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老人們意志堅定,兒孫前途光明,大何氏心里高興。想那云起鬧出天大動靜,連皇帝也要給三分顏面,可任他戰(zhàn)場拼殺出多少功績來,最后還是屬于她的兒子。這讓她心中快慰,連接風(fēng)宴席也準(zhǔn)備的有精神了,甚至巴不得他回來得再早上一些。 卻說云起眾人,從京中出發(fā),因隨從眾多,帶的行禮也不少,路上走了兩月有余,這才到了文山。 楚陽娿頭一回到夫家祖宅,本想低調(diào)行事,卻又知曉云起與族人舊怨,自己到了文山,怕是少不得被磋磨。所以思來想去,她終究把能帶上的人手,全部帶上了。左右此次回文山必定長住,再者自己也見識過大何氏小許氏等人的為人,那些人最是欺軟怕硬,自己若不擺足了排場,被她們小看了,少不得欺上門來找麻煩。 自己三嫁之人的消息,云家上下肯定不會沒有聽說,她不會欺壓旁人,只求無人敢欺。 相比起楚陽娿一路上掰斷了指頭籌算到時如何行事,反倒是云起自己,很是悠然坦蕩。他一路上除了處理萬州的快馬急報,余下時間只纏著楚陽娿,還當(dāng)著她的面兒翻看那春閨之物。 楚陽娿是活了兩世的人,小黃片兒也是見識過的,臉皮厚實(shí)牢靠,怎可能會因瞥見兩頁彩圖而羞恥。反倒是云起,蒼蠅一般在她跟前繞了兩日,覺她當(dāng)真毫無反應(yīng),這才扔了春閨圖,自去跟老軍師請教新法子勾搭自家媳婦。可惜身邊謀士各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從未研究過女人心,出的主意,全然沒有效果,惹得云起臉色黑臭,越發(fā)覺得自己這些謀士,并不比他們自己吹噓那般無所不能。 下面眾人被他氣勢威壓,個個縮頭藏腦,跟個鵪鶉搬恨不得會隱身了才好。直到入了文山地界,云起這才斂了一身氣壓,又變成那溫文優(yōu)雅的貴公子來。 楚陽娿一路上看他裝神弄鬼,十分可笑。偏又不想讓他如愿,這才一直不肯理他如今好了,到了老家,他終于又端起了那副尊貴架子,楚陽娿也才端正了態(tài)度,不再當(dāng)著人面給他臉色,反而要言笑晏晏地,裝出一副親熱做派來。 云家眾人掐著指頭算了好幾日,終于等到云起回了家門。 他們雖厭惡甚至提防云起,但現(xiàn)下勢不如人,表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所以這接風(fēng)宴也辦得熱熱鬧鬧,只苦了楚陽娿,路上顛簸這么久,本就勞累困乏,好不容易到了文山主宅,卻連小憩一會的機(jī)會都沒有,就被簇?fù)碇グ菀娫萍腋魑婚L輩。 因有內(nèi)外之分,所以云起去見男性長輩,楚陽娿去了內(nèi)宅,見的是云家女眷們。 “這幾位依次是老太太,姨太太,以及隔房家里的太太們?!?/br> 小許氏是嫂子,且在京城與楚陽娿相處過一些日子,于是領(lǐng)著楚陽娿介紹長輩的,便是她。 楚陽娿笑吟吟地,依次行禮,又吩咐丫鬟奉上從京城帶來的禮物。 自清雨被處置之后,伺候了楚陽娿十幾年的十二個丫鬟,算是一個都沒了。眼下提拔上來的,都是古嬤嬤親自挑選調(diào)。教來的。她們剛來楚陽娿身邊不到半年,年紀(jì)都還小,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歲。好在都是聰明伶俐的,辦起事來也算用心。且如今有古嬤嬤和另丁嬤嬤帶著她們,規(guī)矩比從前要嚴(yán)厲些。她們是大家出來的婢女,一字排開站著,竟然比何家許家那些千金小姐還有派頭。在做女眷們行禮不舒服,看楚陽娿便有幾分欽羨又有幾分不滿。 不過不管內(nèi)心里感覺如何,表面上卻還要十分熱情。 “回來了就好,是個好孩子?!?/br> 老太太太太們,一個個笑容慈祥地端詳著楚陽娿,也吩咐身邊丫頭送下見面禮。 這一圈嬸婆姑媽見下來,楚陽娿便頭昏腦漲了。 