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花含煙再次停下來，問龍浩：“你知道夜玹的馴獸術(shù)從哪得來的嗎？”

    龍浩低聲道：“應(yīng)該是我曾祖母那里，夜氏家族的人擅長擺撲朔迷離的古陣法，沒聽過他們家族的人會馴獸?！?/br>
    花含煙眸光微冷：“他不但馴獸，還派人到林邑國，找林邑國的使象者討教訓(xùn)練象軍之術(shù)，以期組成一個強大無比猛獸軍團！”

    林邑國地處熱帶雨林，從林密布，環(huán)境適合大象生存，這些大象為林邑國的人民所馴服，很聽他們的話。

    就是現(xiàn)如今，中國云南等地民族還多有使象者。

    歷史上，隋煬帝聞林邑國多奇珍異寶，便想派兵占領(lǐng)林邑國，以圖把奇寶據(jù)為己有，但遭到林邑國的強烈反抗——林邑國的士兵驅(qū)趕著一群群大象作戰(zhàn)，曾一度讓敵人死傷無數(shù)。

    這種被訓(xùn)練于戰(zhàn)爭的象亦稱戰(zhàn)象——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戰(zhàn)象，作戰(zhàn)時沖鋒陷陣，勇猛無敵，能破城門、毀營壘、折武器、踏敵軍、陷敵陣，能給敵方造成極大的殺傷。

    不過戰(zhàn)象的弱點也多，它們無法克服怕火的天性，外加怕獅子，且防御力差兼速度慢，有時被敵人利用得當(dāng)，反而會給己方帶來極大的損害。

    “夜玹此人覺得象軍不堪大用，他的野心更大！希望能訓(xùn)練出一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獸軍！”花含煙目露輕蔑之色：“但可惜的很，他們夜家只從龍蝶衣那里竊取來一點匹毛，于馴獸和御獸一途，始終不精通?！?/br>
    “迦南島上有不少珍禽異獸，夜家千方百計的大量網(wǎng)羅那種皮粗rou糙，體形龐大的獸類為己用。你還別說，這些野獸經(jīng)過數(shù)年的豢養(yǎng)及訓(xùn)練之后，真給夜玹派上了用場！”

    “他帶著這支數(shù)量龐大的獸軍，以及他多年蓄養(yǎng)的兵馬，大敗滄月！仁帝的胞弟滄月大帝及眾多的滄月皇族宗親悉數(shù)被屠，唯有仁帝的十二子滄月太子在眾多護衛(wèi)的保護下，帶著宮眷成功出逃?！?/br>
    龍浩接過花含煙的話茬：“也就是后來的軒轅族?！?/br>
    花含煙點點頭：“本來夜玹的野心遠不止如此，但那個時候，你祖父已有十來歲，他逃出禁錮之地，趕到滄月帶走了那批獸軍，短短時日內(nèi)弄的夜玹措手不及，軍心大亂，以至于無法開展他的皇圖霸業(yè)。”

    “我祖父很厲害嗎？他才十來歲就能御獸驅(qū)獸？”龍浩的聲音非常艱澀：“那為什么我和弘兒一點這方面的天分也沒有？”

    “哈哈哈！”花含煙突然拍桌大笑，笑聲在洞府中發(fā)出激越的回聲：“哈哈哈……你祖父豈止能御獸，他還能御龍呢！哈哈哈……”

    直到笑夠了，花含煙才止住笑聲，伸指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喘著氣道：“龍浩，你傻??！迦南島的龍氏一族大多是龍御天的后代，而龍御天自詡是御龍氏的后代，我們花氏家族的祖先則自詡為豢龍氏的后代，兩族的先祖皆認為自己有‘養(yǎng)龍’和‘御龍’的本領(lǐng)，我姑且信之?！?/br>
    “但是，你難道忘了，不管御龍也好，豢龍也好，其傳人每代皆只有一個，而這個傳人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和能力勝任，他（她）們都有非常特殊的能力。”她指著龍浩道：“很顯然，你不是你們那一代的傳人，而龍艷光才是！”

