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感很真實，嗅覺也很真實，即便那個黑袍人告訴自己這一切就是真實的，葛蘭也不相信這一切就是真的。

    這叫她怎么相信？入睡前她還窩在布萊頓菲格里斯大街上自己的魔法小店的閣樓上的讀完了《愛迪爾城》的最后一篇，被驚醒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片混沌的黑霧里。

    她的身邊開滿了黑色的忘憂蓮——這獨特的顏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使得她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從一個很奇怪很陰森的地方醒來的。

    “忘憂蓮怎么會有黑色的？”她尖叫起來。

    “你不覺得黑色的好看嗎？”那個黑袍里面?zhèn)鱽硪粋€清亮的女聲，葛蘭覺得這種聲音不該出現(xiàn)在這么詭異的地方。

    “并不！我是不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對吧？”葛蘭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被子，她起身的時候，一團(tuán)團(tuán)原本蓋在她身上的黑色忘憂蓮花瓣被她抖落。

    “夢？我想把你帶到這里來隨時都可以，壓根就不需要通過夢境?！陛p飄飄的黑袍顯得黑袍里那個女人的身形過分單薄，亦或是黑袍里根本就沒有實體。

    “求求你，我可是一個每年都會按時交稅，對客人也是笑臉相迎，從來不做虧心事、地下交易的好公民。我也一定不會跟別人說我見過你，你讓我回去好不好？”

    “瞧瞧你說的話——每一個字都透露出我一點兒也不稀罕送你回你的甜蜜小店?！焙谂叟死湫α艘宦?。

    “那你想利用我做什么？”葛蘭將手背在背后，一臉乖巧。

    “利用？我的天！親愛的，這個詞太難聽了！我只是在邀請你來我家做客，和你聊聊天，加深一下我們之間的友情?！焙谂叟松斐隽耸滞熳×藗€葛蘭的脖子。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取下了自己的兜帽，讓葛蘭看清楚自己的臉。

    當(dāng)葛蘭看見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珠的時候，她大駭?shù)脦缀跻蟮沽讼氯ィ@訝得合不攏嘴：“赫爾！居然是你！”

    洗茲群島一劫中，戧童寫小紙條要葛蘭和赫爾想辦法將所有分散的影子趕在一起這一段記憶并沒有被修改，在葛蘭心里，赫爾依舊是她“患難與共”的朋友。

    “被我嚇了一跳吧？”赫爾調(diào)皮地繞道葛蘭身后，雙手環(huán)抱住了葛蘭的腰：“哇，你怎么胖了？”

    “你才胖了！”葛蘭佯裝生起氣來，舉起手要揪赫爾的臉蛋，結(jié)果撲了個空，赫爾笑著左躲右閃。

    這一幕就十分駭人了，仿佛一個人類女孩正在和一個幽靈在墓地里嬉戲打鬧，關(guān)鍵是那個人類女孩還無比開心……

    葛蘭在這片黑色忘憂蓮花圃里和赫爾追來逐去，跑了一會兒，然后像滾進(jìn)海洋球里一樣滾進(jìn)了忘憂蓮花瓣里。

    她們都只露出了腦袋，頭碰著頭靠在一起。

    “你剛剛不還很害怕的樣子嗎？”赫爾調(diào)侃道。

    “是很害怕呀，但是一想到是赫爾的地盤，那這些黑色花瓣就在情理之中了?！?/br>
    “什么呀，說的我好像一個老巫婆一樣?！?/br>
    “難道不是嗎？雙生蓮花現(xiàn)在是禁花，一朵朵這么看著我，就像鬼娃娃的臉一樣，而且放著忘憂蓮原本的白色鵝黃色不要，弄這么陰森森的黑色，你說你是不是一個乖僻的老巫婆呀？”

    “哼！竟然這么說我！我要跟你絕交！”

    “哦，隨便你噢，不過你舍不舍得現(xiàn)在就把我送回去呢？”

