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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今馮順媛的胎應有八月余,據(jù)醫(yī)女說似是個健旺的皇子。洛昭儀照料她極為精細,順媛也鮮少外出走動。眾人只聽說她的肚子挺得極高,卻是沒幾個親眼見過的。 這日,與往常并無不同。 越荷陪玉河坐了一會兒說話,便告辭回宮。 她的小腹已經(jīng)能看出微微的凸起,那里正孕育著一個全新的生命。玉河心情仍不很好,但是體貼她,只道:“我沒事,你回去吧。” 越荷猶豫了一下,又出言問:“李將軍說要送侄女入宮陪伴二公主的事——” “被我否了?!庇窈訁s有決斷,她疲倦地揉了揉額頭,“多事之秋?!?/br> 又瞥一眼越荷的肚子,關切道:“你也當心?!?/br> 越荷心中再憂慮,也只是點點頭。 她很看重這一胎,也想要好好將養(yǎng)著,平時是不該多思多慮的。而且為了孩子的緣故,也該積福積德。但是,正如玉河所言。 多事之秋,不能不防。 莫說宮中自有眼紅的盯上她的肚子,光玉河和李家那邊,也沒法讓越荷放下心來。 但越荷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么快,且與她所有的預料無關。 并且,站出來的是她絕對不會料想到的那個人—— 十月桂子落的時候,有一則流言在宮中逐漸傳開: “理貴嬪越荷,在入宮之前,是曾經(jīng)和男人定過親的?!?/br> ———————— 流言剛剛傳入永樂宮的時候,越荷正在試新茶。聞言一時怔愣,手里一抖,茶水潑濕了衣裳。 姚黃見了,極是心疼:“這蜀錦乃是李貴妃特意賜的,闔宮也就得了三匹……”她話到一半,忽然見到越荷、桑葚難看面色,前者還好,后者已是將惶恐寫在了臉上,不由訝然。 “——竟是……真的?” 越荷看她一眼,并不多言。 但這已足夠叫姚黃明白目下的處境,她急忙屏退了旁人,又厲聲告誡他們不許多言多語。 越荷沉吟不語。她并未阻止姚黃的舉止,哪怕料知是無用功。曾經(jīng)擔憂的密事終于被揭露,她在心底發(fā)涼之余,又不禁有些微妙的釋然,仿佛這一刻終于來到了似的。 然而這消息因何而起…… 越荷垂下眼簾,只覺手中新捧上的茶盞也沁出涼意來。 她清楚,現(xiàn)下姚黃的驚異,也絕不會是后宮中頭一份的。而這樣重大的事情被揭開,幕后之人所圖絕不是輕飄飄的一些中傷。對方必然是拿到了證據(jù),甚至是想要就此給她吃一個大虧的。 然而,矛盾在于明明是事件中心的她,卻無法立刻給予還擊。 置之不理?流言只會更加厲害。而假如出手壓制,反彈之下旁人反而說她心虛。更何況,此事為真,深入查探后不是不能知曉,她現(xiàn)在否定只是給別人送上把柄…… 但是,任由宮中繼續(xù)傳著這些流言,影響慢慢發(fā)酵開來,便是真能“澄清”,也已大壞了。 越荷定了定心神,即刻讓桑葚去告知玉河事態(tài)始末,甚至盯著她學了一遍話該如何說。要她請玉河出手,不可讓宮中繼續(xù)胡言,拿宮嬪的私事作談資,以損天家威嚴。 這固然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是,這對于目下的情況也只是杯水車薪。 便是玉河愿意出手鎮(zhèn)壓,掌著宮務的另外兩位也不見得肯幫忙,暗地里推波助瀾又或者直接就是幕后黑手呢?再者說宮人之嘴難封,有心人助長之下…… 越荷其實并不很心慌。 正相反,她心中有一種漸漸升起的篤定,知道這次的事傷不了她。入宮之前定過親,那又如何?她是退親之后正當入的宮,最多被人說幾句嘴,道理上沒有站不住的。真要鬧大了,也不過是為的惹皇帝嫌棄她,覺得她定過親又不誠實罷了,這些也都不大能站住腳。 可是,叫她不愿深思的一點是,這人能這般篤定地把事情宣揚出來,肯定是有所證據(jù)。那么,她又怎么可能放過活生生在宮中的另一個證人,然而…… 遣去東明閣的宮女卻被打發(fā)了回來。 旬日,已閉宮靜居數(shù)月的顧盼遣人來送了她些物什。沒甚出奇,只是些衣料、珍玩,又有顧盼手抄的經(jīng)書。來人只說是婕妤補上的賀禮,祝理貴嬪遷宮大吉。 這時候送來賀禮,宮人們俱以為顧盼要雪中送炭,頗感安慰。姚黃亦揣測,顧盼是失寵幽居數(shù)月漸漸清醒,決意再度爭寵,因此謀求聯(lián)合,特意向風言風語中的越荷示好。 越荷憶起顧盼的種種性情,卻覺她是寧可“抱殘守缺”的—— 這樣的人或許會流于偏激,但絕不愿玷污心中的美好,更不會以此為籌碼。 顧盼待江承光一片真心,待太后亦然。 越荷沉吟片刻,展了顧盼手抄的那本經(jīng)書。其間夾一小箋,墨跡新干。寥寥數(shù)句,似是關懷問候之語。她逐字讀完,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恰在此時,聽桑葚疑道:“娘娘……這顧婕妤倒是挺大方,想來從前太后的確賜了她不少好物。十匹緞子,九匹都是上好的織錦。只其中不知為何雜了一匹楚錦,想是拿錯了?!?/br> 姚黃隨口應道:“楚錦在民間雖有些價錢,于宮中卻只是平常衣料。想來的確是拿錯了,顧婕妤不至拿這個來贈娘娘?!闭f完亦是有所悟,臉色稍變。 越荷淡淡看了小箋最后一行的“吾心極慰”,道:“不,她正是為了送這一匹楚錦,才搭上的那些好緞子。都收起來罷,不必理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