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給他留的位置又不會跑，林尚書給擬的差事, 又有做姐夫的帶著他, 只當(dāng)是開拓一下眼界也無妨。”

    林喬兒靠在高床軟枕之上，看著坐在床邊逗襁褓中嬰孩的老人。

    他的蒼老被尊貴和權(quán)勢牢牢包裹著, 只有無遮無蔽的時候, 光禿禿如初降人世的時候, 才會暴露出來。

    一夜一夜，林喬兒靠在他褐斑點點的胸膛上, 揉著他松弛而稀爛的□□, 竭力展示著自己對他英姿的癡迷和慕戀。

    因為畏懼，也因為貪婪, 她裝得太真了，很多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愛他。

    林喬兒微微笑了笑, 靠過去，依在老人背上, 柔聲道：“圣上說的是，妾不懂，妾只聽您的。”

    她獻祭了自己的年輕和美貌，為得就是替自己和弟妹博一個更痛快的前程。

    所以在林茹兒進宮哭訴的時候，林喬兒尤為憤怒。

    “你說誰？何家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你在公主府的時候，不是將季五籠絡(luò)得很好嗎？公主沒有幫你說話嗎？我可是給了她不少好處的！”

    “季五原本口風(fēng)就很緊，從季三那知道了有何青圓這么個人后，便是連話頭都不接了?！?/br>
    一個籍籍無名的鄉(xiāng)野丫頭，竟比林茹兒更能入季家的眼，她是個沒外祖家可倚仗的庶女又怎么樣，她有個誕下了皇子的貴妃jiejie??！

    林喬兒難以自抑地妄想出季家對她的輕蔑和不屑，以致于對不曾見過面的何青圓都有了恨意。

    何青圓絕想不到，在自己看來如此完滿的一門親事，背后竟有這么多的怨氣。

    董氏與黃氏既曾有過結(jié)親的意思，雖未有什么落實的憑證和言語，但董氏還是要與黃氏說個清楚，免得得罪了娘家，姑嫂間落了嫌隙就不好了。

    她索性連信也不寫了，派身邊一個心腹的婢子往滄州去了一趟，很誠懇地將這事兒說開了。

    黃氏雖喜歡何青圓，但這沒訂下的婚事，有變化也不奇怪，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是夜，董茂與她說起這件事，夫妻二人將這門親論說了一遍，也不得不承認何遷文的說法有一定的道理。

    何家只兩個兒女，嫁出去就多一門姻親，若是嫁回娘家，就少了一門姻親。

    “只是我瞧舟兒的心思，我得寫信與他說一說，免得他將圓兒看做未婚妻子，示好過界，自己成了個笑話不說，對圓兒也不好?！?/br>
    這封信落到董尋舟手上的時候，他正從鳳梧書塾下學(xué)回來。

    原本以為只是家書而已，董尋舟拆了信便看。

    入秋日頭短了許多，斜陽穿堂而過，透過廊柱，將他的笑顏照得忽明忽暗。

    等走過屋前的最后一根廊柱時，董尋舟面上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殆盡。

    身后的隨侍見他頓足不前，有些不解地向前邁了一步，輕問：“公子？”

    董尋舟這才回過神來，將手中信紙攥成一團，匆匆進屋點了油燈，引了火，看著火苗風(fēng)卷云殘般將信紙吞沒，落了一捧虛無的灰燼在地上。

    正如他的那些妄念一樣。

    為什么會這樣呢？董尋舟想不明白。

    他以為自己與何青圓自幼相識，緣分深重，連姻緣也該是水到渠成的。

    ‘姑姑為什么又沒這個意思了？’隨侍出門提熱水之后，這屋里就靜得叫人覺得發(fā)寒了，董尋舟僵坐著，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是覺得我這些時日學(xué)業(yè)上不夠上進？是覺得我前途無望，不能在京中立足，給小妹一個好的將來？’

    董尋舟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

    他忽然一動，繼而拿起足邊的書箱，掏出這一日的功課就看起來，逼得那些字要往腦子里鉆。

    腦子里太亂，字眼鉆不進去，他就念出聲來，一字一句強逼自己吞嚼下去。

    他原本覺得今年的秋試太倉促，想等明年再參加的，但眼下他心里生出一股火來，忽然拋下那些書冊往外奔去。

    隨侍提著茶水回來，見他躥出去了，忙也跟上，卻怎么叫也叫不停他。

    只前頭道上來了個人，董尋舟這才住了腳，看清來人是何風(fēng)盈，喘著粗氣道：“見，見過jiejie，失，失禮了?！?/br>
    何風(fēng)盈見他面若金紙，像是剛知曉了什么噩耗，通身上下冷汗涔涔，被夾道里的風(fēng)一刮，他又顫了顫。

    “出什么事兒了？”何風(fēng)盈受他的情緒影響，也皺起了眉頭。

    “沒事?！倍瓕ぶ蹚姄沃溃骸巴巳ピ囋哼f交文書。”

    何風(fēng)盈走近幾步，似乎捕捉到什么風(fēng)中昭示著暴雨的潮意，柔聲問：“不是說先學(xué)一年，明年再考嗎？”

    董尋舟被涼風(fēng)一打臉，倒是清醒了幾分，看著何風(fēng)盈，勉強笑了一笑，道：“今年先試一試也無妨，心里有個數(shù)?！?/br>
    “這時辰，試院都要關(guān)了吧，”何風(fēng)盈被他這慘淡一笑笑得生出幾分憐憫，道：“且親供和具結(jié)你都有了，但互結(jié)還沒有吧，要找今年的五個考生給你一并寫呢?！?/br>
    親供是考生本人以及祖孫三代人的姓名籍貫，年歲體貌，而具結(jié)則是請秀才寫的，以證該考生參考合規(guī)，家世清白，而所謂互結(jié)則是避免作弊的一種舉措，一人作弊，則五人連坐。

    宅斗文西瓜珍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