    “你真的好惡劣，你們都好惡劣?！焙諣柵踔亲哟笮ζ饋恚骸昂喼蓖昝涝忈屖裁唇杏惺褵o恐?！?/br>
    赫爾將葛蘭從花瓣中拉扯起來：“我?guī)闳ノ业男∧疚荩倚箩劻艘黄烤?，只給你一個人喝喲?！?/br>
    這一段路走了許久，她們穿過了忘憂蓮花圃，黑鯨森林，還有一片淺淺銀湯湖。

    “塔迪亞洛社還在嗎？”葛蘭小心地問了一句，她不知道現(xiàn)在這個名字允不允許在幻影結(jié)界中被提出。

    “不在了，她已經(jīng)徹底死掉了。”赫爾停下腳步，哀傷地說。

    葛蘭震驚：“怎么回事？”

    “能量核已經(jīng)沒有了，準(zhǔn)確來說，幻影結(jié)界不可能再拼湊起來，但是那天塔迪亞洛社剛剛聚攏就被所有人齊心協(xié)力打散，她所有的神力便四處流散，碰到她身體的碎片就凝固，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幻影結(jié)界是塔迪亞洛社以命換命重新拼湊起來的，所以塔迪亞她不會再復(fù)活了。”

    “噢……總覺得有些小傷感……”葛蘭聳聳肩，不再說話。

    她被赫爾領(lǐng)進(jìn)了一座造型驚奇的小木屋內(nèi)，小木屋的屋頂搖搖欲墜，使得小木屋像一個帶著巨大巫師帽的小女孩兒，而巫師帽也大到遮住了小女孩兒的臉。

    赫爾輕輕巧巧地繞過進(jìn)門處的桌椅，打開了廚柜，拿出一小瓶淺綠色的酒擺到桌上。

    葛蘭一骨碌就趴到了桌邊，乖巧地看著赫爾將酒倒入了杯中，然后將酒杯推向了自己。

    但是葛蘭并沒有直接去喝那杯酒，而是選擇閉上眼。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還有關(guān)于這一切的真相……能滿足我這個將逝之人的疑惑嗎？”

    對方也沉默了許久，葛蘭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她能聽見對方長嘆了一口氣，然后放下了酒瓶，接著也坐了下來，一陣窸窸窣窣之后，終于開口：“赫爾已經(jīng)死了，我殺了她……不過這是她應(yīng)得的，她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溫柔善良，為了jiejie赴湯蹈火什么的。她只是一個想要毀掉一切的瘋子……當(dāng)然我也一樣?！?/br>
    說著，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葛蘭的手背上：“你現(xiàn)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葛蘭不知道睜開眼睛之后，會看到什么？她很緊張，害怕看到一張可怕的臉。

    葛蘭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肯定這個女人不是赫爾，也許就是手心的溫度吧——赫爾的手從來沒有這么冰涼過。

    于是，她帶著無比緊張復(fù)雜的心情睜開了眼睛。

    可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洶涌的眼淚竟然不自覺地涌出了眼眶，如驚濤颶浪，打碎了遠(yuǎn)古大陸，將陸地變得四分五裂。

    淚眼朦朧的葛蘭伸出手，探上了木桌對面那蒼白的臉龐，渾身發(fā)抖而灼痛，她從來沒有這么痛苦過，這種感覺比死更無助。她應(yīng)該不會這么難過的，就好像眼前人將她的痛苦傳到了葛蘭身上，讓葛蘭切身感受著她的苦痛。

    “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可你……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意料之中，她沒有回答，即便葛蘭知道她不是一個小啞巴。

    “……我果然還是沒有資格讓你回答我的疑問?！备鹛m收回了手，苦笑著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她仿佛看見有一束綠色的光從她面前飛快地閃過，砸向了崆渡，然后耳邊緊接著傳來鯨笳幸災(zāi)樂禍的笑聲。雪地上，鯨笳的能量團(tuán)變成了一朵綠色的花，祇樹跑過來，一團(tuán)火將綠色的花沖散。

    就在這時，她看見遠(yuǎn)處，那個叫做娜娜的三無女孩，正掩在墻角之后，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