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癟嘴，聽見莫遲報出幾個菜名，嗓音清潤，婉轉(zhuǎn)動聽，單從簡單的一個名字就已勾出她的無限遐思。

    聽起來，好像都很好吃耶？

    稍作停頓，他拋出一句：“有意見么？”

    沒有。習(xí)萌無聲搖搖頭。

    等他眼神掃來，她才意識到應(yīng)該靠嘴巴說。

    “我沒有意見?！彼灸镜卮?。

    姚旭無所謂的聲音也隨后響起：“你做主唄?！?/br>
    可他并未轉(zhuǎn)頭看姚旭，沉靜的目光寸步不離地定焦在她這里，害她梳理頭發(fā)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fā)麻發(fā)顫。

    干、干什么？

    習(xí)萌仿佛能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姚旭也注意到此時的狀況，疑惑地“嘶”一聲。

    他尚未發(fā)表意見，就看見莫遲眉心輕蹙，涼淡道：“頭發(fā)和你有仇，那么用力？”

    呃……

    習(xí)萌語塞，不知如何接話。

    愣了半刻，她才無意識地豎起一綹，示意，“打結(jié)了，弄不開?！?/br>
    他挑眉堵她：“慢慢來，急什么?！?/br>
    不急，可是她習(xí)慣了大力。

    她張張嘴，想說話，又咽回去；手指慢慢在打結(jié)的發(fā)絲上移動，之前力氣大，連頭發(fā)都一起扯斷，現(xiàn)在力氣變小，那一小塊球球卻依舊執(zhí)著地抱成一團。

    她抬起烏烏的眼睛看向他——你看，失敗了吧？

    她發(fā)誓真沒有質(zhì)疑他的意思啊，可為什么他臉色清凌，眼神冷颼颼的？

    他忽然起立，習(xí)萌的心快要跳到耳朵上。

    他越過中間隔著的椅子，走向她。

    mama！

    習(xí)萌雙腿緊緊并攏，慢慢向身后挪，試圖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背對他。

    嗚嗚嗚，可惜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敢明目張膽地拿后腦勺對著他。

    姚旭摸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未出聲，一副不明就里的暗忖神色。

    莫遲立在習(xí)萌跟前，抬手托起她其中一團打結(jié)的頭發(fā)，細致端詳。

    習(xí)萌眼皮一掀，便能一清二楚地看見他弧線精致的下頜，輕輕抿起的唇瓣，以及唇上一條條蜿蜒的紋路。再往上，需要眼珠盡可能高地上翻，唔……她不敢去看。

    須臾，莫遲扯出一個胸有成竹的淺笑，眸光一轉(zhuǎn)，近距離凝視她，似嫌棄：“笨得可以?！?/br>
    “……”喂！

    習(xí)萌不服氣地瞪眼。

    可下一秒，他已含著涼笑撩起她的發(fā)，那專注的眸子黑淳淳的，修長的手指在她發(fā)絲間輕撫，一下，一下。

    她斜眼看著，長指靈巧，三兩下便一梳即通，輕松解開死結(jié)。

    倘若不是她的頭發(fā)，她都要懷疑是否弄虛作假了。

    她連一絲感覺都沒有，動作真是溫柔得不能再溫柔。

    “找準(zhǔn)方向，才不至于使錯力?！彼墒?，垂眸看著她，目光如陳年古井，幽深寂靜。

    好像聽懂了，可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她困惑地微歪著頭。

    她模樣傻呆呆，莫遲瞇了眼，“記住了？”

    “呃……記住了，我以后梳頭發(fā)會找對方向再輕輕用力的?！?/br>
    他原本回暖的目光霎時又驟降了溫度。

    mama，她又說錯了什么？

    自那之后，莫遲都沒有賞過她好臉色，她內(nèi)心簡直要崩潰了！

    到底想讓她記住什么?。?/br>
    特么你倒是明說啊，你不說我怎么知道o（￣ヘ￣o＃）

    原本還對他點的菜滿懷期待，后來索性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她怏怏不樂地悶聲打游戲，姚旭屢次三番尋找話題和她說話都沒能激起她的興趣。

    服務(wù)員端菜進來她刻意不去看，奈何香味飄飄然竄進她的鼻端，空空的胃和肚子一齊狠狠縮了縮，頓時感到饑腸轆轆。

    她偷偷瞄，還別說，這農(nóng)家樂餐館雖基本設(shè)施簡陋了點，但菜肴做得卻真真色澤勾人，單是輕輕掃一眼，便食指大動，想要一嘗究竟，更別提那馥郁沁鼻的菜香了。

