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楊梅抿嘴笑了笑,抱了一下楊母,說:“謝謝媽!” “去!叫你爸爸把地上那箱獼猴桃開出來,獼猴桃可是好東西……” 等楊母洗好碗從廚房出來,楊梅已經(jīng)剝好獼猴桃,放在水晶碟子上:“喏。” “我不吃,你吃?!睏钅冈谝慌陨嘲l(fā)上坐下,瞟了楊父一眼,他正看報(bào)紙,沒接收到那嚴(yán)肅的眼神,楊母嘖了一聲,手背拍過去,打在楊父胳膊上。 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往下一滑,楊父定睛看了看楊母,什么也沒說,乖乖收起了報(bào)紙。幾秒鐘,正襟危坐的。 “咳咳?!?/br> 楊梅循聲看去,楊母剛好也看著她,眼神一對接,楊梅心中就道不妙,想開溜也沒辦法,她跑再快頂多是只兔子,她mama可是捉兔的鷹。 果不其然,楊母立馬進(jìn)入正題—— “關(guān)于你和小江的事,我和你爸爸已經(jīng)討論過了,我們的態(tài)度是——堅(jiān)決不同意!” 楊梅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楊父,后者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卻無意識地瞧著地面??催@樣子,是絕不打算插手這件事了。 “不管你和那個小江在一起多久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當(dāng)沒這回事?!睏钅噶x正言辭,儼然像是裁決高下的法官,“像他那樣的條件,mama都不會同意你和他交朋友,更別說男女朋友了。這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馬虎?!?/br> 楊梅把水晶碟子放下,一聲不吭,平靜地聽著。 “不過呢,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jì)了,這一兩年結(jié)婚生小孩最好。所以你要開始準(zhǔn)備相親了。”楊母說,“這個相親對象嘛,爸爸mama會給你把關(guān),讓你相的,都是條件好的男孩子,要是能成,盡快把婚事定下來,也了了咱們家一樁大事?!?/br> 說到這里,楊母停了一下。屋里沒人說話,顯得過分安靜。楊母又假意咳嗽一聲,對著楊父。 楊父立刻會意,小雞啄米地點(diǎn)頭:“是是是,你mama說的對!” 楊母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矛頭又指向楊梅:“趁你在家這幾天,我會再安排你和傅立業(yè)見一次面,你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別再像昨天似的,那么沒禮貌。” 又安靜下來。 過了幾秒,楊梅說:“我不要相親?!?/br> 楊母打算循循善誘,聲音格外溫柔:“怎么的呢?” “沒怎么,你說的,我都不同意?!?/br> 楊母說:“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和你說,現(xiàn)在的人啊,足不出戶的,交友圈子又小,所以需要相親。你別覺得害臊,大家都相的。你看看你那個高中同學(xué),也是相親的,找了個公務(wù)員,現(xiàn)在日子多幸福,孩子都一歲了。 “要說條件,你不比她好???你長得漂亮吧,比她會掙錢吧?她能找個公務(wù)員,你怎么不能?所以說啊,mama給你挑的這個傅立業(yè)啊,條件是相當(dāng)不錯的。我看他對你也是有興趣的,你跟他談?wù)効础?/br> “不?!?/br> 楊母一陣啞口,說了好一通,楊梅油鹽不進(jìn),心里不免又煩又急:“你怎么這么倔呢??。苛I(yè)一表人才的,工作又好,家里條件也不錯……怎么樣都比你找的那個好!好了十萬八千倍!” “我喜歡江水。” “有什么好喜歡的?哪一點(diǎn)值得你喜歡了??。繘]爹沒娘的,還什么什么——給人當(dāng)司機(jī)?!笑死人了!你就找這種男人?。考藿o他,以后喝西北風(fēng)去?。俊?/br> 楊梅蹙著眉站起,說:“人窮,志不可窮,這樣的男人才可靠——小姨說的,你不也贊同的么?” “話是沒錯,但你傻?。窟@種話都是說說好聽,誰真要找個窮鬼嫁了???” “小姨夫不就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起來的么,小姨不也跟著他一路走過來了。他們孩子都打醬油了呢,多幸福。” 楊母嘁了一聲,直覺得自己聽了天大的笑話似的:“你小姨是一直窮過來的!你和她能比?也不看看我們家條件怎么樣,你從小吃過一點(diǎn)苦么?” “你不要這么武斷,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苦?!?/br> 楊母聽了更來氣:“你愿意吃苦!我能看著你去吃苦?!” 一陣劇烈的咳嗽——這回是真的。 