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赫然就是霍玉殊。 秦楚青也不抬眼,依然看著霍玉暖,開口駁道:“出爾反爾,自作主張將日期提前,理虧不理虧?” 門口那邊無話可說了。 霍玉暖眨巴眨巴眼睛,歪著小腦袋看秦楚青,“皇帝哥哥說阿青jiejie騙我,是說的什么呢?” 這次不待秦楚青說,霍玉殊已然行了過來,主動答道:“我說的是她明明昨日要進(jìn)宮的,后來生病沒能來成,騙的我們暖兒白來了一趟。” 他一走近,霍玉暖就伸手讓他抱。 霍玉殊將小女娃娃抱在懷里了,小姑娘方才嘟了嘴不高興地道:“皇帝哥哥說錯了。生病來不了,怎么能說‘騙’呢?” 童言無忌,卻往往直戳人心。 秦楚青聽了‘生病’二字,忍不住扶額。 霍玉殊被霍玉暖譴責(zé)的目光死死盯著,忍不住嘆息。 他倆對視一眼,苦笑不已。卻都默契地將先前那事就這么揭過去了,誰也不打算再提。 霍玉暖進(jìn)宮后玩得開心,一直沒有午休。窩在霍玉殊懷里和秦楚青說了幾句話后,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霍玉殊點(diǎn)點(diǎn)她的鼻端,笑道:“快些睡吧。再這樣硬撐著,怕是晚膳都吃不上就要睡著了?!?/br> 霍玉暖很是乖巧地“哦”了一聲,伏在他的肩上,閉上了眼睛。 霍玉殊笑著低聲贊了她一句,起身抱著她,在屋里來回走著。輕聲哼起一首歌。 是首曲調(diào)頗為奇特的歌曲。秦楚青隱約記得當(dāng)年似曾聽過,卻記不太清了。 少年的聲音原本清亮透徹,此刻卻刻意壓低,帶著一種低低的婉轉(zhuǎn)悠揚(yáng),飄蕩在這屋中。 輕輕拍著霍玉暖的脊背,一直等懷中的小女孩兒睡著了,霍玉殊方才將她交給了身邊的宮人,抱她到寢殿里睡下。 看看四周沒了旁人,秦楚青輕聲問道:“那首歌……是你們族里的曲子么?” 霍玉殊怔了下,笑笑,說道:“是的。我曾經(jīng)對你唱過,你還記得嗎?” 雖說他的身份明了后,二人還私下里偶遇過幾回。但秦楚青對于兩人之間的交往,當(dāng)真記不得太多了,只得歉然說道:“抱歉?!?/br> 霍玉殊低低一嘆,搖頭道:“沒事?!睖艘凰玻D(zhuǎn)而又笑,“其實(shí)這首曲子,我是為了meimei才學(xué)的。當(dāng)年她很喜歡這首歌,我就學(xué)了來,常唱給她聽?!?/br> 秦楚青聽聞,大為驚訝,“meimei?” 那時的他是敵國皇帝的幺子。秦楚青從不知道他有個meimei。 “阿青沒聽說過罷?”霍玉殊彎了彎眉眼,“我有個meimei,比我小很多。只不過身子不好,因著心疾,沒活過三歲就死了。” 說著,他比了個高矮,“差不多有暖兒那么大。卻比她矮很多。” 先天不足的孩子,素來長不高,不會像健康的孩子那樣能夠茁壯成長。 霍玉殊放低了比量高低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秦楚青沒料到霍玉殊竟是因了這個這樣疼愛霍玉暖。 想到他對這個小姑娘無微不至的呵護(hù),秦楚青一時間語塞,最后卻只能訥訥說道:“你……節(jié)哀順變?!?/br> 霍玉殊側(cè)首望她,驀地一笑,道:“早知道這件事情能打動你,我早就講給你聽了?!?/br> 他說得半真半假,秦楚青甚是無語。斜睨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 霍玉殊哈哈大笑,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與她一同出屋,往正殿行去。 其實(shí)霍玉殊給她安排這個職位,當(dāng)真是無甚特別的事情要做。 研墨,有小太監(jiān);捧書,有小太監(jiān)。端茶遞水,有宮女。 秦楚青這個所謂的‘侍書女官’,真的只需要在他看書的時候,留在旁邊陪著就行了。而且,霍玉殊對她的要求很松。 ——只要她在這個屋子里,不出他的視線范圍,她就算是睡覺,他都不會去管。 秦楚青甚是無語。 她不明白,他非要她來這一趟做甚么。 霍玉殊看出了她的不解,也看出了她的郁悶,不由心情大好,耐心地說道:“你看,我太忙了,輕易沒法出宮。你既然不肯主動來宮里見我,那我只能尋了法子逼你過來了。” 秦楚青看他笑得眉眼彎彎,心里頭一陣發(fā)堵。恨恨地抽出一本書來,自顧自坐到旁邊去看。 “哎——那一本你肯定不喜歡——” 霍玉殊說到一半,見秦楚青固執(zhí)地不肯走過來再換,搖頭失笑,也不多說什么??纯磿r辰,當(dāng)即一驚,趕緊從旁抽了一本折子,凝神斂目細(xì)瞧。 半晌沒有聽到他說話,秦楚青這才松了口氣,把那本甚是無趣的‘宮廷舞蹈注解’給丟到一旁。 她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拿了這么一本書過來。 若想換一本,需得走到霍玉殊的身邊去。 ……罷了,還是別打擾到他了。不然,指不定兩人還會針鋒相對地說些什么出來。 百無聊賴下,轉(zhuǎn)眸望著案前奮筆疾書的紫衣少年,秦楚青有片刻的失神。 其實(shí),霍玉殊不亂使性子的時候,還是很好相處的。 他素來多思多慮。 以往就是如此。 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安安靜靜的?;蚴窃诳磿蚴窃谙胧虑?。可以很久都不說一個字。 偶爾喚他一聲,他或是沒聽到壓根不理睬,或是聽到了,怔怔地抬起頭來,有著思路被打斷的茫然。 現(xiàn)在他批閱奏折的時候,亦是不言不語擰眉細(xì)思。