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秦正寧回想了下,“馬大夫?” “正是?!?/br> 煙柳剛答了兩個字,秦楚青忽地開口問道:“當(dāng)時老太太怎么說?” “老太太不信!笑瞇瞇地說,姑娘是著了暑氣,喝幾碗綠豆湯,歇歇就好了!”煙羅快言快語地答道:“老太太還說,小孩子家不要吃太多藥。是藥三分毒,吃了反而對身子有礙。” 秦楚青往椅背上一靠,垂眸望著自己有些蒼白的指尖,淡淡笑了,“老太太可真懂得心疼人。” “可不是。如果不是煙羅說是要拼了這條命闖到府外去找伯爺,怕是老太太還不肯放人?!?/br> 秦楚青望著自打秦正寧來了后就打開了話匣子的兩人,單手支頤雙眸微瞇,勾唇一笑。 幾人正在屋里說著話,小丫鬟驚慌的聲音在外響起:“姑娘,姑娘!老太太、老太太來尋您啦!” “老太太?”秦正寧問煙柳煙羅:“老太太不是病得十分嚴重嗎?怎地還能來到這里?” 這處宅子頗大。老太太為了靜養(yǎng),選了景色最好最為寬敞的一個院子,和秦楚青這兒,可是隔了好遠。 煙羅答道:“是病得很重。奴婢也不知曉這是為了什么?!?/br> 秦正寧給秦楚青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慌張,“meimei莫怕,你在屋子里坐著,我先出去看看?!?/br> ……怕? 聽到秦正寧話里提到的這個字,秦楚青遲疑了下,凝神細想。 她究竟有多久沒想起過這個字兒了? 不過,看到秦正寧眸中的擔(dān)憂,秦楚青輕輕笑了,緩緩說道:“好。我聽哥哥的?!?/br> …… 怒極之人的潛力是不可估量的。 尤其是那些極愛發(fā)怒的,更是個中翹楚。 當(dāng)瞬間爆發(fā)成了習(xí)慣,那潛力便如浩瀚大海,廣闊無垠,深不見底。 想那老太太水土不服,自打到了這地界就躺倒在了床上。平日里除非吃飯和內(nèi)急,等閑不會下地。 如今,因著心里頭堵著的那口氣,老人家硬是讓兩個丫鬟攙著,四個婆子跟著打扇子,又有蘭姨娘在旁幫忙撐著傘遮太陽,這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找秦楚青算賬了。 桃葉嚇得魂兒都快沒了,縮在自己屋子里不敢露頭。從窗戶縫里見陳mama從屋前經(jīng)過,看看四周沒有別人瞧見,忙招手讓她也過來。 陳mama瞧見了,唾棄地朝桃葉那邊啐了口,又加緊步子,朝秦楚青那里趕緊行去。 老太太進到院子里片刻也不停留,問了丫鬟幾句后,徑直往秦楚青的屋子去了。 還沒走到門口,旁邊小廳轉(zhuǎn)出一個如玉少年,正是秦正寧。 旁邊蘭姨娘看著那副和他故去的母親愈發(fā)相似的面容,銀牙暗咬。 她想要往秦楚青臥房去,被堵在門口的陳mama攔了下,心頭怒火更盛。朝秦正寧喊道:“秦楚青呢?可在屋里頭?” 秦正寧朝老太太這邊行了個禮,溫和說道:“老太太身子不適,卻還要親自過來探望病中的meimei。正寧著實感激,謝過老太太了。” 老太太帶著滿心的憤怒而來,被他這軟釘子一頂,著實慪得心里難受,冷哼道:“我這才在床上歇息了幾日功夫,有些人就要反了天了!” “老太太這是何意?”秦正寧望了眼蘭姨娘,恍然道:“難不成有人在老太太眼前搬動是非擾了老太太清凈?老太太放心,我會盡快稟了父親,讓父親來處理此事?!?/br> 他這話一出口,蘭姨娘和老太太被堵了半死,氣得憋悶。 蘭姨娘把手里的傘往旁邊丫鬟手里一塞,抽出帕子捏在手里嚶嚶哭泣,“可憐我連自己的薇兒都不顧,特意過來看八姑娘。誰料八姑娘竟是、竟是……” 她話到一半,就好似悲傷得無法自抑,抽抽搭搭接不下去了。 秦正寧本就不喜這蘭姨娘,看到她這模樣,頗為厭棄。但這是父親后宅之事,且多年前發(fā)生過那種事情,他也不好置喙。 正在他這一猶豫的功夫,身后傳來了個軟糯慵懶的女孩兒聲音:“哦?姨娘的意思是,當(dāng)時我讓你坐下,竟是折辱了你了么?難不成,非要你一直站著,你方才開心?” 秦楚青從小廳里轉(zhuǎn)出來,越過秦正寧,走上前去。 她從不知‘退縮’為何物,素來是迎難而上。就算是敵軍將領(lǐng)近到跟前,也能面不改色斬下對方頭顱。 如今不過是個小小內(nèi)宅,她又有何懼? 雖沒有女孩兒的全部記憶,卻也能理順一些事情。 在這里生存下去,不過是要多些彎彎繞的心思,和擅長遮掩自己情緒的自控力罷了。 對著疼愛她的兄長,她可以露出真性情。但對待那些遮掩心思暗藏詭計之人,她亦是能夠掌控好自己的所有心緒,拿出需要的一面,來對待她們。 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對她來說,不難。 秦正寧有些擔(dān)憂她,輕喚了她一聲。 秦楚青回過頭來,朝他狡黠笑笑。 秦正寧稍稍放下點心,輕嘆著搖了搖頭。 蘭姨娘見正主兒出來了,止了哭聲,哽咽著說道:“老太太,青姐兒可是翻臉不認人,竟是不肯認我養(yǎng)了她多年所耗費的心血了!” 秦楚青訝然道:“你這話怎么講?” 蘭姨娘凄然一笑,“先前你見我去了,非要把錦杌撤下,讓我去坐那矮的木頭的。