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羨的、詫異的、驚艷的、自然也有帶著絲絲縷縷厭惡的，各種眼神不一而同，直到最后又紛紛落在攜手而來的兩個(gè)女子中，更年少的那位。

    所有人心中倒都是一個(gè)念頭。

    沈氏女，當(dāng)真是好殊色。

    沈殊音打小在京城長大，在座的這些夫人，說一聲看著她長大，倒也不為過。

    她從及笄開始，便有艷冠京城之名。

    而沈絳不同，在座的人之中，絕大多數(shù)對她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況且關(guān)于沈絳的那些傳說，不管是她離經(jīng)叛道的創(chuàng)辦朱顏閣，經(jīng)營鋪?zhàn)?，還是她犯天下之大不韙，替父伸冤，都過分濃墨重彩。

    反倒是叫人忽略了，這位沈家三姑娘容貌之絕色，竟尤在其姐之上。

    沈絳今日穿著一身廣袖流仙裙宮裝，衣裳之上，一層又一層繡著繁復(fù)而華貴金海棠花鸞尾紋樣，兩邊寬大袖口上，用金線在邊口繡著同樣繁復(fù)的海棠花紋，腰間束著巴掌寬腰飾，當(dāng)真是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比起這樣華貴雍容的打扮，反而是她的一張臉更加惹眼。

    從她一入內(nèi)，殿內(nèi)的光仿佛盡數(shù)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少女嬌艷的臉龐清麗絕倫，一雙烏黑灼亮的眸子，似瀲滟著春水，不經(jīng)意的抬眸，便透著眼眸盈盈。

    飽滿豐盈的唇瓣，點(diǎn)綴著絳色，像是熟透的櫻桃被咬了一口呈現(xiàn)出的顏色。

    光是看，便讓人覺得嬌艷欲滴。

    隨著沈絳給太子妃行禮，殿內(nèi)的這些夫人小姐，這才恍如夢醒。

    誰能想到，她們竟被一個(gè)少女的容貌迷住了眼。

    “謝太子妃賞?！彪S著太子妃賜座，沈絳輕輕張口回應(yīng)。

    她唇瓣一張一合，唇珠微翹，不少人心底忍不住嘀咕：也不知她唇上涂抹的是什么口脂，怎得顏色就這般好看呢。

    不過不少人都懷疑，這是朱顏閣出的新品。

    自然也沒人會立即上去詢問，顯得不夠矜貴。

    沒一會兒，又有人進(jìn)來通稟，這回是郢王妃到了。

    這位輩分兒比太子妃還要高，宮人剛一傳稟，太子妃居然就已經(jīng)從高座上緩緩起身。

    “見過叔母?！碧渝故窍刃泄Ь葱卸Y。

    難怪滿朝文武，皇宮內(nèi)外，都交口陳贊太子妃的賢明大度。

    如今她貴為太子妃，身份自然尊貴過郢王妃，卻依舊能以子侄禮遇相待。

    眾人給郢王妃行禮后，郢王妃被太子妃請到了上首，自己的鄰座旁。

    沈殊音在落座時(shí)，手臂輕抵了抵沈絳。

    沈絳扭頭看了她一眼，就見沈殊音居然朝上首的郢王妃眨了眨眼睛。

    雖然她動(dòng)作很小，又未發(fā)一言，沈絳卻懂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調(diào)侃她呢。

    不就是三公子的親娘，她又不是沒見過。

    先前在護(hù)國寺時(shí)，她也見過這位郢王妃，只不過王妃不認(rèn)識她罷了。

    沒一會兒，端王妃姍姍來遲，這位王妃在京城是頗為有名，因著她出身將門，父親也是手握兵權(quán)的大將軍。

    所以這位端王妃頗有將門虎女之風(fēng)范，把端王爺?shù)膬?nèi)宅管的水泄不通。

    只怕連一只母蚊子都輕易飛不進(jìn)去。

    換句話說，這是位胭脂虎。

    坊間傳聞，她與自己的婆母霍貴妃之間的關(guān)系，不可謂是不緊張。

    畢竟端王一心問鼎皇位，子嗣是萬萬少不得。

    但是王妃的性子卻善妒的很，不僅不準(zhǔn)端王納妾，就連端王成婚前伺候的通房都被發(fā)賣。

    雖說霍貴妃幾次三番的暗示端王妃，可人家我行我素，只當(dāng)聽不見。

    至于端王要仰仗著自己老岳丈的兵權(quán)，也不敢得罪自己這位王妃。

    因而堂堂一位王爺，倒是只能守著一位王妃過日子。

    好在端王妃膝下有兩子，子嗣倒也不艱難。

    只不過這就更斷絕了端王納側(cè)妃的借口。

    端王妃雖然府內(nèi)競顯胭脂虎本色，可是府外卻是擺出一副賢明大度的模樣，親自呈上自己給小郡主帶來的禮物不說，更是說不盡的吉祥話，逗得左右皆開懷。

    端王妃瞧著被抱在奶娘懷里的小郡主，柔聲道：“瞧瞧咱們這小郡主長得，著實(shí)是可愛，瞧得我呀，恨不得也立馬有個(gè)女兒呢。”

    太子妃兒女雙全，倒也沒覺得她這話是已有所指，反而說道：“三弟妹若是喜歡，便也趕緊生個(gè)小郡主，正好與我們?nèi)醿鹤靼??！?/br>
    小郡主乳名柔兒。