就連手邊擱著的茶盞,也許久都未曾去碰過。 秦楚青正盯著那邊細(xì)瞧,突然,少年抬起頭來,直直地望了過來,神色專注而又堅(jiān)定。 秦楚青被驚到了。 她不明白這人好好地批著奏折怎么又想起她來了,不由問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這里有一份催我趕緊成親的折子。” 霍玉殊捏著手中之物輕敲桌案,朝秦楚青微微笑著,口氣十分隨意,眼神相當(dāng)認(rèn)真地道:“于是我就想,如果我丟個圣旨給你讓你入宮為后,你是會抗旨不遵呢,還是會依旨行事呢?” ☆、第85章 “結(jié)果啊……”秦楚青淺淺一笑,“說不定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直接撞柱子一命嗚呼了事,省得日后處處受你牽制?!?/br> 霍玉殊冷了一瞬,接著拍案大笑。 半晌后,他側(cè)首望著秦楚青,口唇微動,緩緩說出三個字:“你騙我。” 秦楚青挑眉看他。 他十分肯定地笑道:“你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選擇這么個兩敗俱傷的法子?太過蠢笨,也得不償失?!?/br> 手肘撐在桌案,單手支頤細(xì)想片刻,霍玉殊笑道:“依我看,你倒有可能依著圣旨嫁進(jìn)來。只不過會隨手藏把匕首短劍之類的在身邊,再不許我近身吧?!?/br> 說罷,他含笑凝視秦楚青,問道:“不知我猜的有沒有道理?” 秦楚青的笑容也愈發(fā)深了幾分,“若真那樣,陛下估量的程度也太輕了些。最起碼,你我二人應(yīng)當(dāng)‘相敬如兵’。凡你我同到之處,必定猶如千軍過境片草不生。就連暖兒,怕是都再不敢來了?!?/br> “哦?真的會這樣?” “可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霍玉殊輕敲桌案垂眸不語。半晌后,搖頭否定。 “不會。”他仿若在喃喃自語地道:“你這人啊,最是心軟。就算剛開始的時候你待我不好,但我只要不發(fā)火,日日笑臉相迎,時日久了,你也就舍不得這般對我了。” 他說得那般篤定,好似自己這番言論是這世上最為可靠的一句話了。 秦楚青懶得和他多說。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默默地摸過手邊剛才丟棄的那本書,繼續(xù)看,再不搭理他。 霍玉殊搖頭失笑。也不再逼問,拿過一個折子認(rèn)真細(xì)看。 沒過多久,霍玉暖就醒了。 她醒來后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過來尋霍玉殊。 隨著一陣咯咯的笑聲,霍玉暖笑嘻嘻地跑進(jìn)屋子。剛跑到屋中,就見霍玉殊正在桌案前翻閱奏折。 活潑愛笑的小姑娘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神色嚴(yán)肅緊張,連腳步都刻意放慢了下來。 霍玉殊似有所覺,抬眼去看,正巧瞧見她這小心翼翼的一幕。不由笑著張開了手,問道:“怎么了這是?” 霍玉暖樂呵呵地?fù)溥M(jìn)他的懷里,由他抱著親了一口,又趕緊扭著小身子掙扎著跳到地面上。 “太妃說了,皇帝哥哥做什么事情都影響很大,能和咱們一個國家都有關(guān)系。在你忙著的時候,周圍需要安靜,我不能隨便打擾?!?/br> 小姑娘瞪著溜圓的大眼睛說得很是認(rèn)真。 霍玉殊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霍玉暖嘿嘿一笑,朝他揮揮手,道:“我去找阿青jiejie玩?;实鄹绺缦让χT?!?/br> 語畢,不由分說拉了秦楚青往外走。 小姑娘開口,皇帝陛下也沒轍,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把秦楚青帶離他的視線。 秦楚青已經(jīng)快被那些宮廷舞給繞暈了。此時有了借口出去,當(dāng)真開心。跟在霍玉暖身后走了幾步,她一把將女孩兒抱在懷里,往漂亮的御花園行去。 霍玉暖正是對什么都好奇的年齡??吹揭磺惺挛锒几械叫迈r。 花是怎么開的,草是怎么發(fā)芽的。樹是怎么長成的。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問出許多個問題來。 秦楚青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霍玉暖提的問題,凡是她知道答案的,都不厭其煩與她細(xì)細(xì)說了。她不知道答案的,就笑著道一聲抱歉,實(shí)話實(shí)說。 每當(dāng)這個時候,霍玉暖就會大度地?fù)]揮手,“不必不必。本就是我問的問題太多了。阿青jiejie不必道歉?!?/br> 然后她就勾著秦楚青的脖頸,繼續(xù)下一個問題。 成太妃來接霍玉暖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她和秦楚青坐在花海中木椅子上、伏在秦楚青的懷里笑得開心的小模樣。 見到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依偎在一起不時低語的親昵樣子,成太妃不禁微微笑了。 她揮手制止了宮人的通傳,就近尋了個石凳坐了下來,遙遙望著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