    嗷嗚，她餓。

    莫遲管服務(wù)生要來一瓶開水，燙洗碗筷。

    習(xí)萌拿筷子搗破包裝碗碟的透明塑料膜，和姚旭一起將餐具推給他。

    她沒想太多，只是覺得燙一個也是燙，燙兩個也是燙，那不如把她的也捎上吧。

    可她忘了，面前這位祖宗并非善類，順手而為的事明顯與他扯不上半毛錢關(guān)系。

    所以，當(dāng)莫遲銳利的目光從她推過去的餐具轉(zhuǎn)移到她臉上時，她頭皮猛然一炸。

    mama，現(xiàn)在醒悟還來得及么？

    來不及。

    莫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下頜輕點，指向桌上的熱水瓶，“有勞了?！?/br>
    “……”既然你知道有勞了，為什么不自己代勞呢？

    她敢怒不敢言，認命站起身，燙洗三人的餐具。

    手腕輕輕轉(zhuǎn)動，碗里的熱水沿碗口回旋，再繞一圈出來，沖刷過每一寸可能與口舌接觸的地方。

    她動作笨拙，倒水出來時燙了手，疼得齜牙咧嘴。

    姚旭忙拿冰涼的飲料瓶貼上去。

    瓶身凝結(jié)水滴，濕噠噠。習(xí)萌燙到的手指在上面舒服地蹭來蹭去。

    莫遲皺眉盯著她，眼瞳里燃起不愉快的小火苗。

    她見了，扁扁嘴，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莫遲沒吭，眉間輕斂；隔一會，繃著聲線，說：“你當(dāng)然也不希望笨成這樣。”

    “……”摔！

    媽噠，真是分分鐘就想翻臉啊o（￣ヘ￣o＃）

    鑒于前兩天吃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動筷前，她囁嚅問：“那個……今天誰請客呀？”

    姚旭先是一愣，而后琢磨出話意，抿著唇好笑：“你們莫老師請唄，上回你幫他逃了一次，這回，你可別再充當(dāng)冤大頭了。”

    唔，說得好像她是自愿做冤大頭似的。

    莫遲偏眸掃她一眼，看似隨意，卻又頗具深意地反問：“你想表現(xiàn)么，可以?！?/br>
    臥槽！難道她一臉很明顯的“我要繼續(xù)請客繼續(xù)抱大腿”的表情么？

    欺人太甚！

    習(xí)萌都要哭了，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啊，為什么要如此欺負她？

    姚旭投去一記“你還能再無恥一點么”的眼神，莫遲看都不看他，神情自若。

    可他側(cè)目看向垂頭喪氣的習(xí)萌，那冷情冷性的神色便霎時收斂了回去。

    他微垂下眼，長指敲擊桌角，語氣漠漠：“玩笑話而已，別當(dāng)真。”

    真噠（⊙o⊙）？

    習(xí)萌立馬來了精神，嗖地抬起頭看他。

    他也偏眸，散漫地望過來，與她直白的眼睛相對；嘴角微勾，懶洋洋的，“說假話你信，說真話反倒不信了？”

    “信！”習(xí)萌大力點頭，欣喜，“你說什么我都信你，嘻嘻?！彼敌?。

    嗷嗷，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

    你說什么我都信你。

    莫遲清潤的眼波緩緩流動，浮起極淡的溫和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

    白茫茫的田野間橫著一條五米寬的車道，道路兩邊整齊排列一畝畝田地，每畝田都搭建一只白色塑料大棚，周圍雜草叢生，綠意盎然。

    大棚的主人采摘一籃筐的草莓在路邊擺攤，習(xí)萌坐車里，隔一小段便會看見一個簡易的攤位，幾乎大同小異。

    姚旭主動和她討論于哪個攤位前下車，莫遲不參與其中，沉默以對。

    兩人僵持不下，一個說剛才路過的那家草莓大，一個又說前面那位老奶奶看起來最和藹可親。

    姚旭無語：“你到底是看草莓還是看人？”

    習(xí)萌理由充分：“都看，不過我更相信眼緣?！?/br>
    “演員？”

    “嗯啊?！?/br>
    “……”什么跟什么！

    姚旭當(dāng)機立斷：“莫遲，你來決定?！?/br>
    莫遲瞄車內(nèi)鏡，習(xí)萌眼睛亮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