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延侯府在城南，離永平侯府兩條街，今個兒去永平侯府的馬車多，黎婉和秦牧隱也備了馬車。

    拐進(jìn)第二條街，果真車水馬龍，還混雜著交談聲。迎客的是大房的世子夫人和少夫人，另一側(cè)是世子喬遇和大少爺喬宇。

    黎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醒目的永平侯府的牌匾上，微微失神。

    “到了！”背后，清冷的聲音響起，黎婉才猛地抽回手，人多，她掀起簾子，被外邊的人見了又該說她品性不好了。

    馬車停在了離大門還有二十步的地方，秦牧隱下了馬車，隨后，黎婉掀起簾子，紫晴將小凳子放在地上，黎婉扶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踩在凳子上，下地后，朝門口望了一眼。

    老侯爺還沒退下，府里還是老侯爺當(dāng)家，永平侯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紀(jì)，不過境遇不同，老夫人性子好靜，世子夫人小袁氏看上去更喜歡熱鬧。

    喬遇余光見到秦牧隱上了臺階，上前兩步，堆著笑的臉微微收斂了些，語氣禮貌而疏離，“牧隱來了，快，里邊請！”

    喬遇的年紀(jì)可以當(dāng)他父親了，然而秦牧隱是侯爺了他還是世子，更看不慣秦牧隱了。他們本就是死對頭，要是還能舔著臉言笑晏晏才是奇了怪了。

    秦牧隱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黎婉知道他等她，三步并兩步上前，世子夫人小袁氏擋住了黎婉的目光，相比喬遇的冷淡，她則熱情得多，“侯爺夫人來了啊，老夫人身子可還好？”

    黎婉聽著心里也別扭，她比世子夫人小很多呢，嘴角一抽，斂下情緒，側(cè)目，眼角帶笑回道，“老夫人身體很好，她不愛出門，就讓我和侯爺來了！”

    老夫人不喜歡參加宴會，京里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故而黎婉不用找借口，實(shí)話說就好。

    又上前與她多說了兩句，余光隨時注意著秦牧隱那邊，還好，他沒有先進(jìn)去，而是站在門口一側(cè)。

    后邊又來了人，小袁氏和少夫人滿臉帶笑迎上去了，黎婉才得了空，朝秦牧隱走去。

    穿過弄堂，秦牧隱身邊多了一名小廝帶路，她則由丫鬟領(lǐng)著，二人分開時，黎婉聽到身后有人叫她，秦牧隱也聽到了，腳步一頓，隨即闊步離去。

    黎婉轉(zhuǎn)身，謙卑有禮的應(yīng)了聲，來人是黎忠卿同在刑部的同僚家眷。

    李蕓蕓走近了，狐疑的打量她。黎婉，沒露出半分不悅，由著她看，李蕓蕓也中意秦牧隱，當(dāng)時，幾人關(guān)系合不來，唯獨(dú)談起秦牧隱的時候能安靜下來。

    “我還以為認(rèn)錯人了，真是你！”李蕓蕓已經(jīng)收回了目光，剛才她聽世子夫人說黎婉也來了，見著前邊秦牧隱的影子，猜測旁邊的是黎婉，論起來，李逵也在刑部當(dāng)差，官職品階與黎忠卿一樣，可是，嫁進(jìn)侯府的人卻是她黎婉。

    要是輸給夏青青她心里還好受些，黎婉性子潑辣沒有教養(yǎng)，侯爺儀表堂堂怎，怎么會看上她？

    黎婉妝容較淡，衣著樣式大方，一身狐裘穿在身上貴氣逼人，李蕓蕓忍下嘴里的酸氣，強(qiáng)顏歡笑道，“jiejie今個兒風(fēng)光了，搖身一變成了侯爺夫人！”

    一旁的李夫人沒有打斷李蕓蕓，刑部出了事，老爺被罰了禁閉和侍奉，她想著今日來找定王妃通通話，幫幫老爺。

    黎婉指著天色道，“這么暗沉的天，估計還會下雪呢！”故作而言他的問道，“你不冷么？”

    李蕓蕓與她說話時，手抓著兩邊的裙子，穿得也單薄，黎婉垂目，注意到她手心通紅了。

    本是好心的一句關(guān)懷，李蕓蕓面色由紅轉(zhuǎn)白，哼了聲，“要你管，真以為是侯爺夫人了就趾高氣揚(yáng)嗎？”

    黎婉笑笑，不與她一般見識，左右在她們眼里都是她高攀了秦牧隱，一旁的李夫人尷尬呵斥了李蕓蕓兩句，話卻不比李蕓蕓說的好聽。

    “侯爺夫人現(xiàn)在身份尊貴，豈是你能打趣的？忘記出門時你父親的叮囑了？得罪了侯爺夫人，你父親怎么辦？”