    端王妃輕嘆一聲：“這生孩子可是得講究緣分，哪能說生就生?！?/br>
    不過隨后她朝一旁的郢王妃瞧了眼，微擋住嘴角，輕聲一笑：“太子妃你瞧，連叔母都看咱們小柔兒看的入迷了?！?/br>
    郢王妃沒想到她的話能扯到自己身上，只微一挑眉：“小郡主模樣可愛，誰看了不喜歡呢?！?/br>
    “說起來世子殿下如今二十有二，也該到了議親的年紀(jì)了。”端王妃眨了眨眼睛。

    這一下滿室女眷，紛紛抬頭看了過來。

    說起來謝珣，那真是名滿京城，不僅是因?yàn)樗矸葑鹳F，更是因他行事乖張偏激，先前鬧出出家一事。

    而近來誰提起這位，不都得嘆一聲好手段。

    初入朝堂，倒也不急，竟然能當(dāng)了大半年的京兆府小推官。

    待時(shí)機(jī)一到，暗訪江南，辦了揚(yáng)州這么個(gè)大案子，升任為都察院的四品僉都御史，徹底成了手掌實(shí)權(quán)的人物。

    況且謝珣又有姿容冠絕之名聲，豐神俊朗，猶如天人。

    年輕小姑娘誰又不愛俏郎君，京城勛貴子弟雖多，可是能這般集家世、權(quán)勢還有容貌為一身的，謝珣還真是獨(dú)一份。

    端王妃此時(shí)乍然提起，在座之中，但凡家中有未定親少女的貴夫人，或是那些婚事不曾定下的貴女們，紛紛豎起耳朵。

    想要聽聽郢王妃如何回應(yīng)。

    哪怕是沈殊音都忍不住抬起頭，望向郢王妃。

    “沒想到端王妃倒是對堂弟的親事，這般有興致?！臂蹂惠p不重給了個(gè)軟釘子。

    霍貴妃和端王拿她沒法子，郢王妃可不在意她一個(gè)小輩兒。

    端王妃被這么一軟頂子彈回來，倒也沒露出什么不悅的表情，反而越發(fā)恭敬道：“侄媳并無僭越之意，只不過關(guān)心罷了。畢竟前些日子，太后她老人家還提及此事，說讓我們這些當(dāng)嫂子的，多替世子長眼，若是有合適的，倒也不吝推薦?！?/br>
    “就是不知，世子殿下喜歡什么樣的？”

    郢王妃這次倒是神色平和，淡淡道：“我與王爺素來也不拘束著他。”

    “他的世子妃，家世不論，只管選他自個(gè)喜歡的。”

    這句話倒是讓沈殊音輕笑了起來，她忍不住又朝沈絳瞧了一眼。

    他喜歡的，那不就是她家的小灼灼。

    只是沈殊音這揶揄的笑，本只是沖著沈絳，落在旁人眼底，倒成了不敬。

    端王妃幽幽望過來，聲音冷淡至極：“沈大姑娘，不知王妃此話有何不妥，竟惹得你如此發(fā)笑？”

    沈絳一愣，下意識朝端王妃望過去。

    端王妃此刻正看著沈殊音，眉眼間盡是冷色。

    說起來，當(dāng)年端王與沈殊音之間倒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往事。端王最初想要求娶的人便是沈殊音，他們兩人之間年齡相差三歲，倒也不能說不合適。

    只是沈作明一向不喜摻和到黨爭之中，若是真把沈殊音嫁給端王，那他就會被綁上端王這條船。

    因此他婉言拒絕了此事。

    如今這位端王妃的父親乃是大將軍吳符，越是手握兵權(quán)之人，只不過卻比不上沈作明。

    京城中一直有傳聞，端王爺是求娶不到沈殊音，這才退而求其次娶現(xiàn)在這位端王妃。

    端王妃自然對這樣的傳聞不陌生，因此她往常瞧見沈殊音，便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女子哪會沒有攀比之心，更何況還是自己丈夫險(xiǎn)些娶了的女人。

    先前沈殊音嫁給方定修時(shí)，兩人琴瑟和諧，好一副神仙眷侶姿態(tài)。

    沈殊音和離的消息傳出來時(shí)，端王妃在自己的院子里，險(xiǎn)些笑斷了腸子。

    沈氏女，也有今天。

    活該！

    現(xiàn)在沈殊音不過是個(gè)和離歸家的婦人，一句沈家大姑娘，盡顯她身份上的不尷不尬。

    沈殊音被端王妃叫到了姓名，自然也不能再坐著了。

    她恭敬站起來，溫和而不失禮節(jié)道：“我只是覺得王妃娘娘，一顆愛子之心令人感動(dòng)，畢竟娘娘沒有逼迫殿下，娶自己不想娶的人?！?/br>
    “沈大姑娘這是什么意思，是誰娶了不想娶的人？”沒想到方才軟釘子都沒刺到的端王妃，這會兒竟也失態(tài)了。

    也是怪她自己太過心虛，竟以為沈殊音說這句話，是在譏諷端王娶她是被逼迫。

    一時(shí)間，殿內(nèi)氣氛，緊張了起來。

    誰知一旁安靜待著的沈絳，突然也笑了起來。

    相較于方才沈殊音無聲的笑意，她這一聲笑，可謂是嘲諷至極。

    沈絳有些詫異的望著端王妃，由衷想著，端王為了兵權(quán)，還真是舍得委屈自己。

    就連這樣拎不清狀況的，都敢娶回家。

    這位端王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的這個(gè)親王爵位，可是隨時(shí)有不保的危險(xiǎn)。

    還有這位王妃倒也不打聽打聽，她們沈家人是好欺負(f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