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韓鑫臉紅了,喝斥道:“大人說話,小孩兒一邊去!對老師要尊敬!” 韓旭一聲冷哼,陰陽怪氣地:“老師?大人?” 韓鑫瞪了兒子一眼,韓旭翻個白眼,扇動著鼻翼,抱著胳膊,在韓鑫身邊坐下,正對著越寧。韓鑫尷尬地對單戈和越寧笑笑:“慣壞了?!?/br> 越寧的唇角翹了翹,韓鑫不是個傻子,傻子把事業(yè)做這么大,那旁人是什么?白癡嗎?但是,韓鑫對兒子的教育,只能說,失敗了。越寧不是來當(dāng)救世主的,他根本就是自己犯熊過來出口惡氣的。到了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想,光吊打個熊孩子就不符合性價比了。與韓鑫的接觸,反而成了越寧比較感興趣的事情,他想好好觀察一下韓鑫。 直到現(xiàn)在,越寧才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下韓旭。小胖子,哦,大號小胖子長得居然還可以,除了胖一點,五官也端正,比較難得的是,眼睛里雖然是一股叛逆的味道,居然還比較清澈哩。有點意思,越寧決定稍稍改變一下行動方案。 越寧這一眼把韓旭給看毛了,炸毛地幾乎要從沙發(fā)上跳起來。韓鑫當(dāng)機(jī)立斷一抬手,把他壓了下來。成年男子的力量,韓旭現(xiàn)在還扛不住,兩手撐沙發(fā)上掙扎,把真皮沙發(fā)撓出了一種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吱啦”聲。漲紅了臉也沒能掙脫,韓旭被鎮(zhèn)壓。 越寧心里有數(shù)了,韓鑫管不了兒子,或者說,他脾氣不錯,在未來的家庭老師面前充分展現(xiàn)了“我都不揍他,你們也不能揍”的意思。父子倆僵住了。 韓旭還想說什么,越寧把臉轉(zhuǎn)向了韓鑫,明明父子倆相距不超過三十公分,越寧卻對韓旭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跟韓鑫談起了生意:“原來韓先生家也是認(rèn)為談清交易條件比較妥當(dāng)?那我就放心了。我們先來說價格。” “啥?”韓鑫顧不上再訓(xùn)兒子了,本能地覺得眼前這小孩兒不止是會讀書考試那么簡單,問話的時候居然帶了點小心,“價格?有什么不合理么?”談生意他是一把好手,但是……五十塊一小時的高價,還要談?難道是要主動降價?而且是t大在校生跟他講價格問題?這畫風(fēng)不對??!你不是應(yīng)該斯文清高的嗎?你看著白白凈凈的一個小孩兒??! 越寧含笑道:“是這樣的沒錯,首先,您出的價格初中畢業(yè)班單科家教這個程度的(指指9分)可以,對全科來說,少了;其次,您請家教,講的是復(fù)習(xí)功課,不包括心理疏導(dǎo)。事實上,您的需求既是全科,又包括了,”市場買菜一樣地打量著韓旭,“造成了選派人員與您的實際需求并不相合,浪費了我們的資源。所以,如果您要滿足兩樣需求的話,我們需要提價?!?/br> 韓鑫一向精明的頭腦有點懵:【這真是t大學(xué)生?真不是來談買賣的?我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勁呢?】韓旭憋不住了:“哼?還不是說錢?會說錢,會說這個不?”說著,一指鮮紅的9。 越寧還沒搭理他,而是問韓鑫:“您看?” 死馬當(dāng)了活馬匹了吧,畢竟這個小老師跟以前的那些完全不一樣,苦逼的親爹開口了:“行,小越老師你報個價,咱們商議商議。這個,他不笨,就是不努力?!钡降资怯H爹,還為兒子說話來著。韓旭又哼了一聲,耳朵卻豎了起來。 越寧看懂了形勢。 這種父母,自己賺了錢,但是并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趕上好時候了,發(fā)了家而已,想保持領(lǐng)先的優(yōu)勢,還要繼續(xù)努力。在這片土地上,有著悠久的“富不與官爭”、“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這才是呂旺祖、韓鑫等人對越寧一個毛孩子特別客氣的原因。