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他們已經(jīng)死了?!?/br> “那就帶我去墓地上看,我陪著你去?!?/br> 她終于說出這句話,不僅是她,就連江水都有一種大石落地的感覺。 楊梅想,她喜歡的男人,應(yīng)該是這樣,毫無保留,清白透徹。同樣的,她也會是這樣,把自己剖開來給他看,里里外外,沒有一絲隱藏。 停頓了一些時間,江水終于說出一個字:“好?!?/br> 楊梅高興了,直接問:“可不可以現(xiàn)在去?” “現(xiàn)在怎么去?!?/br> 雨越下越大,雨刷開到最大也不頂事了。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視野模糊,不能再開車。 江水把車停靠在路邊,打了雙跳燈。 “沒關(guān)系,這種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彼f。 楊梅望著窗外,忽然說:“你還記得七年前的特大暴雨嗎?” “……記得。” 同樣是悶熱的夏季午后,天降暴雨,來勢兇猛,勢不可擋,像是劈開了天,要彌蓋住地。 那場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滿城低洼填平,水漫至人腰,幾乎淹了車。 楊梅沒說話,完全放松地把頭靠在椅背上。江水同樣。 真奇怪,這天的場景和七年前那么像,可他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他們把手牽在一起,緊緊扣著,都覺得無比心安。楊梅想,這是不是就叫做有恃無恐呢。 又過了許久,楊梅漸漸困了,眼皮子打架,然后合上,迷迷糊糊中,似夢似醒。 風(fēng)雨就在耳邊,也不知道江水的這輛車是不是漏了,楊梅臉上濕漉漉的,她難受地睜開眼,江水正在吻她。濕噠噠的,那是他的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舐著她。 “能走了么?!睏蠲返穆曇艉艿秃茌p。 “雨還沒停?!?/br> 但已經(jīng)小了許多,用上雨刷,完全可以上路。 可是江水還不想走。 他腰朝一個方向一直扭著,很不舒服,況且腿腳不能動作。江水松開楊梅,看向后車座:“去后面。” ☆、進擊的男女 一個小時后,重新上路。 江水坐在駕駛座,朝車后鏡看了看:“你坐前面來?!?/br> 楊梅懶洋洋地動了動,搖搖頭:“不想動?!?/br> 其實是動不了。直至現(xiàn)在,她腿還發(fā)酸。 江水給了她很奇妙的初體驗——她在床上、沙發(fā)上、地板上、浴室里,甚至廚房里做過,但就是沒有在車?yán)铩?/br> 楊梅再一次肯定,江水身經(jīng)百戰(zhàn)。 這樣惡劣的條件,這樣狹窄的空間,他依舊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大局在控。 忽然想起什么,楊梅說:“你這車還帶人么?” 江水:“不帶,下一批就換車了?!?/br> “白色的那種?” “嗯?!?/br> “那就好。” 過了一會兒,江水看后面:“現(xiàn)在回家去?” “隨你了。”她答。 她早已經(jīng)無欲無求,任人擺布了。 江水把車停在楊梅小區(qū)樓下的時候,雨已經(jīng)完全停了。 兩人雙雙從車?yán)锵聛恚瑮蠲废茸邘撞饺ラ_單元門,這才發(fā)現(xiàn)門前蹲著一個人。 人聽見腳步聲就抬頭了,楊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叫了一聲:“宋強?!?/br> 宋強蹲久了,猛然間站起來,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微顫,站穩(wěn)后,剛要說話就看見楊梅身后還跟著個男人。 再后面是紅色教練車。 宋強笑了笑,說:“楊梅,你去學(xué)車了啊。”他眼睛往后面瞟,說:“這是你教練?” 楊梅抿抿嘴角,不冷不熱地說:“關(guān)你屁事?!?/br> 宋強明顯尷尬了,可他還不想跟楊梅撕破臉,于是就把這句話自動忽略了。他主動朝后面伸出手:“你好,我叫宋強,是楊梅的朋友?!?