分明、分明是把我當(dāng)成丫鬟婆子來使喚!” “丫鬟婆子能在主子屋里坐下?”秦楚青震驚地看向秦正寧,見他笑著搖了搖頭,便大大松了口氣。 “我不是說了嗎,那錦杌已經(jīng)臟了。”秦楚青帶著淺淡的笑意,好生說道:“那依著你的意思,我讓你坐那臟污的,反而比那矮一些的干凈的要好了?” “錦杌分明沒臟!” “那好。我讓人拿來給你看看?”秦楚青說著,作勢就要喚人。 蘭姨娘冷哼道:“現(xiàn)在拿來,定然是你讓人處理過的,與先前必定不一樣!” 秦楚青無奈地笑笑,說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肯。姨娘你這般難琢磨,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br> 老太太那邊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忙低下頭去,掩去笑容。 “夠了!”老太太揚聲呵斥著,忍不住咳了幾下。 她看了看那杵在路上的兄妹倆,見他們絲毫都沒有準備讓開路、將她和蘭姨娘請進屋的打算,不由惱怒。 “這樣在院子里說話,恐怕不合禮數(shù)罷?!睖愔诀呓o老太太拭汗的功夫,老太太身邊的石mama上前幾步說道:“少爺和姑娘對長輩這般行事,著實讓人心寒。” 秦正寧說道:“我們不過是來迎老太太罷了。先前有人在那邊不饒人說個沒完,這才耽擱了時間。還請老太太恕罪?!?/br> 他朝蘭姨娘睇了一眼,這便側(cè)過身去,將道路讓了出來。 秦楚青平靜地看著這些人往小廳行去。 突然,她見到石mama手中握著一塊布。覺得那花樣子有些眼熟,就多看了幾眼。 旁邊蘭姨娘一直盯著她瞧,自然發(fā)覺了她在望向什么。于是一把扯過那塊布,握在手里抓緊。 秦楚青看到她那自信滿滿的模樣,挑眉一笑,只在旁邊靜靜瞧著她,并不言語。 蘭姨娘被她臉上的笑容激怒了,當(dāng)即決定按照先前所想的來做。 “之前我說到養(yǎng)育之恩的時候,你可記得,自己講了些什么渾話?”蘭姨娘面上做出泣然之態(tài),恨聲說道:“如今我就將真憑實據(jù)拿來,讓你看個真切明白!” 秦正寧聞聲望過來,“這是……” “這是青姐兒小時候,包她用的舊布?!崩咸v足回身,望向秦楚青,聲音有些沙啞,“想當(dāng)初你那么一丁點兒大,我們半分也不敢馬虎,好生看著你。如今你大了,卻是忘了舊恩了!” 她將視線轉(zhuǎn)向那舊布,顫巍巍走上前,慢慢將它拿了起來,丟到秦楚青的懷里。 秦楚青看清舊布上面細致的花紋后,徹底回想了起來在哪里見過這種紋飾,不由心中驚詫。仔細瞧了瞧,發(fā)現(xiàn)沒有弄錯,愕然問道:“我小的時候,當(dāng)真是老太太和蘭姨娘看著長大的?你們……當(dāng)真是用這個布來包我的?” “正是!” 那布瞬間從秦楚青指尖滑落,頹然落到地上。 她望向老太太,神情驟然一變。既憤怒,又失望,還有點點哀傷夾在在其中,見者無不動容。 “老太太和蘭姨娘居然用這樣的布來包我?”秦楚青沉沉說道:“原來,你們竟是一直都想咒我死么!”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求收藏,求評論~ 哥哥肯定不是男主??!【這是廢話,對吧? ☆、對陣 “你別血口噴人!”蘭姨娘喊道:“這可是小時候包過你的!” “用來包我的?”秦楚青盯著手中布的花紋,寒聲道:“窮奇可是至邪兇獸。一般印在布上,都是當(dāng)成掛在門外的布,以惡制惡,用來辟邪。” 避邪兇獸,貼近人身是個什么后果……不用她多說,稍一思量,也可知曉。 秦正寧一下子臉色黑沉如墨,厲喝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過惡毒!”陳mama在旁嘟囔了句,聲音發(fā)顫。 秦楚青朝她看了一眼,又側(cè)目望向蘭姨娘。 蘭姨娘被她凌厲的目光一激,冷汗就冒了出來。 她現(xiàn)在倒是有點印象了。 在秦楚青很小的時候,她確實是弄過一塊詛咒的布。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悄悄將那布拿出來,塞到秦楚青的小被子里。 待秦楚青大點了,懂得往外拉扯東西,蘭姨娘也再不敢把那布拿出來。后聽了老太太的吩咐,讓人將那塊布給燒掉了。 仔細看看圖案,很像眼前這一個。 可它、它不是已經(jīng)被燒毀了嗎? 為何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蘭姨娘無措地向老太太看去。 來之前,她確實特意想要尋了秦楚青小時候用過的布來帶上。 那時候,她已經(jīng)打算趁著來本家的機會為自己爭個正名,想著關(guān)鍵時候拿出這東西,可以用來拉攏秦楚青,讓這死丫頭為自己說說話。 誰知道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秦楚青兒時的舊布,居然是這么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