這種思想的影響之下,他們往往會希望子女走讀書做官的路子,即使要接手家業(yè),也要跟有可能步入仕途的同學(xué)打好關(guān)系。如果有兩個或者更多的子女就更好了,完全可以分工合作,形成一個興旺的、權(quán)勢結(jié)合的大家族。 八、九十年代的大學(xué)生,金貴,八十年代直接就是干部的待遇,九十年代含金量有所降低,t大的學(xué)生進(jìn)國字頭的部分也不是難事。當(dāng)?shù)哪茏o(hù)著兒子一時,護(hù)不了他一世,人際圈子,得兒子自己參與經(jīng)營。 有這種認(rèn)知的人,是真正的頭腦清楚有極大的概率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的。 韓鑫就是這樣的人,可他兒子不配合。所以韓鑫才會對單戈、越寧這么客氣,還請單戈向王玉芝轉(zhuǎn)達(dá)歉意。這不是一個慌了神的傻爸爸,他是一個正在努力掰正兒子的父親,放低姿態(tài)是出于打動有可能教導(dǎo)他兒子的人,而不是出于惶恐。 韓鑫話一出口,越寧還沒接茬,韓旭更坐不住了:“憑什么呀?!爸!還有你!”像只戰(zhàn)斗中的肥雞一樣往前頂著腦袋——他跟越寧面對觀,單戈和韓鑫面對面。單戈已經(jīng)決定看完全戲把越寧捎回去了,毫無壓力地喝著茶。韓鑫一頭汗地鎮(zhèn)壓兒子。 越寧微笑道:“看來我和韓先生已經(jīng)達(dá)成了初步的共識。” 韓鑫有點放心了,他家的胖兒子已經(jīng)氣得像只河豚,快要爆掉了,越寧還是慢條斯理的。蠢兒子不是小老師的對手,想想居然還有點小激動呢!如果以后讓兒子跟越寧對上,韓鑫是會擔(dān)心的,但是越寧現(xiàn)在是兒子的老師,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多少能讓兒子學(xué)人家一點長處的,對吧?就這份氣定神閑的勁兒,哪怕學(xué)個皮毛,也是很有用的。雖然小老師有鄙視胖兒子的嫌疑,不過,鄙視就鄙視,能人有資格鄙視愚人,能學(xué)到東西,再被鄙視也要蹭上去! 并且,當(dāng)?shù)囊睬逍堰^來:多久了,凡找過來的老師,無不是老師巴著兒子求溝通,這一回,雖然開頭有點火爆,是兒子追著老師要說話?。≡瓉?,叛逆期是要這么治的? 韓鑫放松了開來,越寧在分析他,他也在評估越寧。最開始的時候,他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多少專業(yè)人士跟他分析過了,他兒子叛逆期到了,什么時候痊愈不好講。很多人試圖用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跟韓旭“交個朋友”,被當(dāng)面噴了回去“大叔,別照著兒童心理學(xué)念了,行不行?”這讓當(dāng)?shù)奶貏e后悔拓展了兒子的知識面。整整一年了!這孩子就是不配合!錢賺得再多,兒子不爭氣,有什么用?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成年人不行,換大學(xué)行,t大的姑娘,老實本份,韓鑫一看就欣賞上了,差點想開條件請姑娘到他公司里來幫忙。王玉芝存在感極低,但是只要認(rèn)真打量過她的人,都會被她那種沉穩(wěn)堅定的氣質(zhì)所感染,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韓鑫是這樣評價的。 這樣的姑娘,被韓旭給氣走了。人家就算缺錢,也犯不著為了五十塊錢跟熊孩子死磕?。〔粍澦?。韓鑫就會算這筆賬,換了他,也不肯繼續(xù)干。 本來都絕望了,又來了一個越寧。韓鑫又升起一絲希望來,幾分鐘下來,韓鑫大吃一驚。這個小老師與他的外表不成正比!外面有多乖,心就有多深沉??!他晾著韓旭,韓旭的情緒被他調(diào)動了,好想把他挖過來主管銷售,腫么破? 決定了,就他了! 韓鑫忽略了越寧的年齡,放開了兒子,調(diào)了個姿勢端正坐好,沉穩(wěn)地說:“當(dāng)然。至于價格方面……” 越寧輕描淡寫地扔下一句:“暫時就先翻兩番吧,以后視情況再調(diào)整。” 韓鑫心頭一動,若有所悟,也搶著配合越寧,說:“那行,就這么定了。小越老師……”你看今天要不要試講一下?