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就算是張素芹沒忍住沒有顧全大局，可是他的立場，也不能說張素芹什么。這個婚禮到了這個地步，全亂套了。

    不知道是誰突然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陣亂響，驚得大家紛紛扭過頭去看。房門就在這時候忽然開了，王麗哭著從里頭跑出來，說：“這個婚我不結(jié)了，不結(jié)了！”

    劉劭趕緊跑了過去，王語也跑了過去，以為王麗要往外跑，誰知道王麗只是跑回了自己屋里面，劉劭跟進(jìn)去了，王語站在房前，透過窗戶聽見張素芹在屋里頭哭著喊：“你跟著那個女人一塊欺負(fù)我，我不想再活了，活著也是受罪！”

    鞭炮聲終于消停了，整個院子里都是鞭炮的火藥味。院子里的人終于開始竊竊私語，別說別人了，連王語自己，也都訕訕的，覺得這事兒夠丟人的。

    劉劭不一會兒從屋里頭出來，嘆了一口氣，王語拉住他，說：“你去勸勸大媽吧?！?/br>
    劉劭點點頭就進(jìn)去了，結(jié)果剛進(jìn)去就喊道：“媽，你干嘛呀！”

    王語一聽那聲音喊的不對勁，趕緊推門跑了進(jìn)去，就發(fā)現(xiàn)張素芹扔了手的瓶子，人往板凳上一坐，他仔細(xì)一看傻眼了，居然是農(nóng)藥瓶子。

    “媽，你干什么?。?！”劉劭慌張地跑過去扶住她，張素芹哭著說：“我沒有臉見人了，我對不住你們……”

    她說著人就開始嘔吐了，王語都嚇傻了，劉劭哆嗦著想將張素芹抱起來，可是試了幾次都沒抱動，急著回頭就喊道：“王語，快去叫人！”

    王語立即撒腿跑了出去，跑出門就喊道：“東哥，東哥！”

    東哥跑了過來，王語不知道該不該喊出來，著急地說：“大媽她……”

    王東趕緊跑了進(jìn)來，臺上的人都回頭朝門口看著，不一會兒看見王東抱著口吐白沫的張素芹出來，全場人都呆了。王父急得從臺上跑下來，叫道：“素芹，素芹！”

    張素芹身體微微有些痙攣，有女的直接嚇哭出來了，王東一邊抱著張素芹往外走一邊催促著說：“車車車，王語，去開車！”

    “別去鎮(zhèn)上了，去村口衛(wèi)生所！”

    王語跟了幾步停了下來，一群人都跟了出去，大都是大楊樹村的人，他喘著氣站在院子里，久久回不過神來，院子里的的鞭炮的火藥味還在，有點嗆鼻子。

    第130章 初戀

    王語呆呆地，腦子有點蒙，他大伯大伯母就跑出去了，還有他們老王家的親戚，都跑出去了，王父也跟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一些縣里鄉(xiāng)里的干部，還有婚慶公司的一些人，然后就是他跟王mama兩個。

    王語就跑了過去：“媽。”

    王mama呆呆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這一場婚禮，到這兒也就算了完了。

    可是王麗一個人關(guān)在屋里面，還什么都不知道。王語覺得應(yīng)該告訴她一聲，就走到門口敲了敲門，喊道：“麗姐？”王麗在屋里頭也不吭氣，他推開門進(jìn)去，發(fā)現(xiàn)王麗拿枕頭蒙著頭，在那兒哭的正慘，察覺他進(jìn)來，就扭過頭來，臉上的妝容都已經(jīng)全哭花了。

    “大媽她，喝農(nóng)藥了……”他呆呆地說了一句，王麗立即站了起來：“你說什么？”“她喝農(nóng)藥了，東哥他們已經(jīng)送她去衛(wèi)生所了，你去看看吧?！?/br>
    王麗立即朝外頭跑，跑到外頭一看院子里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

    王語眼看著她跑了出去，呆呆地從屋里出來。王mama一個人依然站在那兒，他走過去，挽著她的胳膊，說：“咱們回大伯那兒去吧。”

    “你說，這事兒怪我么？！”王mama的語氣帶著傷感的強(qiáng)勢。

    “怎么能怪你呢，是大媽想不開……”