云家因一向只與何家許家聯(lián)姻,因此家中女眷不是姓許就是姓何,且這些女眷之間,也往往是姐妹姑侄之內(nèi)的親戚,模樣上頭,便多少會有神似。 楚陽娿自詡記性不錯,在接連見了三五個長相差不多的許氏大許氏小許氏中許氏小許氏小二許氏等等之后,也察覺與其記臉記身份,還不如記她們身上的妝扮來的有用。 好不容易跟所有的女眷都打完了招呼,才聽見仆氏懶洋洋的一聲:“坐吧?!?/br> 楚陽娿聞言坐下,道一聲:“謝老太太?!?/br> 這才開始細(xì)細(xì)打量這位云起口中殺害了自己兒子媳婦的老太太仆氏。 仆氏年紀(jì)很大了,一頭的白發(fā)不見一根青絲,上面沉甸甸帶著赤金雙星拱月鑲白玉翔鶴梳,前額配著藍(lán)寶石一步七星蓮藕抹額,耳側(cè)墜著金邊點(diǎn)翠十珠流蘇墜。日光一照,金光閃閃,萬紫千紅。光是看著,都覺頭重腳輕脖子乏。 仆氏乃是外族人,相比晉人女性,面孔棱角要剛硬許多。她宅額頭,鼻梁高挺筆直,眼窩深邃,連眼珠子,也不是晉人一般存粹的黑。如今的她上了年紀(jì),臉上縱橫布滿著脂粉藏不住的歲月痕跡。但光瞧這雙眼眸和高挺的鼻梁,楚陽娿想,她年輕時也是個十分秀美的,充滿異國情調(diào)的少女。 然而時光在她身上刻下太多痕跡,她眼中沒有一般年長者該有的平靜祥和,反而眸光波動,含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戾氣。 國破家亡,族人被俘地位低下,唯一的兒子慘死己手,想來這般命運(yùn)的人,永遠(yuǎn)也無法得到常人的平靜安寧吧。 在楚陽娿打量時,老太太也已經(jīng)發(fā)話了,她側(cè)著頭,對站在身后的兩名少女吩咐:“你們兩個,便去給太太敬茶?!?/br> 此話一出,房中驟然一靜,女人們看了眼老太太仆氏,之后便都把目光集中到楚陽娿身上。 楚陽娿心中一動,沒說話,只平淡地看著仆氏。 兩名少女已經(jīng)捧著茶杯,在楚陽娿跟前跪好了。 楚陽娿沒有理會她們,只笑著說道:“今日我剛回來,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可沒有喝茶的道理?!?/br> “本來你們今天剛回來,我不該把此事提出來。只是我家孫兒年紀(jì)不小了,如今膝下空虛,總沒有繼續(xù)耽擱下去的道理。趕遲不如趕早,左右今天親戚們都在,我就做主,幫你納了她們。” 老太太氣勢十足,腰桿挺得筆直,身上穿著大紅繡金牡丹圖,與頭上寶石相映成輝。她雙手散散握著手絹,放在腹前。這是一個防備兼自衛(wèi)的姿勢。 楚陽娿暗想,這位老太太瞧著身份高地位穩(wěn),實(shí)際上所有的氣勢都是硬裝出來的。 她雖然坐在中間,但她下首的女眷們,說話坐姿卻都是背對著她,顯然在這家中,她本人并不受歡迎甚至不受尊敬。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楚陽娿原本想著,云起與云家的恩怨,由得他們自己去處理,自己萬不得已不會沾手。至于妾室,她也猜到云家必定會有人不想讓她清凈,找些女孩子往云起身邊塞。但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一來她曉得云起那人有病,就算給他塞個九天玄女在跟前,他也頂多過過眼癮,摸一把就得吐。二來她現(xiàn)在也看開了,不像之前那樣覺得云起要是喜歡上別人,自己就會傷心到死。她覺得自己長大了,已經(jīng)學(xué)會面對現(xiàn)實(shí)。 然而不論她如何不在意,也沒有辦法坦然地任由仆氏侮辱。 今天才是她從京城到文山頭一天,云家人都還沒認(rèn)全,老太太就當(dāng)著這么多女眷的面塞了兩個女人出來,直接逼她納妾,這不是打她的臉是什么?不,她不僅是在打她楚陽娿的臉,而是在打楚家的臉。 楚陽娿有點(diǎn)明白為何有人越是生氣,就越是喜歡笑了,因?yàn)橛袝r候,真有人有那本事把你給氣笑。 