    龍艷光，夜狂的初戀情人，同時也是龍浩同父異母的meimei，她原本是要嫁給夜狂，給夜狂做太子妃的，后來不知為何成了其父夜皇的寵妃。

    據(jù)花含煙的講述，龍蝶衣死時，咬破中指，在那個父不詳?shù)哪泻㈩~頭寫“龍羽龍”三個字，然后才咽氣。

    而龍羽飛十來歲就能帶走夜玹的獸軍，其能力可見一斑。

    只是龍羽飛逃走以后，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遠不如夜氏家族的人老謀深算，最后還是被夜氏家族的人捉住。

    龍羽飛拒不為夜氏家族所用，也不透露三寶的任何信息，而彼時夜玹也始終未從滄月獲得任何有關(guān)龍氏三寶的迅息。

    不過他也有意外的收獲——滄月皇族有一個巨大的寶藏，里面黃金成山，瑤、碧等美玉成堆，且有數(shù)之不盡的珍奇寶物，珠光玉器，琳瑯滿目。

    夜玹既想控制龍羽飛，又想得到龍氏三寶，更想奪得滄月皇族巨額的寶藏，只是及至他駕崩，都沒有得償所愿。

    于是他傳位其子，讓其繼承他的遺志——夜玹在成為閹人之前，其通房和侍妾已為其產(chǎn)子。

    龍羽飛生子龍瓏，繼續(xù)活在夜氏家族的陰影下。

    龍瓏娶親之后，生子龍浩，即是現(xiàn)在的老西羽候，他不屈服現(xiàn)有的命運，千方百計向花氏家族求救，終于送走了龍浩。

    龍浩被花家撫養(yǎng)長大，一直未曾被夜氏找到。但龍瓏逃脫未遂，連累妻子橫死，后又娶妻，生女龍艷光。

    龍艷光在夜焰國皇宮內(nèi)長大，和前夜焰太子感情深厚——其實在花含煙看來，這也是一個陰謀。

    “很奇怪，夜氏的男子都只想得到龍氏的女子，卻不會對龍氏的男子動心思。”

    當(dāng)時，花含煙曾一臉深思地道：“像龍羽飛，龍瓏，娶的皆是普通女子，并非夜氏的姑娘。所以我認為夜狂對龍艷光施美男計，說什么要娶她做太子妃，其目的無非是得到她的人，或者是為了龍氏三寶。只不過，他慢了一步，被他老爹捷足先登了。”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甚至十七都圓，而在東籬山和東翁山上觀賞月亮，無疑視野最好。

    可顧還卿完全沒有賞月的心思，她抱膝坐在東翁山的一塊巨石上，目光有些虛無地眺望著遠處的夜色，寒涼的夜風(fēng)吹拂著她的長發(fā)與衣衫，她卻宛若石化，久久不曾動彈一下。

    她居然是龍艷光和夜皇的女兒？！不，或許該說初一是龍艷光的女兒，小名叫央央。

    這也難怪闕奶娘在私底下一口一個小公主的叫她，原來如此！

    可現(xiàn)在要怎么辦？夜皇和夜氏皇族是軒轅黛和姬十二，乃至整個軒轅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身為夜皇的女兒，同樣是他們恨之欲除的對像！

    她可以不選擇夜皇，只做一個與夜氏皇族沒有關(guān)系的普通人，但軒轅黛和姬十二能忘掉她的身份，軒轅族能接納她么？

    未必吧！

    換了她，也無法坦然與仇人之女喜結(jié)良緣，甚至平常視之。

    “不冷嗎？咱們該回去了。”身后傳來姬十二柔和醇淡的嗓音，他伸出手臂，順勢將她環(huán)入懷中，替她擋住不羈的秋風(fēng)。

    顧還卿陡然變得脆弱起來，只覺鼻酸——他們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尤其姬十二，他為她付出良多，甚至犧牲了他的名譽，只為了和她在一起。