跟我談?wù)勀愕慕虒W(xué)計劃。 韓旭呆掉了,韓旭石化了,韓旭……爆炸了!大叫:“爸,你怎么答應(yīng)他了???他是什么老師???就這么哄抬物價。” 越寧微笑地對韓鑫說:“我有一個要求。” “你還有要求???爸,你別拉著我,我打扁他!” “小越老師,您說。” “別叫我老師。” “啥?”父子二重奏。 “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咱們講的是考試成績,這三樣全不沾。您出錢,我辦事兒。談不上師不師的,”越寧含蓄地笑笑,“再說了,師父是要挑徒弟的?!?/br> 韓旭聽出來潛臺詞了,真的炸毛了:“啥玩藝兒?你還看不上我?!” 越寧一臉為難地對韓鑫道:“我理科只考滿分,您看,”理起9分卷子擋住臉,“合適嗎?” 韓旭終于掙脫了他爸的束縛,胖墩氣壞了,一把搶過試卷:“少瞧不起人。” 越寧:“呵呵?!?/br> “哼!你等著!” “哦?!?/br> “爸,就他了!我回房間,等下就上課,哼!”就不信上課了整不了你!死書呆子! 韓鑫:……兒子太蠢,腫么破? ———————————————————————————————— 韓鑫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即使不是天才,至少也是個聰明孩子,萬萬沒想到啊,在個同齡人面前,被牽著鼻子走了。只見傻兒子扯著破卷子一溜煙上樓去了,韓鑫對越寧豎起了拇指:“高。實在是高。” 先晾著一個急于挑釁的人,讓他不得不一直關(guān)注著自己,看似無視他,實際上對每一句質(zhì)問都作了……更加挑釁的回應(yīng)。韓旭的火氣越來越大,已經(jīng)忘掉了氣跑老師的初衷,居然主動提出要這個小老師。 終于明白為什么人家十五能上t大,兒子十五還要在初三留級了。智商的碾壓,就是這么地殘酷。簡單的小技巧,被運用得恰到好處,還激得韓旭隱約有了“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高分”的意思。 后生可畏。 韓鑫再次鄭重道了回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哎,總之,小越同學(xué)你多多費心,一切拜托了。” “好說。不過,這是寫不了保票的?!?/br> “明白明白。哎,單同學(xué)之前跟介紹的那個小王老師,講好了辦月票的……” 越寧擺擺手:“不說這個,有興趣一起聽嗎?” 韓鑫這回大方了:“不用不用,他的課本啊,我都已經(jīng)看不懂了。我呢,以前上個???,剛恢復(fù)高考那會兒考的,分?jǐn)?shù)低啊……您看著辦,午飯想吃什么?” 越寧和單戈正要推辭,他的電話響了,越寧略帶歉意地起身:“接個電話。”一面起身,一面按下了接聽鍵,一陣雜音過后,聽筒里傳來了小何醫(yī)生驚喜的聲音:“哎,寧寧,我要當(dāng)爸爸啦!” 越寧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來:“是嗎是嗎?你行??!蜜月寶寶嗎?我老師怎么樣???昨天打電話沒聽老師說起過。” “家里看著兩個醫(yī)生,你說呢?哎,我打到你宿舍他們說你出去了,你要打工?是錢不夠用嗎?” “不是,幫同學(xué)代個班,助人為樂嘛。” “你憋著壞呢,”何小春肯定地說,“別把人玩壞了,乖。長途話費貴啊,我掛了。” “好?!?/br> 說最后幾句話的時候,越寧快步走回了屋里,話筒又傳來了沙音。越寧按掉了電話,在茶幾邊坐下:“要不,單姐先回去,咱們今天先試一下?”說著一指樓上。 單戈看越寧吃不了虧,不好當(dāng)著人家家長的面說:“我想繼續(xù)看你整熊孩子。” 點頭答應(yīng)了,跟大家告別,臨走前從錢包里掏出二十塊錢給越寧打車回學(xué)校。韓鑫積極地說他出,越寧沒要,請他請送一下單戈出門。 “他在二樓,最東頭的房里,”韓鑫又添了一句,“那孩子擰著筋了,小越同學(xué)多擔(dān)待哈?!?/br> 門是虛掩著的,越寧敲敲門。 “進(jìn)?!?/br> 越寧沒動。 “進(jìn)來?!?/br> 還沒動。 “請進(jìn)!”韓旭的聲音有點毛躁了。 依舊沒動。 韓旭崩潰了:“到底是誰?。窟€進(jìn)不進(jìn)了?” 