所以楚陽娿就當(dāng)真笑吟吟地看向老太太,輕問:“老太太的意思,云起身份這般低賤,竟然不配生得嫡子,只配與這來路不明的婢女生下個身份低賤的庶子?您身為祖母,這般思想,卻是讓孫媳婦不甚明白了?!?/br> 老太太說云起年長無子,不催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孫媳婦,反而急慌慌地塞妾室,這不是明擺著默認(rèn)她楚陽娿不用生孩子么? 楚陽娿一點(diǎn)都不委婉,對著仆氏這種直愣愣的人,也就只有直白地應(yīng)對了。 仆氏聽了她的話,卻氣得攥緊了手絹。 在她心中,她的兒孫,那是天下頂頂尊貴的人物,怎么可能會如楚陽娿口中所說的低賤到連嫡子都不配生? 可關(guān)鍵在于,楚陽娿這個名正言順的正室孫媳婦,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的唯一原因,是因?yàn)樗幌褡约阂粯?,是純純正正的仆灃人。她根本不希望這個名正言順的孫媳婦生下任何一個孫子的孩子,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仆灃習(xí)俗中,跟本就沒有嫡庶之分這一套。他們那里,一個男人可以娶好多個女人,這些女人所生育的孩子,地位上是平等的。而他們待遇的差別,就取決于他們父親的寵愛程度或者他們生母娘家的強(qiáng)勢程度。 也就是說,他們心中,不管嫡子也好庶子也好,只要是兒子就就行。 可是這一套,在云家這里卻是行不通的。仆氏在云家生活這么多年,多少也看明白了這些。但是沒有辦法,她希望云起迎娶自己挑選的仆灃女孩,可是老爺子不同意,孫子也不答應(yīng),這才不得不另想辦法。 好在,晉人有個孝道大過天的規(guī)矩。也就是說,自己既然是長輩,那么她說的話,作為孫媳婦的楚陽娿,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她知道云起一向不愛接觸她挑選的女孩子的。但她早就想好了,等楚陽娿做主納了他們之后,若云起一如既往地不愿意跟她挑選的女孩子圓房的話,她便可以斥責(zé)楚陽娿不賢,讓她去勸說云起分撒雨露。 至于楚陽娿這個媳婦,她心里也有數(shù)。 安國府如何勢大,她是不清楚的,但她卻知道,楚陽娿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娘家是絕對不會給她撐腰的。 當(dāng)年老爺子做主給云起定了安國府嫡女,說她乃是世家千金,乃是頂頂好的名門淑女。可眼下看看,她已經(jīng)是三嫁之身,她相信她的娘家,是早就恨不得將這女兒趕出家門不相來往了。至于自己的孫子云起,迫不得已與她再婚,必然是另有原因,他的心中絕對不會真正喜歡她。能給楚陽娿一個正妻名分已是天大的福分,生嫡子這件事,那是她想都不該想的,一個三嫁女,她孫兒怎么可能碰她? 還有一點(diǎn)就是,今天云家所有親眷都在,她們的態(tài)度她也看在眼里了,一個個即便心中厭惡,也不得不打起笑臉巴結(jié)這國府嫡女。自己當(dāng)著她們的面,卻可以輕輕松松地拿捏了楚陽娿,這可是一件極出風(fēng)頭的事。也讓那些瞧不起她的賤人看看,自己才是那個直得起腰桿的人。 可惜,她太想當(dāng)然了,這一切演算,不過是基于自己的臆想。楚陽娿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么好拿捏的人,她跟本不在乎云家眾人如何看她。 要說別人家,女兒出嫁了,怕帶累家中未嫁女孩的名聲,所以不得與循規(guī)蹈矩珍惜羽毛。 可楚陽娿的名聲已經(jīng)無法挽回,差不多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而且楚家的女兒們,個頂個的命不好,便是循規(guī)蹈矩的,也沒見哪個有好下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唯唯諾諾自找苦吃? 