    “不準(zhǔn)叫她，不準(zhǔn)叫她大媽！”王mama的語氣忽然發(fā)怒了，王語趕緊說：“不叫不叫，咱們先回去吧?！?/br>
    他們母子倆回到他大伯家里頭，院子里桌子已經(jīng)擺好了，涼棚底下卻一個人也沒有。王mama看了看周圍，忽然“嗚”一聲哭了，王語慌了神，說：“你別哭啊?！?/br>
    “都是孽啊，都是孽，我們倆，是天生的克星……”王mama哆嗦著伸著手指：“她死了才好呢，她死了，我就心凈了！”

    王語抿了抿嘴唇，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他其實也覺得張素芹的反應(yīng)有些過激了，可是一個憋了幾十年的女人心里頭的怨氣和近乎偏執(zhí)的念頭，也不是他所能夠理解的，他試著理解，所以也不能妄加評斷。

    王mama越說越傷心，伸手捂住了眼，肩膀不住地抖動：“要不是你爸說，我也不回來，我不會來……”

    “我都知道……”王語看見他媽哭成這樣，也紅了眼眶，他是見不了他媽難受的人，平常他爸跟他媽吵架，他也都是站在王mama這一邊。

    王語把他媽扶進(jìn)自己屋里，母子倆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王mama推了他一下，說：“你出去吧，看看她死了沒有?！?/br>
    王語噙著眼淚笑了出來：“我得陪著你啊，這時候親兒子不陪著你，誰陪著你？”

    “你不用陪我，怎么，還怕我想不開會跟她一樣，我才沒那么蠢，我生活富足有老公有兒子，我為什么要死？！你出去看看……”她說著又推了一下，見王語不肯走，就很認(rèn)真地說：“你去看看，別人看不見你，又要說閑話了，以為咱們娘倆冷血無情呢，他們說我不要緊，我就是這么個女人，你是老王家的，你去看看?！?/br>
    王語聽了他媽的話，只好點點頭，說：“那我看看回來，你在這兒坐著啊?！?/br>
    他說完就跑了出去，直接去了衛(wèi)生所，結(jié)果還沒走到跟前呢，就聽見王麗一直在哭，他的腿都有點軟了。

    他可不希望張素芹就這么死了，要是張素芹真死了，那他真不知道以后會怎么下去了。

    衛(wèi)生所門口圍著好多人，有人回頭看見他就給他讓了路，他擠進(jìn)去，緊張地看著里頭的張素芹，大夫正在給她催吐，她的身體一直在地上痙攣，看著特別嚇人，王父緊緊抱住她，說：“素芹，你忍住?！?/br>
    有那么一瞬間，王語還挺感動的，覺得王父作為一個男人，也算有擔(dān)當(dāng)。

    王麗就在一旁一直哭，劉劭抱著她站在旁邊，王東滿臉的大汗，問大夫說：“要送鎮(zhèn)醫(yī)院去么？”

    “還是送過去，洗洗胃，這類藥藥性強(qiáng)，不好治，我給她催吐出來一部分，可是還有一部分得靠醫(yī)療手段。”

    眾人又急著把張素芹抬了出來，王語聞到一股很大的農(nóng)藥味，嗆得他背過身去，王東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他猛地抓了一下王東的胳膊又松開，王東看了他一眼，背著張素芹很快就走了出去，王語看著王東的背影，背上的汗水濕透了他的t恤衫。

    太陽已經(jīng)越來越高了，終于有了炎熱的感覺。王父在后頭跟著，忽然踉蹌了一下，差點倒在地上，王語嚇得趕緊跑了過去，抓住王父的胳膊說：“爸，你高血壓，你小心點，不是有東哥在么，你慢著點過去。”

    “不行，我得跟著，你回去陪你媽，別讓她一個人呆著，快回去吧?！蓖醺刚f著就又跑了上去。王語呆呆地站在衛(wèi)生所門口，看著一群人越走越遠(yuǎn)，小李將車子開了過來，王東把張素芹放進(jìn)車?yán)锩?，自己鉆了進(jìn)去，王父跟王麗他們也進(jìn)去了，一輛車就坐滿了，他大伯大伯母焦急地站在路邊說：“有什么情況隨時打電話！”

    車子絕塵而去，圍觀的人都站在原地，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他大伯嘆了一口氣，跟他大伯母往家里走，看見王語，就問說：“你媽呢？”