楊父匆匆去撫楊母的背:“別急別急,說話慢慢的,別傷身體?!?/br> 楊母用力捋自己胸口,騰出一只手指著楊梅:“總之,你和那個姓江的要斷掉!” 楊梅慢悠悠地?fù)u了搖頭:“斷不了?!?/br> 楊母差點(diǎn)拍案而起:“你說什么?!” 楊梅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肚皮:“我懷孕了mama,江水的?!?/br> 黃昏的時候下了一場暴雨,到深夜,雨停了,窗外滴滴答答,成了夜晚唯一的聲音。 隔壁不持續(xù)傳來說話聲,這么晚了,楊父楊母還未入睡。不用想也知道是因?yàn)槭裁词聼┬?。楊梅很愧疚,但并不后悔?/br> 她靜靜地躺著,五官之中,耳最敏銳。仿佛能聽見這座城市最邊緣的海聲,澎湃洶涌,一下一下撞擊入她的心。 這片海,什么時候才有風(fēng)平浪靜的一天。 暴雨歇了,像是揭去一層朦朧的紗,城市的夜燈漸漸清晰明亮起來。 江水把老板送到地點(diǎn)后,在樓下倚車等候。 剛下完雨,空氣中有一股特殊的、好聞的氣味。在潮濕中,他對著夜空點(diǎn)了一支煙。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仡^去看,熟人面孔。 “小江?”胡教練瞪了瞪眼睛,確認(rèn)沒認(rèn)錯人,這才又走近兩步,笑呵呵地說,“真是你?。磕悴皇侨ケ本┝??怎么,又回來了?” 盯著那輛白色寶馬看了幾眼,指著剛進(jìn)去的人說:“現(xiàn)在是給人開專車???” “是。” “哦——”胡教練拉著聲音笑了一會兒,開玩笑似的說,“哎!那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啊?!?/br> 后面又有人過來,是王野。很熟絡(luò)地?fù)虾叹毜牟弊?,咧嘴笑道:“什么越活越回去?老胡,人家工資肯定比你高!” “那是,那是!” 工資高,也高不了多少。但卻遠(yuǎn)不如教練體面了。 “咦?你那個女朋友呢?” 江水看著胡教練:“在家。” “哦。”胡教練品味了一下,摸著下巴套話,“嘶——看來你們是好事將近了吧?” 沒等江水回答,他又開玩笑說:“行啊你,小江,這么多教練里,就你最叼了??纯?,你北京么也去過了,老婆么也泡到了。你人生贏家?。 ?/br> 又是這種開玩笑的語氣,諷刺的實(shí)意。 江水把煙捻了,轉(zhuǎn)了話題:“你們來?” “我們來夜宵的?!备浇陀袩狒[的大排檔。 “哦,那你們?nèi)コ砸瓜?。我在這等。” “一起去?” 江水冷淡地笑:“不了?!?/br> “那我們先走了?”胡教練回頭望,“辦好事兒通知一聲!” 江水沖他們頷首,很快,那兩道煩人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 煙蒂早冷了,笑也淡了。 對著濕冷的空氣,他長長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如果能辦好事,他誰也不想通知,只有他和她,去哪兒都好。只要他和她。 可現(xiàn)在…… “江水!走了!” “好?!?/br> 替老板把后車門打開,等他坐穩(wěn)了,關(guān)上車門,一路小跑繞回駕駛位,啟動車子。 “江水?!?/br> “是,老板?!?/br> “我下個月就出國了。你……下家找好沒?” 江水對著后視鏡搖頭。 “哎,那你得加緊時間了。下個月之前找好新工作,不然心里多慌啊?!?/br> “……” “需要幫忙說一聲,盡我所能。” “謝謝。” “這段時間如果有人要司機(jī)的話,我就推薦你了啊?!?/br> “謝謝!” 現(xiàn)在……他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多幾個□□,不眠不休地工作,快點(diǎn)把結(jié)婚的錢攢夠。 ☆、穿婚紗的女人 一入冬,天氣立刻冷下來。南方濕冷,風(fēng)刮過來像冰刀子,楊梅縮了縮頭,大半張臉都藏進(jìn)圍巾里,只露出一雙烏亮的眼睛。 她走近星巴克,點(diǎn)了一杯榛果拿鐵,坐在臨窗的位置等李艷出來。 星巴克旁邊就是李艷的公司,此刻正是上午十點(diǎn),楊梅剛起床不久,就從家里優(yōu)哉游哉地過來。她出門的時候,江水已經(jīng)不在了。 她最近特別懶。下意識去摸肚皮,不自覺地笑了笑。 懶也是情有可原。 店門被推開,帶進(jìn)來一陣?yán)滟暮L(fēng)。楊梅瑟縮了下,兩名妙齡女郎走過,點(diǎn)了熱飲以后在她身后的桌旁坐下。 大概是和李艷同個公司的,因?yàn)榇┲荒R粯拥闹品?/br> “喂喂,你知道么,那個,再婚了?!?/br> 另一個一頭霧水,吸了一口差點(diǎn)苦到心里去,皺著眉道:“什么???” “就那個啊?!?/br> “誰?。俊?/br> 四下看了看,手遮到嘴邊,聲音壓得很低:“你那個上司?!?/br> 恍然大悟:“哦——李艷啊?!?/br> “噓!小聲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