在座眾人等著看事態(tài)發(fā)展,各有心思。 楚陽娿笑吟吟看著老太太,就是不接茶。 兩個仆灃少女跪的時間久了,雙手已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地,連茶杯子都端不穩(wěn)了。 老太太臉色冷得滴水,沉沉地看著楚陽娿,道:“聽聞楚氏乃是名門淑女,如何連個妾室也容不下?傳出去,卻要說你國公府的女兒善妒了。再者,我是長輩,想給個人伺候?qū)O子起居,你不僅不從,還想頂撞與我?” “孫媳婦初來乍到,哪里敢頂撞老太太?!背枈惆欀槪傺b可憐:“然而媳婦這才剛剛進(jìn)門,老太太便讓孫媳婦給相公納妾,卻是不喜歡孫媳婦?既然如此,便請老太太做主,寫一封休書,把媳婦休棄了吧。如此一來,孫媳婦可自歸家,老太太想與云起娶個什么妻,納個什么妾,都憑老太太歡喜?!?/br> “你……”仆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倒是想一紙休書把楚陽娿給休了,但云起的婚事,向來由不得她做主。她要是自己能左右孫子的婚事,楚陽娿哪里還會進(jìn)門? 她簡直看妖怪一般看著面前這個自稱她孫媳婦的女子,晉人一向好臉面,她以為楚陽娿即便出身再高,如今也囂張不起來了。哪里會料到她居然敢這么輕易就把休書不休書的說出來。 可她既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想要給自己立威,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于是老太太道:“你雖是剛到文山進(jìn)我云家大門,但到底不是初婚大姑娘了。這些年都么有生養(yǎng),怕是身上有些不妥當(dāng)吧?我家孫兒不嫌棄你,再次迎了你進(jìn)門來,你必要更加賢惠才是。至于休書,我且不提,不過是成全孫兒一片好心。” “孫媳的確不是初婚,當(dāng)日我千方百計和離,便是不想與你文家牽連太多??上銓O子三步一跪,求了我回來的,想來老太太也曉得,孫媳婦我就是心軟,這才沒有堅持到底……呵呵!” 仆氏敢說她不能生孩子,她也就沒有什么和避諱的了,反正今天她就是不準(zhǔn)備妥協(xié),看她怎么著吧! 兩人爭鋒相對,毫不相讓。 大何氏,大許氏,小何氏,小許氏等人看在眼里,樂在心上。 云起是她們的心頭大患,原本他們就千方百計想要對付他。如今發(fā)覺他們夫妻不睦,這不是天大的喜事一件么? 當(dāng)年在京城,這位國府小姐,對云起那可是巴心巴肝,連老爺子都敢頂撞?,F(xiàn)在好了,奴生子就是奴生子,終究還是被楚氏給厭棄了。此次再婚,還是云起三步一跪求回來的。想來楚家也是念在楚氏到底是三嫁之身,這才勉強(qiáng)同意。 今日他們一到文山,老太太仆氏便迫不及待朝楚陽娿發(fā)難,這不是給她們培養(yǎng)盟友么?云起身邊高人眾多,他們想要探聽一下消息都尋不到機(jī)會??沙鲜撬?,又是千方百計求回來的,自然身份不同。若能交好了她,那日行動起來,必定事半功倍。 想到此處,大何氏朝媳婦點(diǎn)點(diǎn)頭,讓小許氏機(jī)靈一點(diǎn)替楚陽娿說話。在這時候給楚陽娿賣個好,以后結(jié)交起來,也比較方便。 得了婆婆的暗示,小許氏忙干咳一聲,插言道:“老太太,今兒七弟跟弟妹剛回來,家里的事情還多著呢。這會兒七弟跟叔父們說話,怕是也快回來了。您是他的親祖母,老七孝順,回來頭一件事,自然是要來給您請安。若等他來,察覺老太太您不高興,怕是會十分擔(dān)憂的。因此孫媳這就想呀,納妾不納妾的,這事兒先放在一邊,等過上兩日再說。七妹到底是名門千金,總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云家仗勢欺人,您說是不是?”