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憶君暗自猜測。剛才曲江畔,她極力不去看那幾具死尸,就怕自己吐出來或者晚上做噩夢。 難道真會有人天生殺人不眨眼,他們會不會在夜半時分想起死在劍下的幽魂。 發(fā)現(xiàn)進(jìn)到一個她無法猜測的世界,憶君搖搖頭,全神貫注握好韁繩,感嘆路太漫長,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她快要渾身脫力,回家后一定要好好補(bǔ)一覺。 憶君愈想著早點(diǎn)回家,她座下纖離大概是累了,開始不聽她指揮,噴息鼻氣,很煩燥地想要掙脫,蹄腳在地上輕刨,不愿跟隨眾人。 “纖離乖”,憶君一邊柔聲安撫纖離,一邊向子君求救,“阿兄,纖離不太聽話?!?/br> 子君費(fèi)力地夠向身邊的纖離,因被身上的傷口牽帶,最終呲牙放棄,轉(zhuǎn)頭向同伴求助:“曲四郎,幫我瞧一眼纖離是怎么回事?!?/br> 被喚作曲四郎的人回頭,一眼望見纖離眼眸赤紅,極力要掙脫韁繩,這像是......他大喊一聲:“快下馬,郎君的紫驊騮應(yīng)該就在不遠(yuǎn)處。” 是來話遲,曲四郎終是提醒得慢了,從斜刺里沖出一匹馬,身上毛色閃現(xiàn)絳紫色,馬鬃飄飛,四蹄飛躍,已轉(zhuǎn)眼快奔到他們一行人當(dāng)中。 憶君只有幸瞄了一眼紫驊騮,纖離已帶著她若離弦箭沖出老遠(yuǎn),剩下的她只有握緊韁繩,保佑不被摔下馬。 第18章 驊騮收圍 纖離撒腿跑向一側(cè)的林子,子君只來得及大喝一聲阿圓,眼睜眼看著meimei從他眼前消失。他不顧身上有傷,抽馬緊追纖離。曲四郎擔(dān)心同伴,也追隨子君進(jìn)了林中。 因?yàn)樯酗@昨天特意交待,尚坤早起出營的時候,留下愛駒紫驊騮在營中,又換乘別的馬來曲江邊。 天知道這馬是怎么跑出來的,它一見到主人,輕聲嘶叫,馬頭在尚坤身上輕蹭,蹄角輕刨地,歡快地圍著他轉(zhuǎn)圈,他們其實(shí)只分開了半天。 尚坤解下手上鹿皮護(hù)套,輕抓紫驊騮頸上鬃毛,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對著馬他比對人要客氣得多。 “郎君”,尚顯在旁說話打斷一馬一人之間交流,他回首盯望向后面,目現(xiàn)焦急:“纖離跑了,阿圓就騎在馬背上。子君和曲四郎已經(jīng)去追,可周圍全是林子,不遠(yuǎn)處又是西山皇苑,這么大地方找人難比登天。” 尚坤把目光從紫驊騮身上收回,巡視周遭,四月末的時節(jié),樹林長得蔥郁茂盛,那匹母馬受驚恐怕會逃到林子深處。若要找它,真如大海撈針。若馬背上沒有人,三五天后,纖離自會尋原路回來。可那個女孩兒聽聞一直體弱,真要拋在荒郊野外,后果難以想像。 從懷中取出一枚魚形暗紋血玉佩,交到一個親衛(wèi)手中,尚坤吩咐道:“去北城尚家營中調(diào)二百軍士過來,要熟知這片林子的人,速去速回?!?/br> 親衛(wèi)得令,策馬加鞭一路向北。 虎賁營事關(guān)重大,不能輕易調(diào)動,尚坤今天調(diào)遣的是隸屬他麾下的兩千尚家軍。 自大周開朝,定國公府一直享有殊榮,能在上京城北側(cè)養(yǎng)著自家的家軍,號稱尚家軍,這股力量一直居大周朝軍中的中流砥柱。 尚家軍現(xiàn)在分做三股,超半數(shù)人聽令于現(xiàn)任定國公——即尚坤的父親,另有一股仍聽令于老國公,尚坤手下僅兩千人精兵。 尚家軍遲早是他兄長的,他不能涉足過多。以后等祖母不在了,分府單過,侯府另會有一套班子。