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琛將視線一收，說：“不是的?！?/br>
    “哦，你親戚??？”

    “不是的?！?/br>
    “那是過來玩的客人，在你家住的吧？”

    “……”

    陳琛半晌沒說話，最后在人一臉疑惑的神色里，輕輕答應(yīng)了一聲。

    吉云杵在旁邊，低眉順目，靜靜聽著。

    赤腳醫(yī)生去準(zhǔn)備縫針的東西，陳琛在這所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找了塊看著還不太臟的毛巾，遞去吉云手里。

    吉云捏在手里，沒著急用，抬頭朝他笑了笑：“你這是給我擦的，還是給你兒子擦的?！?/br>
    話酸得幾里外都聞到味了，而她那副樣子生硬的也不絕像是笑。

    陳琛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只是強(qiáng)壓著，想捏一捏她下巴，寬慰她幾句，那醫(yī)生已經(jīng)端著磁盤走過來。

    陳琛說：“吉云，麻煩你在這兒陪會兒樂樂，我去隔壁打個電話?！?/br>
    吉云深呼吸了幾口，將突突亂跳的神經(jīng)壓下一些，客客氣氣地回應(yīng)：“不麻煩。”

    “……”

    ***

    陳琛前腳剛出去，趁著消毒的間隙，赤腳醫(yī)生拉著吉云嘮起家常。

    “不是本省的吧？”手里動作不停，一雙眼睛卻不住飄到吉云臉上：“看你長相像北邊一點的。”

    他普通話說得不好，但能聽得明白，吉云正折起毛巾給樂樂擦臉，漫不經(jīng)心地回復(fù)：“是北一點。”

    “跟團(tuán)過來旅游的吧？”

    “沒，我一個人?！?/br>
    “一個人？”醫(yī)生嘿嘿笑起來：“了不起，不過一路上千萬要小心啊，你長得這么漂亮，很容易遭人惦記?！?/br>
    吉云說：“謝謝?！?/br>
    赤腳醫(yī)生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將東西擱在一邊的凳子上，自己直起腰來做了會擴(kuò)胸運動，順帶叮囑吉云：“你千萬把樂樂抱好，按住他手，別讓他亂動?！?/br>
    吉云答應(yīng)著，將樂樂拖到自己腿上，一手橫攔住他，一手摸著他下巴，說：“乖一點?！?/br>
    樂樂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已經(jīng)敏銳地感知出氣氛的變化，更別提視線里，胡子拉碴的大叔還捏著個銀亮的針向他靠近。

    樂樂再一次“哇”地大哭，猛地扭動身子朝吉云懷里撲。

    吉云沒想到一個孩子力氣是這樣大，他一頭撞過來，只聽到胸腔一陣悶響。

    想推開吧，又怕碰到他額頭的傷口，只能咬牙忍了，撥著他瘦弱的小肩膀，說：“樂樂，你別怕??！”

    好容易控制住局面，將孩子死死按在懷里，赤腳醫(yī)生那兒又出了狀況。拿針的一只手抖著往孩子腦門戳的時候，吉云一把攔住了，說：“你多久沒縫過了？”

    赤腳醫(yī)生有些窘色：“村里人頂多是來拿點藥，我這幾年不練，怎么還有些生疏了?！?/br>
    吉云當(dāng)然知道這是生疏幾年還是生疏十幾年的狀況，也不廢話了，和他擺明身份，提議兩個人調(diào)換位子，她去術(shù)前準(zhǔn)備，他搞定孩子。

    縫針雖說簡單，但對象畢竟是個孩子，且不說是不是縫壞了要破相，他一扯喉嚨哭起來就要人受不了。

    因而衛(wèi)生所的赤腳醫(yī)生幾乎想也沒想，當(dāng)即就同意了吉云的話。

    縫針的時候，孩子果然劇烈掙扎，哭聲高亢，撕心裂肺地大叫著爸爸。

    聲音凄厲，震得整座房子要裂了似的，赤腳醫(yī)生自己聽了都覺得心涼，沒想到吉云將樂樂下巴一扼，面色肅然地湊近過來。

    還沒過多一會兒，赤腳醫(yī)生聽到這女人冷冷說：“好了。”

    “好了？”有人大吃一驚。

    “好了?！奔迫ニ乩锵词郑掷锓胖鴫K肥皂使勁搓了幾下，里里外外，每個手指和指甲縫都照顧到。

    赤腳醫(yī)生在她后頭感嘆：“姑娘，你可以啊，這針都縫得這么漂亮?！?/br>
    陳琛正好自門外進(jìn)來，將樂樂從赤腳醫(yī)生懷里接過來，看了看他額頭，說：“縫好了？”

    赤腳醫(yī)生笑著，滿臉都是贊美：“早好了！陳琛，你這客人可不一般啊，你看這針縫得，一看就是有兩把刷子的，絕對是個名醫(yī)??！”

    陳琛瞅了眼吉云，問：“是她縫的？”對面點了點頭，他這才毫不意外地說：“她比名醫(yī)還厲害?！?/br>
    臨走之前，赤腳醫(yī)生給樂樂開了點藥，包在白色的紙里，上頭寫了吃法。

    吉云怕會被淋濕，問他要了個廢棄的醫(yī)療用品袋子，將藥裝到里頭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三個人撐傘走到雨里，赤腳醫(yī)生在屋子里客套：“以后常來啊。”

    常來？

    誰要來。

    陳琛看了眼吉云，對方也來看他，問：“現(xiàn)在去哪？”

    陳琛抱著樂樂，沿著盤山路，將人領(lǐng)到了這座山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