沒反應(yīng)!韓旭畢竟是個小孩兒,猶豫著奔到窗戶邊往下看,他爸在送單戈,那小白臉一定就在門外,他說了要試講的! 可小白臉就是不進(jìn)來。 韓旭一咬牙,搬起椅子,哼哧哼哧把門上頂?shù)男∷枞×讼聛?,還沒等爬下椅子,一個淡定的聲音悠悠地在頸后響起:“小鬼當(dāng)家的時候只有八歲,年齡是你現(xiàn)在的一半?!?/br> 韓旭一個沒站穩(wěn):“?。 奔饨幸宦?,從椅子上滑了起來,盆里的水灑了一褲子,狼狽極了。 越寧還沒放過他,在他的鼻子尖兒前把兩掌相對的距離從五十公分推成了二十公分:“體型是你的……三分之一?” 韓旭索性無賴地爬了起來,盆也不管了,椅子也不管了,對奔過來的親媽和保姆說:“我!沒!事!”然后又跟越寧瞪眼。越寧還很禮貌地回過身來向韓母和保姆問了好。韓母有些尷尬地道:“他就調(diào)皮,可算有人治了,王嬸,給他找件新衣服換上吧。哎,小老師……要不?” 越寧和氣地笑道:“我在門外等?!?/br> 換好了衣服,韓旭不再出夭蛾子了,氣哼哼等越寧過來“講課”,他的父母不得不出來鎮(zhèn)個場子,擔(dān)憂地站在一邊。越寧再進(jìn)來,發(fā)現(xiàn)地上已經(jīng)打掃過了,椅子也換過了。在韓家父母擔(dān)憂的目光中,微笑著走到桌前,然后禮貌地請這二位“給我們留點空間”,將二人請了出去。再回來打量韓旭的書桌。 韓旭的書桌也很奇葩,一個9分學(xué)渣,右手邊放著框在相框里的愛因斯坦黑白照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孝子賢孫在悼念先人。左手邊放著本《比爾?蓋茨,成功的秘密》,搞得像是個創(chuàng)業(yè)人士。中間放著張9分的滿江紅卷子,估計是想惡心死這二位天才。 “不錯的陷阱。” “……”韓旭又要變成河豚了。 越寧拉過一把椅子,韓旭站了起來,用一種“我就是死豬,有種你燙”的姿態(tài)睨著他。你不是牛嗎?你來“教”我啊?我不配合你怎么教!不行,不能把他這么早氣跑了,不劃算,錢都付了,要多氣幾回才好,哈哈!并不算笨的韓旭已經(jīng)被氣得要崩潰了。 “不錯的陷阱,”越寧雙手插兜里,慢悠悠地點評,“9分的試卷,新老師一定會鼓勵你。為了鼓勵你,要怎么辦呢?對了,愛因斯坦和五個小板凳的故事嘛,對不對?” 被識破了,韓旭干脆不要臉了:“哦?那你要怎么說?。吭健稀獛煛?/br> “如果有人跟你講了五個小板凳的故事呢,你就會說比爾·蓋茨大學(xué)沒畢業(yè)、優(yōu)秀畢業(yè)生給他打工的事情,或許還要加上,他的母親是大學(xué)校董、銀行高管、國家銀行行長的女兒,是有錢人的子弟,跟你一樣,拿這本書,”揚揚下巴,“糊人一臉。” 越寧才不會跟著熊孩子的話題跑偏呢。 韓旭冷笑:“難道不是?” 越寧搖搖頭:“哎,我得跟你爸再談?wù)劊€得再加價。光收全科的價格太虧了,我居然還要給你講課外常識?!?/br> 韓鑫一直守門外偷聽,這時候跳了進(jìn)來:“加加加!” “好,再加一百?!?/br> 韓鑫一咬牙:“行?!?/br> 韓旭爆了:“憑什么?!” 豎起一根手指,越寧說:“第一,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分制叫做巴伐利亞算法,五分最低,一分最高。愛因斯坦是德籍猶太人,后來才改的國籍,他上小學(xué)的時候,適用巴伐利亞算法。所以愛因斯坦我絕對不會建議一個,”指尖下移,點點9分,“去學(xué)他。他是我的目標(biāo),不是你的?!?/br> 韓旭受到了羞辱。 添上一根手指,越寧繼續(xù)說:“你知道比爾·蓋茨大學(xué)沒畢業(yè),知道他的家庭條件很好。那么,你知道他進(jìn)入哈佛大學(xué)時候的成績嗎?滿分1600,他的得分是1590。這個,也是我的目標(biāo),不是你的?!痹綄幉挪灰v自己上輩子研究過比爾·蓋茨呢。 韓旭受到了羞辱x2 越寧慢悠悠地沒收了“遺照”和閑書,晃一晃:“這些還是給我吧,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yuǎn)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