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子看向親爹，顧侯爺目視兒子，父子倆同時(shí)無語。

    最終，顧侯爺仗著輩分，將事情硬塞給兒子。

    必須辦好。

    辦不好，人請不來，皮鞭炒rou！

    顧鼎默默淚眼，有個(gè)不講理的親爹，加上武力值超出常理、滿肚子黑水的兄弟，這日子還怎么過！

    第一百五十九章 談?wù)勅松?/br>
    楊瓚一行抵京，正遇琉球使臣敬獻(xiàn)方物，并乞朝廷再賜木牌，改兩年一貢為一年一貢，許琉球商人至江浙市舶司市貨。

    彼時(shí)，倭國諸藩正打得熱鬧。

    明朝開采石見銀礦，銀礦石裝載滿船的消息，不知被何人傳了出去。

    一時(shí)間，四周大名小名皆赤紅雙眼，摩拳擦掌，緊盯石見大名的一畝三分地，恨不能一刀將他砍死，接受領(lǐng)地，霸占銀礦。

    會不會被明朝收拾，暫不被考慮。

    總之，先“吃飽”再說！

    此次皇家添丁，倭國本該派遣使臣敬賀。但從皇子公主降生至今，除個(gè)別大名外，倭國將軍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很能說明問題。

    要么是對明朝開采銀礦懷恨在心，要么是權(quán)利已被架空，島上四分五裂，壓根指揮不動各藩。

    如猜測屬實(shí)，倭國的“戰(zhàn)國時(shí)代”，必將提前來臨。

    一直被倭國壓制，不得喘息的琉球，此番來朝，大膽請?jiān)儋n木牌，增多朝貢次數(shù)，就是最好佐證。

    當(dāng)然，現(xiàn)在都是猜測，倭國打成篩子，也對明朝關(guān)礙不大。內(nèi)閣六部正在商討，是否應(yīng)允琉球所請。

    若是點(diǎn)頭，由朝廷發(fā)下文書，后續(xù)事宜都要考慮清楚。

    人員往來頻繁，定要造船。錢從何來，問題不小。

    明朝資助？

    弘治年間尚有可能?，F(xiàn)在嘛，有待商榷。

    增加朝貢之物，八成會和倭國產(chǎn)生些摩擦。琉球自言沒有軍隊(duì)，仰慕上國，甘為附從。如倭人來犯，是否出兵，都要提前備案。

    而琉球人的投誠，究竟是真是假，更要查證屬實(shí)。

    一樁樁一件件，足夠吵上半月。

    內(nèi)閣之意，當(dāng)派遣使臣。

    文武兩班都無意見。人選之上，卻產(chǎn)生分歧。

    謝丕，顧晣臣，王忠，嚴(yán)嵩，均屬少壯派，且有出使經(jīng)驗(yàn)，可為正使。副使則由六部內(nèi)選。

    護(hù)衛(wèi)之?dāng)?shù)，少則三十，多則兩百。京衛(wèi)之外，東西兩廠亦要派人。

    眼見商量得妥當(dāng)，即將制定官文，著手實(shí)行，五軍都督府突然發(fā)難，憑什么每次遇上“好事”，都是文臣頂上？

    不就是出使嗎？武將照樣行！

    如是他人提出意見，六部九卿大可不做理會。但綴上“國公”和“侯爵”職銜，就算氣得罵x，也得擺正姿態(tài)，擠出笑容，做出詳細(xì)解釋。

    事情明擺著，不說服這幾位，別說離港，皇城都出不去。

    出使琉球，未必一定有仗可打。銀礦之事，可一不可在。石見有銀，乃是商人上稟。琉球是否也有礦藏，實(shí)無人可以斷言。

    話到此處，不免涉及緝拿商人之事。楊瓚的名字，自然被眾人提起。

    左右兩班互相看看，除以上人選，貌似楊御史也可為使？

    朝中吵得人鬧，一直沒能做出決議。

    琉球使臣借機(jī)上請，希望留在京城。被允許后，通過鴻臚寺，借出經(jīng)商腰牌，在北市擺出攤位，售賣倭人折扇，長短倭刀，女子用的發(fā)梳和各式長簪。

    楊瓚所乘馬車，自玄武門入皇城，正好經(jīng)過北市。見前方百姓聚集，十分熱鬧，好奇心起，推開車窗，欲要一觀。

    “此處為何這般熱鬧？”

    遇五城兵馬司衛(wèi)軍巡市，趙橫打馬上前，開口詢問。

    見是錦衣衛(wèi)，帶隊(duì)總旗立刻抱拳行禮，道：“回千戶，是琉球商人售賣貨物，故引百姓圍觀?！?/br>
    “琉球？”

