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細(xì)看, 然而只讀了幾個(gè)字，便張著嘴急速呼吸起來。

    瓊英連忙扶住她, 玉河卻只盯著那幾個(gè)小字，淚水漫出了眼眶。

    她手也發(fā)麻、身子也冰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么了？”瓊英心中慌亂，“娘娘，怎么了？”

    卻見玉河情緒激動(dòng)、神色極為凄厲：“哥哥——”

    ……

    越荷啜泣片刻，終于漸漸回過神來。

    心臟像是破開一個(gè)大口子, 所有的溫暖、希望, 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 都從中飛快地流走。越荷只覺如墜入冰面窟窿, 寒意滲入骨縫, 身體還在不斷地下沉、下沉……

    合真亦泫然, 她手臂實(shí)為無力，但竭盡所能, 給予越荷慰藉溫暖。

    心里雖然不忍, 合真已在想著如何開口。她的時(shí)間有限, 必須先將重要的事情說完。雖然月jiejie遭此重?fù)?，已然心冷……但說都說了，她一定要將前世解釋清楚。

    她不愿再背負(fù)著害死李月河孩子的名聲去死了, 她想要在她面前重回清白。

    合真道：“當(dāng)年的事情……”

    她見越荷的頭動(dòng)了動(dòng)，似乎有了反應(yīng)，不由微生喜悅。

    但越荷卻道：“當(dāng)年的事情，暫且不論?！?/br>
    她微微仰起頭，凝重而關(guān)切，神情里有種緊繃的色彩：“你先告訴我，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焙险娴氖?，在她掌心顫動(dòng)，“合真，你不要騙我。”

    “這不是病，是毒，對不對？是不是、是不是圣上要滅口……”

    越荷渾身都僵硬了，她急切地追問著：“是不是他要?dú)⒛悖课胰査馑?，我這就說出身份，他至少會有些愧疚罷，他會把解藥給我的！合真，我一定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的！”

    “合真，你快告訴我呀！你剛才喝的是什么藥？你現(xiàn)在……”

    還有多少時(shí)間。

    蘇合真怔怔地看著故人陌生的顏容，忽然唇角一彎，淚水落了下來。

    她的月jiejie，就是這樣好、這樣值得的人啊。

    比起前世的真相，越荷更加在意的，竟然是她蘇合真的生死……她如何值得啊。后悔和痛苦再次噬咬著蘇合真的心。倘若知道月jiejie會回來，她當(dāng)年，會不會對生多一點(diǎn)眷戀？

    不，她最錯(cuò)的是不該答應(yīng)了皇帝！不該做下那些事情！

    合真的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越荷見她如此，只是焦心。

    她幾乎哀聲道：“合真，你說??！你快說啊！”

    不然怎么會這么巧？就在她李月河死后沒多久，蘇合真便染了病，漸漸憔悴。原先，她雖有些柔弱，但從沒這般病得起不了身！

    越荷已是祈求了：“你快說??！告訴我……”讓我救你！讓我想辦法救你！

    “我沒事！”蘇合真揚(yáng)起大大的笑，“傻jiejie，你也不想想，他要?dú)⑽覝缈冢趺磿仙献阕阄迥昴?？這五年我又不是見不了旁人，咳咳咳……”

    她原想遮掩，但見到越荷那種哀戚的神情，心中忽然一灰。

    道：我當(dāng)年騙了她，如今還要騙她么？且就是騙了，又能騙幾時(shí)，她自己發(fā)現(xiàn)豈不更加難受。

    待咳完，強(qiáng)笑道：“jiejie，你不要傷心。如今的結(jié)局，是我咎由自取。我雖是中毒，卻也自愿。月jiejie不要為我費(fèi)心……我，能再見你一面，說這些話，已是心滿意足?！?/br>
    越荷只反反復(fù)復(fù)哽咽：“是什么毒|藥，咱們用心尋醫(yī)，難道不能治好嗎？”

    合真唇邊綻出靜美的微笑。她衰敗成這樣了，卻愈發(fā)有種病態(tài)的美麗……

    越荷心中忽然一跳，她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蘇合真已輕聲道：“是紅顏枯?！?/br>
    天降雷霆也不會比此刻更為痛苦欲裂。

    越荷唇齒欲裂：“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對你！”

    她忽然想起與傅北相認(rèn)那日，對方眼含悲戚，說她不該回來。又在她哭著怒斥“莫非要自己忘記仇恨”時(shí)，露出那種痛苦難言的神情。

    還有他在李月河死后退婚，放棄官位回京。這些全都有了答案。

    “他、他是為了我……”越荷怔怔地說，“他要給我報(bào)仇？”

    再也沒有更荒謬的了。

    分明都是為了一個(gè)人好，卻誰也不肯說，落到互殺互害的境地來！

    越荷的淚水，斷線珍珠般砸在地上。

    紅顏枯，前朝秘藥，藥石無解。

    能使女子漸漸憔悴，生機(jī)喪失，過程極為漫長痛苦。

    身中紅顏枯者，在任何醫(yī)者的診斷里，都是自然衰老之癥。只有日益病態(tài)美麗的容貌，能流露出些端倪——可是，連毒都發(fā)現(xiàn)不了，又如何能解？

    更何況，就連研制了秘藥的前朝，都沒有真正的解法……

    蘇合真少時(shí)曾經(jīng)在一本醫(yī)術(shù)中翻到此毒。當(dāng)年夏陳鏖戰(zhàn)，新編的醫(yī)書里紛紛寫入陳朝的各種毒|藥，以免有重臣受害。蘇合真見此毒名字頗美，便分享給了李月河。

    當(dāng)時(shí)兩人還感慨了一番，說這樣雖死而美麗，但過程里的痛苦太過折磨，也太輕賤女子了。

    誰能想到，近十年后，是蘇合真自己身中此毒，且她竟是含笑接受呢。

    “這是我對自己的懲罰?！焙险嫘χ袔I，緊緊攥住越荷的手，不管她慌亂之下說的那些“我去找傅北，一定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絕望之言?！霸耲iejie，我沒有多少時(shí)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