    “我媽……我讓她回我屋里去了?！?/br>
    他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咱們回去吧?！?/br>
    “素芹也是腦子糊涂，做出這種事來，傻不傻呀?！彼蟛笓u著頭嘆息了一聲，眼圈微微還紅著。王語忽然拉住他大伯母的胳膊，說：“我能不能拜托你們一件事……”他說著，嗓子里忽然一啞，說：“我媽也難受著呢，她也不想這樣的，你們回去，別說她……”

    “怎么會呢，不關(guān)你媽的事兒，是你大媽想不開?！彼蟛赴参克骸澳阋膊荒苓@么想，這件事不關(guān)誰對誰錯，你都得站到你媽這一邊，知道么，不然你媽得多傷心，她跟你大媽兩個……唉，也說不清誰對誰錯了，都是孽債……”

    他大伯母能這么開明理智，王語心里頭很欣慰。他們回到家，他大伯去招待剩下的客人，可是家里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兒，哪個客人還好意思再留下來吃飯，一個一個都找借口告辭了，他大伯活了大半輩子，從來也沒有這么尷尬過，一張臉都紅了，一一賠了罪，送他們出來。

    其實這些客人心里頭能好受到哪兒去，尤其是那些干部，本來十來巴結(jié)王父的，鬧了這么有一出鬧劇，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好事，將來面對王父，也是尷尬。

    王mama在屋里頭坐了半天，一直在那擤鼻涕，可是哭聲卻是沒有的，王語想在屋里頭陪著她，她卻不讓，非讓他出去。

    他們在家里等了兩個多小時，小李的電話終于打過來了，說目前為止，張素芹的命已經(jīng)保住了，至于其他的情況，還得需要進(jìn)一步的確診。

    這消息讓家里的人都送了一口氣，總算有了一些希望。小李不愧是做行秘的，想的最是周到，這么多人，就他第一個想到要給王語打電話，他其實也是變相地告訴王mama，能有這么體貼的心思，王語很感激他。

    日頭已經(jīng)中午了，他大伯母說：“咱們先吃飯，什么事都吃了飯再說?！?/br>
    因為本來要待客的，所以飯菜早就準(zhǔn)備了好多，有現(xiàn)成的，端過來就能吃了，可是王mama不肯吃，王語勸了好久，她都不吃，只說：“等小李回來了，我就走?！?/br>
    王mama不吃，王語也沒有什么胃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晴天霹靂終于來了。

    這個消息傳過來的時候，他們?nèi)加行┿叮鮩ama的臉色很難看，眼睛里隱隱有淚光閃動。

    王語心里鈍鈍的，有那么一瞬間，他就知道他跟王東，可能成不了了。

    成不了就成不了，反正本來也就困難重重，反正他本來也就是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沒有想過很長遠(yuǎn)。

    反正……

    反正就是這樣，垂著手，鼻子微微有些酸。

    這是他的初戀，人們說初戀，都是不能成的。

    第131章 分別

    電話打過來說，因為受了刺激又太奔波，王麗突然肚子疼，孩子就這么在醫(yī)院里流掉了。

    她還在前三個月里頭，身體又不大好，前些天剛?cè)ミ^醫(yī)院，醫(yī)生交代她要注意，其實她一直都很小心。

    而張素芹還沒有醒過來，臉上還戴著呼吸機(jī)。王父打電話回來，說他今天不會來了，在醫(yī)院里守著。

    他大伯母看了他大伯一眼，說：“要不，你也去鎮(zhèn)醫(yī)院看看吧，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也好?！彼蟛昧它c錢就走了，王mama忽然起身，回屋去收拾東西。王語跟進(jìn)去，說：“你不能現(xiàn)在走啊，車子小李開走了?！?/br>
    “我收拾收拾，也沒說現(xiàn)在就走。”

    王語一個人在院子里坐著，有點六神無主的感覺。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夕陽的余暉是橘色的紅，漫天的彩霞，不知道那些云彩是什么時候浮出來的。院子里的母雞開始咯咯地叫，要喂食了。他就抓了一把玉米粒撒進(jìn)去，看著那些雞爭先恐后地在那啄食。