    離京數(shù)月，消息并未斷絕。

    得趙橫回報(bào)，楊瓚當(dāng)下明了，這些琉球人，一時(shí)半刻走不了。依推測，萬壽圣節(jié)之前，怕是不會離京。

    “莫要驚擾，暫且繞路?！?/br>
    楊瓚同顧卿商量，先回長安伯府，后至吏部遞交公文，上疏覲見。

    “可。”

    顧卿點(diǎn)頭，由五城兵馬司總旗引路，另擇一條街巷，恰好容大車通過。

    因百姓被琉球人吸引，道旁商販稀稀落落，速度反而更快。

    “四叔，那就是琉球人嗎？”

    取道巷口時(shí)，楊廉趴在車窗，雙手支著下巴，雙眼晶晶亮。

    耳聞叫好聲，看向利落爬上高凳，揮舞短刀的矮個(gè)子，不覺張大嘴巴。

    “好像猴子……”

    楊瓚好奇，也看了一眼。

    穿著明朝服飾，卻能一眼看出，實(shí)為外邦之人。兼身材矮小，沐猴而冠這個(gè)詞，當(dāng)真不能更加準(zhǔn)確。

    這是琉球人，不是倭人？

    問過顧卿，楊瓚方才知悉，琉球沒有武裝力量，使臣離島需出錢雇傭船只護(hù)衛(wèi)，其中，多為倭國武士。

    高凳耍刀之人，冒稱琉球，實(shí)為倭人。

    “但凡不生事，不犯忌諱，朝廷便不做處置?！?/br>
    朝廷不管？

    楊瓚皺眉。

    再看人群內(nèi)，又有兩名赤膊倭人登場，抽出一柄雪亮倭刀，高舉過頭，大叫對砍。

    看樣子，不是作態(tài)，而是真在搏命。

    同時(shí)，有人倒翻銅鑼，向人群討賞。

    楊瓚愣了一下，旋即失笑。

    剛剛回京，尚未了解情況，何必杞人憂天。

    內(nèi)閣三位相公，哪個(gè)不是火眼金睛。這些人真懷揣心思，另有所圖，行鬼蜮伎倆，十成會被一指頭碾死。

    謝閣老和劉閣老不提，單是李閣老，就不會讓倭人翻出浪花。

    想到這里，楊瓚立時(shí)輕松。

    見楊廉大睜著雙眼，頭都要探出車廂，連忙將其拉回。

    “這些人還會留些時(shí)日。待回伯府安置，明后日我?guī)銇砜础！?/br>
    “四叔，侄兒孟浪。”

    楊廉臉紅，低著頭，很不好意思。

    楊瓚看得有趣，終于沒忍住，輕輕拍了拍楊廉的發(fā)頂。

    “小小年紀(jì)，何至于此。我將你帶在身邊，為的是育你成才，不是教出個(gè)小夫子?！?/br>
    小夫子？

    顧卿行在車旁，聽聞此言，不由得勾起唇角。

    回想楊探花殿試時(shí)，幾位閱卷官對他的評價(jià)，均脫不開這三字。

    如今回想，怕是閣老尚書都要拽斷一把長須。

    看走眼了??！

    “趙橫。”

    “屬下在。”

    “倭人之物，倒也有些意思?！?/br>
    顧指揮馬鞭一指，吩咐兩句，丟出幾錠銀子。

    趙千戶立即應(yīng)諾，翻身下馬，就要親往。

    邁出兩步，忽然停下。喚來一名力士，道：“我這身太顯眼。你去，換幾把折扇?！?/br>
    “是！”

    力士抱拳，很快擠入人群，尋到攤位，問明價(jià)格，選出十把折扇，扔下銀角。

    倭扇雖是貢品，在民間的行情卻是一般。

    琉球商人擺攤數(shù)日，滿打滿算，只賣出兩把，一把還是售刀的添頭。

    力士出手就是十把，攤位瞬間空出一半。商人喜出望外，忙不迭以木盒裝好，并贈送兩柄發(fā)梳，鞠躬九十度。

    “萬分感謝！”

    掂了掂分量，力士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開。

    琉球商人抓起銀角，咬了一下，見到清晰牙印，立即滿臉喜色。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客人，能多來幾次就好了?！?/br>
    見他陷入幻想，表情有些飄然，通譯上前，道：“你可知此人是何身份？”

    琉球商人當(dāng)即回神，轉(zhuǎn)身彎腰，恭敬道：“還請指教?！?/br>
    “錦衣衛(w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