    黎婉微微蹙了蹙眉，秦牧隱沒有官職眾所周知，平日除非承王分不開身或者皇上不好出面才會委托他一些事，都是得罪人的事，還好背后有承王撐腰。

    永平侯府是德妃的娘家，府里什么都做得精細(xì)，小到柱子上的雕花，大到亭臺水榭，無一不透著奢華，到了一處假山前，黎婉的目光被假山旁堆積成的五顏六色的石頭吸引，南邊進(jìn)貢的石頭多，秦牧隱也得了許多，他把它們丟進(jìn)水盆里，經(jīng)常叫人換水，無事的時候就吩咐人把水盆擱到院里的小凳子上，人懶散的躺在椅子上觀賞石頭，太陽一出來，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

    上一世她以為秦牧隱喜歡石頭得很，悄悄的扔了好幾顆，事后他沒問，不過黎婉清楚他肯定知道她扔了他的石頭。

    而永平侯則是堆積在青色石磚胖的假山周圍，路經(jīng)此地都會被吸引過去，下了雪石頭去沒被覆蓋，定是專門清理過了，算是永平侯炫耀得圣寵的法子了。

    到了垂花廳，就是接待女眷的地方了，二房的二夫人坐在一側(cè)，嘴巴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黎婉眸子一沉，上世不懂的地方今日一下就看出來了，按理說，世子夫人應(yīng)該坐在上首陪客才是，然則，并非如此，她微微咧著嘴角，小袁氏是永平侯老夫人袁氏的侄女，又是世子夫人，肯定更得袁氏的喜歡，婆媳關(guān)系不好處，周氏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想明白了，她走了進(jìn)去。

    屋里的氣氛一滯，周氏注意到黎婉，嘴角一僵，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隨后，起身，裝作和黎婉很熟的樣子道，“侯爺夫人來了呀，快坐！”

    “你們剛才說得很開心，怎么不接著說了？”黎婉剛才想著事，并沒有聽清她們說了什么，眼神在屋里逡巡一圈，京里的幾個老祖宗不在，她稍微放松下來。

    周氏面露羞赧，剛才她們正談?wù)撨@兩日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秦家外室的事，孩子都三歲了還不帶回府，重要的是秦尚書盤算著齊人之福，家里娶了妻子，外邊的外室也是他換了名字明媒正娶的。

    秦尚書畢竟是秦家人，說人短被抓了現(xiàn)行，屋里的人面色都不好看。

    “侯爺夫人是耳背還是沒聽明白啊，秦尚書家的事都鬧得滿城皆知了呢！改了名字，換了身份，欺騙著娶了人進(jìn)門，騙人給他生孩子，嘖嘖……”

    李蕓蕓陰陽怪氣道，最后兩個字更是別有意味。

    黎婉大概清楚了，神色不動，找了椅子坐下，李蕓蕓見她不接話，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了，尖細(xì)的嗓音里不難聽出其中的刻薄，“我忘了，秦尚書是侯爺夫人的二叔了呢，真不好意思，一下就把實(shí)話說出來了！”

    “是嗎？只能說李大人教的女兒好，要身為男子，進(jìn)了御史臺，肯定會成為御史臺的中流砥柱呢！”

    一道女聲從門口響起，低沉悅耳，黎婉急忙站了起來，而大家皆已起身矮了矮身子，“承王妃吉祥！”

    李蕓蕓面色一白，僵硬的轉(zhuǎn)過身子，竟忘記行禮了，李夫人反應(yīng)快，扯了扯她的袖子，李蕓蕓欲行禮時就聽到承王妃又開口了“免禮吧！”

    自然走到黎婉身側(cè)坐下，其他人才落座。

    “久了不出來走動，竟不知現(xiàn)在的姑娘說話這般厲害了，當(dāng)時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還只會在家學(xué)女工，抄經(jīng)書，讀書明理呢！”承王妃聲音柔和，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懼。

    大家都一臉悻色，周氏身為主人輩分也比她們高，竟也忘了要張口圓場，李蕓蕓委屈的眼眶通紅，低著頭，眼底閃過一抹不甘。

    她不過不想對著黎婉得意的神色才想著說幾句話酸酸她，沒料到剛好被承王妃聽了去。

    此時，屋外走來一群人，周圍簇?fù)碇S多丫鬟婆子，正中間的正是永平侯老夫人，旁邊是各個府里上了年紀(jì)的老祖宗了，進(jìn)屋，她沒注意氣氛不對，見中間站著一個人，冷了一眼坐著的周氏。

    這個兒媳婦她本來就不喜歡，處處不如大兒媳，處事也沒個章法，挽著姐妹的手，和藹著臉道，“這是哪家的姑娘，長得好生秀氣，一看就是懂事的孩子！”

    她的話一完，意識到屋里的氣氛不對，旁邊的幾位老夫人也把視線投過來說了兩句場面話，屋里承王妃和靖康王妃身份最高，說話時，大家都小心翼翼陪著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