    王mama從屋子里出來，在他身邊的小板凳上坐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說：“媽，我跟你一塊回去吧?！?/br>
    王mama點點頭，他就站起來，回去收拾東西，可能因為蹲的太久了的緣故，他站起來的時候，感覺有一點眩暈，身體踉蹌了一下，王mama扶了他一把：“是不是血壓又低了，又瘦了吧？”

    “蹲的太久了?！蓖跽Z緩了緩，回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的行李很好收拾，因為他平常也很注意，就把換洗的衣服及時放回行李箱里。他打好包，看了看這個屋子，突然有了感情。

    他一開始來的時候，覺得這屋子太破了，床也不舒服，跟他在城里的家沒辦法比。

    他從屋里頭出來，他大伯母正坐在院子里跟王mama說話，見他出來，就回頭問：“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其實……”

    “走了也好，現(xiàn)在家里頭這么亂，你在這兒也住不舒坦。”他大伯母嘆了一口氣，說：“打算怎么走啊，要不要我找人開車送你們？”

    “不用，等會打電話讓小李開車回來，送我們到了車站之后他在回來?！蓖鮩ama說著，忽然拉住他大伯母的手，說：“嫂子，這一回，你可不要怪我。”

    “不怪你，哪兒能怪你呢，我知道你能來，也是關(guān)心麗麗，是好心?！彼f著嘆了一口氣：“是素芹想不開，她是攢了幾十年的怨氣啊，一時迷怔了啊?！?/br>
    他大伯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才回來，是小李開車送他回來的，王mama艦小李回來了，立即就要離開。

    他大伯說：“天都黑了，明天一早再走吧。”

    “不了，我現(xiàn)在就走?！蓖鮩ama語氣溫和，可是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他大伯看了看他大伯母，說：“我們給你們準(zhǔn)備了一點老家的特產(chǎn)，你們拿著吧?！?/br>
    “不拿了，我們還要趕火車，東西帶多了不方便?！蓖鮩ama說：“等老王走的時候，讓他帶著吧，他跟小李一塊回去，放車上帶著方便?！?/br>
    天色已經(jīng)黑了，他大伯母要他們吃了晚飯再走，趁著吃晚飯的功夫，王語就去王東屋子里看了看，張素芹他們家一個人也沒有，買好的菜都堆在院子的一角，泛著淡淡的腥味或者菜葉子味。他進(jìn)了王東屋里，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

    這屋子里一如他第一次進(jìn)來的時候那樣，收拾的非常潔凈整齊，一看就是當(dāng)兵的住的屋子，什么都收拾的有條不紊，沒有什么生活氣息，他一直想，如果他在這屋子里住幾天，肯定能給這個屋子增加不少人氣。

    想到這兒他立即往床上一趴，像泥鰍似的，在上頭打了幾滾，把被單滾亂了，又抖了幾下身體，把枕頭都快抖到地上去了，他這才爬了起來，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他拍了拍手，轉(zhuǎn)身往外頭走，回到他大伯家，他大伯招呼他喝湯：“叫你吃飯呢，跑哪兒去了？”

    “隨便走走?！彼戳税咽肿聛?，聽見王mama在跟王父打電話，在走廊的一角，低著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嗯，我們先回了去……嗯，他跟我一塊……你多注意休息……”

    王父估計也是理解的，也沒在電話里多說什么，王mama掛了電話，王語就招呼她，說：“媽，吃飯吧，你中午都沒吃，火車上的飯菜可沒我伯母做的好吃！”

    他這么一說，他大伯母就笑了，說：“你要喜歡吃我做的菜，以后?；貋怼！?/br>
    不過他們的胃口不太好，都沒吃多少東西。吃完飯他們就要走了，王語拉著行李箱出來，跟他大伯還有大伯母告別。外頭月亮很好，圓圓的掛在天上，夜風(fēng)習(xí)習(xí)拂著他的臉，院子里的那條狗也站起來，似乎有些舍不得他。

    “王少行李給我吧。”小李說著就把行李箱拿了過去，放進(jìn)了后備箱里，王mama在門口低聲跟他大伯母說著什么，王語一個人站在路口，朝張素芹他們家看了一眼，張素芹他們家里黑漆漆的沒有人，只有王東的車子停在大門外頭的空地上，還有幾個鄰居，吃了晚飯在外頭乘涼，偷偷看著他們，小聲竊竊私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