    可等待他的結(jié)局是什么？

    她微微吸了吸鼻子，眨去眼中的澀意，貼在他懷里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么瞞著我？”

    “沒有啊，我只是一直這么猜測，未料到事實竟與我的猜想相符?！备f話的時候，姬十二的聲音依舊溫雅淡定。

    “咱們要血拼嗎？你會不會殺了我？”顧還卿問得非常糾結(jié)。

    啪！姬十二很不紳士的拍了她的臀部一記：“你這腦瓜子整日亂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我為什么要和你血拼，為什么要殺了你？”

    這不明擺著嗎？顧還卿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xù)再拍。

    “你只記住你是顧還卿，是我姬十二心愛的王妃，去他的夜焰小公主！你又沒有在夜焰國長大，更沒有幫著夜焰國做任何傷害我軒轅族的事情?！?/br>
    顧還卿覺得他自欺欺人，他卻低頭問她：“若有朝一日我手刃夜皇，你會幫誰？”

    “……”顧還卿頓時有點語塞。

    這答案與“你媽和你老婆一起掉到水里，你會救誰？”有異曲同工之妙，她考慮了幾秒，毫不猶豫地答道：“幫你?！?/br>
    她又不是初一，充其量只是一個穿越者，夜皇并非現(xiàn)代那個疼愛她的父親，她可認可不認，何況她被丟在慕府，誰知是不是夜皇的陰謀詭計。

    這樣的父親，她作死了才會認他。

    但姬十二可不同，他們一路走來，早已分不開了。

    姬十二立刻得意地笑出聲：“你這答案深得我心，顯然我沒白疼你。不過夜皇已經(jīng)七老八十三了，大概等不到我手刃他的那一天便會駕鶴西歸，省得弄臟我的手?！?/br>
    夜皇是夜焰國在位期間最長的一個皇帝，時年六十有五，年近古稀，卻仍然霸著九五之尊的寶座不放，太子都早過不惑，快五十的人了。

    坦白說，也許真等不到姬十二去收拾他，他就嗝屁了。

    顧還卿對夜皇沒有好感，也不想管他的死活，對他更無半分敬意。

    相反，因著腦子里的記憶，她對龍艷光還有幾分孺慕之情，覺得她很可憐。

    她推了推姬十二，仰首問他：“你覺不覺得奇怪，剛才花含煙曾言龍艷光是夜皇的寵妃，可據(jù)我所知，夜皇的妃子中沒有一個叫龍艷光的，也無一個叫赤阿蕓的。”

    這動作將她的唇送到姬十二的眼前，她猶不知覺，姬十二卻從善如流的親了她一口，然后才道：“龍艷光的身份重要，再加上她曾和夜狂相戀，夜皇大約不會公布她的身份，只會私下圈養(yǎng)著。至于赤阿蕓，要派人去打聽打聽，夜皇妃子眾多，這種藉藉無名的嬪妃，也許早就死了也不一定?！?/br>
    “不過龍艷光肯定還活著?！奔⒉[著眼，語氣淡淡：“而且剛才龍浩對花含煙說了假話，說什么他不知道與夜狂相戀的那位女子是誰，要花含煙告訴他。”

    顧還卿略一思索，腦中靈光一閃：“是因為慕氏兄妹嗎？”

    姬十二點點頭：“對，慕氏兄妹喝過龍之靈的解藥，據(jù)花含煙所說，龍艷光是傳人，她的血定能解龍之靈，而你的血也可以解龍之靈，再加上龍浩和皇甫弘都無什么特殊的能力，是不可能擁有龍之靈或者有解毒能力的，所以慕氏兄妹喝的解藥，只能是龍艷光的血?！?/br>
    “由此可判斷龍艷光還活著，只是不知道龍浩為何要對花含煙撒謊。”顧還卿擰起了眉。

