献?,“殿下可是累了?” 遲遲點了點頭,她懷孕之后本來就容易困倦,今天下午不僅沒有午睡,還跑出去鬧了那么一場,也是難免的。梧桐一邊給她脫下鞋子一邊給她蓋上被子,遲遲垂眸看著她,吩咐道,“今天晚上做點兒稍微重口的吧,我想吃。晚膳好了叫我?!蔽嗤┑皖^應了聲“是”,轉身出去了。 遲遲的手輕輕攏上小腹,臉上露出幾分淺淡的笑意來。這個孩子一開始就很乖,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父親不在了,不能再麻煩母親,所以遲遲自懷孕以來,除了感到困倦,其他的癥狀幾乎都沒有,連胃口都比平常好了許多。梧桐還經(jīng)常打趣說,這是小公子皮實好養(yǎng)呢。她想也是的,只是這個孩子這么懂事,難免讓人感到傷心,她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沈清揚還在,這個孩子還會不會這么安靜了。只可惜,那都只能是她的想象罷了。 過了幾日,梧桐把流月的背景打聽清楚了,回來跟遲遲仔細地說了說,聽到紀無咎的名字,遲遲眼中露出一絲了然。她勾了勾唇,眼底卻帶了幾分譏誚,“想來她這個恩公,就是紀無咎了?!?/br> 梧桐點頭,說道,“應當就是紀大人,也只有他才對得上?!庇肿屑毚蛄苛艘幌络R中遲遲的神情,見她神色莫測,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她這一路上都是孤身一人,或許有其他人救過她也未可知?!?/br> 遲遲笑了笑,沒有做聲。紀無咎是聰明人,單看流月的這張臉,就知道自己不能跟她走得太近,她這張臉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過了兩日,遲遲在花園中設了宴,把一直晾在后院的流月叫了過來。流月給她行了禮之后她便讓人家坐到了她身邊的椅子上,笑道,“本宮這段時間精神不濟,怠慢了姑娘,還請姑娘莫要見怪。” 她堂堂一個公主,能這么說話流月當然感到受寵若驚。忙說沒有沒有,遲遲笑了笑,沒有再繼續(xù)順著說下去,而是說回了流月進京找的那個人上面?!斑@段時間本宮也讓身邊的人幫姑娘問了一下,姑娘的這位恩公,想必是個大人物呢?!?/br> 流月一怔,有些不明白為很么萍水相逢的遲遲會為她做這些,看穿她眼中的疑惑,遲遲笑著解釋道,“不瞞姑娘,姑娘面容與本宮的一位故人十分神似,見到姑娘的第一眼本宮便心生親切,故而想要與姑娘多親近親近。” 流月心中狂跳,能被長公主殿下稱作故人的人,想來是非富即貴的。她又與那人如此相似,話本子里碰到這樣的情況,她的身世都有一番大文章,莫不是她原本不是什么教書先生的女兒,而是什么富貴人家流落民間的小姐?如果是那樣,那她的身份可就跟現(xiàn)在完全不能等同了。 流月抬起頭來,笑著問道,“不知殿下那位故人,究竟是什么人?”見遲遲目光朝她看過來,流月連忙解釋道,“殿下說她與我有幾分相似,我心中也微感好奇,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見她一面呢?” 遲遲嘆了一口氣,說道,“怕是見不著了?!币娏髟鲁催^來,她說道,“那位故人,便是本宮的婕妤嫂嫂,前陣子生孩子沒了,本宮皇兄還傷心了好一陣子?!彼D頭看向流月,續(xù)道,“她是皇兄最寵愛的妃子,才情性格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上上之選。如果不是生孩子早夭,還不知道她將來會有多大的福氣呢?!?/br> 流月心頭狂跳,她隱隱感覺到,遲遲跟她說這些話的深意。她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就說這些,況且,這個人跟自己又是如此相似......皇帝、宮妃,甚至是將來皇帝的生母,這些名詞,是她一輩子都不曾接觸到的,倘若不是因為這張臉,又偶然認識了遲遲,恐怕她終其一生都想象不到原來她還能跟這樣的大人物如此接近。 又聽那邊遲遲嘆了一口氣,“說來也是情深不壽,本宮皇兄如今不過二十多歲,正是大好年華,卻因為婕妤嫂嫂的離開一蹶不振。本宮時常在想,要是能有一個和婕妤嫂嫂一樣的解語花在他身邊寬慰他勸解他,是再好不過了。只可惜,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她目光一轉,移到流月身上,笑道,“直到本宮遇見了姑娘?!?/br> 她看向流月,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壓迫,“姑娘,如今有個大好機會放在你面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伸手?” 流月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遲遲的目光,說道,“民女......民女不知道殿下在說些什么。” 這么明顯她還不知道嗎?遲遲笑了笑,“那本宮就把話挑明。”她續(xù)道,“本宮要為皇兄找一個善解人意的美人兒,看姑娘很適合,只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見流月低頭不語,遲遲又說道,“你應當知道,本宮是皇兄的胞妹,是他最寵愛的meimei,你若是由本宮送進宮里,將來這滎陽長公主府就是你的娘家。也因為本宮,皇兄無論如何都要高看你一眼,你跟后宮那些女人,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彼艘谎哿髟?,這個時候身上才隱見長公主的威嚴,“你可愿意?” 想了想,她覺得還是要說清楚,“當然,你若是不愿意,本宮也不勉強。你若是想出京,本宮給你送上盤纏,你若是想在京城扎根,本宮幫你想辦法找到恰當?shù)臓I生。不過要先告訴你,你的那位恩公不用找了,他是皇兄身邊的人,就憑你這張臉,他就不可能接近你?!?/br> 流月一怔,瞬間明白過來。是啊,若是真的像長公主說的這樣,她長得像死去的宮妃,那位紀大人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把自己留下來。她這張臉放到任何一個官員家中,都是一方利器,沒人會那么笨的。 長公主殿下高高在上根本用不著騙她。她說要給自己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一定能辦到,但還有什么安身立命的地方,比皇宮更好呢?流月眼角的余光朝長公主府的花園里看了一下,這里已經(jīng)是如此精致富麗了,若是進了宮,還不知道比這好多少。還有那位紀大人,他之前就不曾看過自己一眼,倘若等將來自己成了宮妃,成了皇帝的寵妃,他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呢? 像是受到了什么蠱惑一樣,流月站起身來,跪在了遲遲腳邊,給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民女全憑長公主吩咐?!?/br> **************************我是場景轉換的分割線*************************** 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時節(jié),遲遲難得進趟宮,便拉了李湛一起去了宮中的清涼臺賞荷。他們兩人坐在臺上,看著宮女們坐著小船在湖里穿梭,一派生機盎然。李湛玩性大發(fā),拉住遲遲,說道,“你想不想上去玩兒?朕給你撐船?!?/br> “算了吧?!边t遲啼笑皆非,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只怕你肯,你這個外甥卻不肯呢。” 李湛也知道遲遲現(xiàn)在身子不方便,瞬間有些悻悻的樣子。遲遲見了,笑道,“皇兄若是也想去,不如你一個人去吧。我想在上面坐會兒,說起來,”她低頭覆上小腹,“這還是我跟他爹爹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呢。” 李湛見她眼中隱有淚光閃過,知道她又想起了沈清揚,有心留她一個人在這里,便站起身來,“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吧,朕先下去了?!毕肓讼?,又囑咐道,“這里風大,別在這里久了?!?/br> 遲遲點了點頭,目送李湛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