定國公府的一草一木,尚坤都不想帶走。 郎君出面,尚顯大松一口氣,他把纖離私下送給阿圓,千防萬防,沒想到紫驊騮出營,纖離見了紫驊騮跟老鼠見了貓,恨不得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回來。 這片林子人煙罕至,阿圓不知會怎么樣? **** 克星突降,纖離慌不擇路,完全變了個性子,沖著林子深處逃去。 憶君俯身趴在馬背上,能抓的東西全都握在手里,馬鬃、韁繩、馬鞍,那樣的緊勒得手疼。 纖離不管不顧,盡沖那沒路的大樹底下跑去,可苦了它背上的憶君。隨著馬背疾行,樹林鋒利如刀,橫生的枝頭打在衣服頭臉上,大概已經(jīng)劃破許多個口子,有一次差點(diǎn)掛住頭發(fā),將她拖下馬。 她只有求老天保佑,再一聲聲安慰受驚的馬:“纖離,乖啊,慢點(diǎn)跑。” 不知跑了多長時間,纖離也精疲力乏,放緩腳步,停在一處水洼旁喝水。 憶君想下馬,又怕纖離甩下她跑得無影無蹤,想了想,還在騎在馬上休息一會兒。 從早上出門到現(xiàn)在,她滴水未進(jìn),出門帶的干糧、水袋全在馬車及子君的馬上。林子幽靜森寒,參天樹冠遮擋住太陽,要比官道上冷得多。身上出的汗消退后,憶君渾身發(fā)冷。 羅大嬸確實(shí)也給女兒準(zhǔn)備了披風(fēng)和換的衣衫,全都在馬車上,憶君唯有緊抱雙臂,控制不讓自己打呌嗦。 不行,再呆在馬上她會被凍死,見纖離逐漸平靜,憶君艱難溜下地,小碎步在原地走動熱身。 她身上的裙衫扯破好幾處,耳朵和一邊臉頰布著幾道血痕,照向水面頭發(fā)亂成一窩草。憶君都被自己的狼狽樣子樂出聲,蹲下雙手掬了一捧清水喝了,打開發(fā)髻重新挽好,又略為整理身上的破衣衫。再望向水中,總算是像個樣子。 林中光線暗,分辨不出什么時辰,不過天色愈來愈昏暗,應(yīng)該快到黃昏時分。 “纖離,我們回家吧,紫驊騮不會再來了?!睉浘崧暭?xì)說對著馬兒說。 正在吃草的纖離抬頭,水漉漉的大眼睛認(rèn)真看憶君一眼,低下頭再吃幾口,這才走到憶君身邊四蹄跪下,這樣憶君就容易上馬。 等憶君上馬坐穩(wěn),說了一句好了,纖離緩緩站起來,邁著小跑往前行。 憶君多了一個心眼,仔細(xì)觀察周圍的樹枝看有沒有斷裂,地上的草是否被踩踏過。 綠葉枝條不時從她臉上掃過,根根完好無缺,腳下青草蓋沒少半截馬腿,完全看不出來曾經(jīng)被踩過。 憶君欲哭無淚,纖離究竟要把她帶到什么地方?她用力收緊韁繩,拿鞭子抽打,能想出來法子全使上,全都無濟(jì)于事,纖離依舊我行我素,朝著未知的方向行去。 “纖離,我要回家。”憶君快要哭了,她怎么以前沒去學(xué)野外生存。 身上沒帶銀錢,也沒有防身工具,就算是走出林子,萬一碰到個歹人,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 子君會來尋找她,一定會,失落的心重新燃起希望。天漸黑,林中伸手不見五指,憶君邊抹著淚對自己祈禱:“一定會活著走出林子?!?/br> 好像這樣就能忘記寒冷和饑餓,還有她好想睡一覺,爬在纖離背上應(yīng)該可以睡一會兒。 ****** 子君和曲四郎奮力緊追,幾里路后,纖離將他們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消失不可見,順著它的蹄印他們又追出去十?dāng)?shù)里,最后在一片大水洼旁徹底失蹤。 子君怒捶身邊的大樹,除了這個他再想不出別的方式排揎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