    ※※※※※※

    姬十二站在墻底下，仰首目送著顧還卿翻墻進顧宅，殷殷叮囑：“你只管好好睡一覺，什么事都不要想，你只記得萬事有我?！?/br>
    顧還卿蹲在墻頭，笑得甜蜜，雙眸彎彎若月：“你快走吧，我看著你走，不然我不安心?！?/br>
    姬十二笑彎了眼，抿著唇角的笑意背轉(zhuǎn)身，手帶在背后朝她揮著。

    顧還卿笑著看他走遠，直至他的頎長挺拔的身影沒入黑暗中，她才瞼下眼眸，幽幽嘆了一口氣，然后輕若無聲的躍下圍墻。

    衣袂飄然間，她已置身顧宅外。

    路旁有一棵桂花樹，八月桂花九月香，她跳起來摘了一枝，邊走邊放在鼻下輕嗅，模樣極是愜意。

    “哈哈，顧還卿，你還得意的起來？我都替你憂心??！”突然，她的身后傳來一道壓抑的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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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8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

    云綺香其實頗為得意，不過懾于深夜，她不敢笑得過于放肆，所以盡量壓抑著自己的笑聲。

    但在寂靜的夜里，她的聲音依舊顯得很異常的尖刻，刺人耳膜。

    顧還卿卻恍若未聞，徑自往前行。

    她黑衣黑裙，衣袂飄飄，步履看似平穩(wěn)，速度卻極快，轉(zhuǎn)瞬已拐入另一條巷子。

    “顧還卿，你往哪里逃？心虛了嗎，看到我就跑？實話告訴你，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今日也不會放過你！”

    擔(dān)心追丟顧還卿，云綺香邊放著狠話，邊快速的跟上。

    然而，無論她奔跑的速度多快，顧還卿卻總是留給她一個影影綽綽的纖細背影。

    云綺香幾乎氣壞了，一路上咬牙切齒的喋喋不休，跟和尚念經(jīng)似的，所嘮叨之言，無外乎她偷聽到顧還卿與姬十二的話，知道了顧還卿的真實身份。

    現(xiàn)在她要揭穿她，讓被蒙在鼓里的軒轅黛知道實情，然后讓軒轅黛殺了她。

    及至顧還卿毫無征兆地停下步伐，她才嬌喘吁吁的閉了嘴。

    “法場？！”云綺香轉(zhuǎn)頭四顧，發(fā)覺不知不覺間，她追著顧還卿，竟追到了劊子手斬殺犯人的法場附近。

    法場是處決人犯的地方，凡是靠近法場，仿佛立刻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云綺香只覺惡心，皺了皺俏鼻。

    顧還卿卻慢條斯理的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她優(yōu)雅微笑：“對，法場這里較安靜，比較適合處理某些事情?！?/br>
    為了殺一儆百，法場大多選擇鬧市區(qū)，所以京城的法場是一個巨大的廣場，白日這里百姓最多，人氣很旺，是個極熱鬧的地方，到了夜晚，則空蕩蕩的，一片空曠。

    云綺香極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譏誚地道：“顧還卿，你少給我裝神弄鬼，就憑你如今的身份，還有什么可以處理的啊？無非是想著怎么逃跑，好讓黛宮主和軒轅族找不到你的人，不然便是你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br>
    “何以見得我要死？”沒有被她的話恫嚇到，顧還卿氣定神閑：“你也看到了，十二他壓根不在乎我的身份，也沒拿我當(dāng)仇人看，待我一如從前，我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放棄即將到手的幸福，去逃什么命？”

    “蠢貨，少主如今是被你迷惑的是非不分，所以他才沒有即刻殺掉你，待他醒過神來，必定會拿你血祭先祖，讓你血債血償！”

    顧還卿覺得好笑：“什么血債血償？你幻想過度，以至于忘記了事實么？我打小在大越長大，從未做過對黛宮主和軒轅族半分不利的事情，哪里會有什么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