小許氏一臉溫柔小意,句句向著楚陽娿,生生把在京城時,她也想方設(shè)法給云起塞妾室的事兒給忘得一干二凈。 與樸實(shí)不同,小許氏一開口,便代表了大何氏的意思。 大何氏的身份,與勢單力孤的仆氏可不一樣,仆氏若是不借坡下驢,其他熱人便會七嘴八舌讓她連話都插不上。即便老太太是家中地位輩分最高的女眷,也無可奈何。這是長久以來的斗爭經(jīng)驗(yàn),仆氏深有感觸。 見小許氏說話,她臉上變了又變,終究呼出一口氣,對楚陽娿說道:“既你容不得人,那今日便算了??蓱z這兩個孩子捧著茶杯跪了半天,也不用你承認(rèn)她們的身份,只喝口茶便罷了。” 楚陽娿依舊笑容溫婉:“孫媳不渴,不想喝茶?!?/br> 老太太臉上變了又變,終究無可奈何,讓那兩名外族少女起身了。 楚陽娿感受到兩個女孩瞧瞧盯她的眼神,不甘中帶著恨意。 她們是被老太太挑選出來,專門養(yǎng)著給云起生孩子用的。 除了伺候云起,她們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仆氏心高,在云家地位又很微妙,這使得她的性子十分極端。她訓(xùn)練這些女孩子,要求極為嚴(yán)厲,一個不小心,就要挨打挨罵。加上云家眾位千金們,沒有一個瞧得起她們的,這讓她們極度自卑,又極度自傲。云起那般人才出眾,往后又是一族之長,便想著待成了云起的人,好報了往日被她們輕視的仇恨。 可這些年來,云起要么遠(yuǎn)在京城,要么征戰(zhàn)沙場,雖時有書信寄回文山,人卻一次沒有回來過。加上那些書信,便是寄回來,也落不到她們手里,她們沒有機(jī)會見到云起,就只能等著。老太太仆氏養(yǎng)的女孩子們,不少等著等著,就把年紀(jì)等大了,最后不得已被送了回去?,F(xiàn)在剩下這些,都是后頭培養(yǎng)出來的,她們在云家過個一年半載,便再也不愿回到家去。之前云起一直不曾回來,她們本就害怕要赴前輩后塵,天可憐見,好不容易京城傳來消息,說七少爺又跟先前的妻子復(fù)婚了,且婚期一過,便回文山。 她們歡天喜地地,等著開臉做姨娘,卻不想當(dāng)家太太這般強(qiáng)勢,連老太太的吩咐也敢不從。 七爺千方百計,娶了這個母老虎回來,可見日子有多難熬。 偏按晉人規(guī)矩,家中納妾,必要主母點(diǎn)頭方才算數(shù)。今天是頭一次,她們沒被接納,難保下一次,老太太會換個人給云起,那樣一來,她們一輩子就沒有指望了。 她們的眼神,楚陽娿看得清清楚楚,也很熟悉,因?yàn)楫?dāng)年的許銘書,也是這一模一樣的眼神。她從來不怕被人記恨,只是心境一變,想法也變了。從前只覺得許銘書討厭,現(xiàn)在看見這兩個女孩子,只覺得可憐。 化解了老太太的發(fā)難,小許氏志得意滿,拉著楚陽娿的手,含情脈脈訴說離別之情。 楚陽娿淡然配合,直到外頭來請,說晚宴擺好了,請各位女眷們上桌。 老太太推脫勞累,徑自回去了,楚陽娿在小許氏的陪同之下,與云家眾女眷們你來我往,相互試探。 席上一錯眼,還瞧見成了云霄妾室的許銘書。幾年不見,許銘書早已換了個模樣,她衣著妝扮倒還鮮亮,可一身的肥rou讓她身子都變了形狀,要不是五官還有當(dāng)年的影子,楚陽娿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 許銘書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楚陽娿在看她,朝她笑了笑說:“楚姑娘,好久不見。” “姨娘錯了,我早已成婚,你該叫我七太太才是?!?/br> 許銘書臉一紅,抿唇不語了。 她如今這幅模樣,便是見了云起,也只想遠(yuǎn)遠(yuǎn)躲開,可是看到楚陽娿,心中的幽怨,卻還在。 楚陽娿笑了笑,轉(zhuǎn)頭跟小許氏說道:“不過說起來,幾年不見,許姨娘越發(fā)富態(tài)了,可見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