/br> 楊梅哼了一聲:“我們不是朋友?!?/br> 宋強干笑著,壓著聲音道:“那你讓我怎么介紹。前男友?” 楊梅冷冷地盯住他,他急忙討?zhàn)垼骸安荒馨?,所以咱們還是朋友吧?!?/br> 楊梅不吭聲,宋強咳嗽一聲,指了指門口說:“你怎么不開門?” 楊梅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把鑰匙塞回包里,反身往車走:“去你家?!?/br> 江水一挑眉,跟著坐上駕駛位。 宋強站原地愣著,回味半天,才自言自語地說:“什么意思嘛……” 等車要開了,他匆匆跑過來,敲著車門說:“你倆處對象?楊梅,問你話呢……” 楊梅根本懶得搭理他,車轟地一下往前,宋強成為車后鏡里渺小的一個點。 駛出小區(qū)大門,楊梅的狀態(tài)才重新懶散起來。 江水一邊開車一邊說:“你一直看我干什么?!?/br> 楊梅大大方方的:“看你什么時候憋不住了。” 江水笑了:“憋什么?” “你說呢?!?/br> “尿?” 楊梅哼一聲:“你就裝吧?!闭f著,她頭一扭,看向外邊。 過了一會兒,江水依舊無動于衷。楊梅猛一轉(zhuǎn)頭,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江水嘶了一聲,道:“行行行,我問你,剛才那人是誰。” “前男友?!?/br> “分手多久了?!?/br> “六年?!?/br> “在一起多久?!?/br> “一年多?!?/br> “為什么分手?!?/br> “……” 聲音戛然而止。 江水看過去一眼,楊梅的側(cè)臉都只有一半,他只能看見她一段白皙干凈的脖子,像潔白的天鵝。 回過頭,目視前方,他說:“不想說就不說了。” “被騙了。” 過了很久,楊梅說道。 和宋強一起的時候,楊梅還是個未成年。明明沒有本事,卻一身膽氣。天不怕地不怕,跟著宋強走南闖北。 服務(wù)員、洗碗工、前臺、銷售……她什么都干過。那段時間過得很艱苦,同時很充實。 宋強怕苦怕累,工廠里呆了一個月就炒了老板魷魚,天天窩在小出租屋里睡大覺、打游戲。那段期間的開銷,都是楊梅在負擔(dān)。 楊梅積攢了一筆錢,她有頭腦,打算自己創(chuàng)業(yè)??勺詈筮€是沒創(chuàng)成。那筆錢被人偷了——被宋強偷了。一時之間,楊梅錢沒了,人也沒了——宋強一聲不吭,卷著錢跑了。 后來,楊梅遇上李艷和孫威,李艷對楊梅一見如故,楊梅向?qū)O威借了一大筆資金,自己做化妝品生意。 孫威說:“不管李艷和你關(guān)系怎么好,我這錢是借你的。” 他是徹頭徹尾的商人,在工作上不講一點情面。但楊梅依舊很感激:“我知道,賺了錢我連本帶利還給你,一分不會少?!?/br> 后來,她果真把錢連本帶利地還了。孫威不是沒有驚訝的——她一個女人,獨自創(chuàng)業(yè),短時間內(nèi)快速回本,其實是很難的。 很苦很難,但都過來了。 楊梅沉默了,江水也沉默。他什么都說不出口,因為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多余。 他隱隱覺得坐在旁邊的這個女人有多么強大,神奇地是,他內(nèi)心深處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被她庇護著的感覺。 有一瞬間,他錯以為自己正站在神廟里,什么也沒說,耳邊只剩下神佛的低語。佛說:我會庇佑你。他虔誠地雙手合十,感恩地接受。 他的眼眶泛了潮意,使勁地揉一揉,再伸手過去握住她的,奇怪,下了一場涼雨,她的手竟然還是溫?zé)岬摹?/br> 車行漸遠,忽地,她轉(zhuǎn)頭笑說:“要不要吃楊梅?” 江水有零點一秒的遲鈍,一眼瞥去,看見路邊有果農(nóng)坐在大傘下?lián)u著草帽,權(quán)當(dāng)扇子了。桌上擺著的正是楊梅,一筐一筐已經(jīng)分好,紫紅紫紅的一片。 下了車,楊梅直奔過去,拿了一個問果農(nóng):“能嘗么?” 果農(nóng)是個胖乎乎的老太婆,瞇著老花眼瞄了瞄楊梅,樂呵地說道:“能嘗能嘗!” 楊梅塞了一顆進去,蜜甜蜜甜。嚼了幾下,吐出一核。目光開始在桌上逡巡,想挑出一筐好的。 江水站邊上,拎起一筐給楊梅:“這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