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長吁短嘆：“可惜了，這樣的絕色倒是落得一個紅顏薄命的下場。”

    “你還真當(dāng)他是個女人吶。”傅柏林氣笑了。

    原本以為這事到此就了了，畢竟這是皇上親自下令要抓的人，可誰知傅柏林的腳還沒踏出錦衣衛(wèi)衙門。

    太子居然帶著人，親自到了。

    就連門房上看守的人，都驚的瞪大眼睛，差點忘了叩拜。

    尹晉是因為辦完這件差事，去奉昭殿給皇上回話，正好不在。

    傅柏林是今個當(dāng)值的鎮(zhèn)撫使，職位最高。

    理應(yīng)是他來回太子的話。

    太子剛到，傅柏林趕緊出門迎接，剛跪下，喊道：“微臣鎮(zhèn)撫使傅柏林，叩見太子殿下?！?/br>
    “是誰讓你們隨意抓捕我東宮之人，”太子居高臨下，一臉怒意。

    傅柏林當(dāng)機立斷說道：“回殿下，尚寶清乃是殺人嫌疑犯，意圖逃跑，指揮使大人親自帶人，將其捉拿歸案。”

    “荒謬。”太子寬袖一甩，怒斥。

    隨后他說道：“來人，將人帶過來。”

    兩個侍衛(wèi)將一個人拖了上來，太子指著這人說道：“今日你們離開之后，太子妃立即徹查暢園，發(fā)現(xiàn)此人鬼鬼祟祟，仔細(xì)審查才發(fā)現(xiàn)，此人便是殺害宮女之人。”

    “還找到兩名證人，證實見過此人與那個宮女私會?！?/br>
    傅柏林微有些詫異：“不知殿下，這人是？”

    “此人乃是戲班子里的學(xué)徒，日常跟在尚寶清身邊，先前尚寶清的首飾時常有丟失，此事在戲班子里也有耳聞。你們錦衣衛(wèi)若是不信，盡可去查。”

    傅柏林恭敬道：“太子殿下所言，微臣豈敢不信。”

    “原本找到此案真兇之事，太子妃因天色太晚，才沒及時稟告貴妃，沒想到貴妃連著一時半刻都等不得，竟直接到父皇跟前告狀?！?/br>
    顯然太子說的義正言辭，但是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不管之前這個宮女是被誰殺的，但是現(xiàn)在她就是被戲班子里的學(xué)徒所殺，想來一系列的證據(jù)，東宮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

    任誰都查不出不妥。

    太子大概是怕夜長夢多，做了兩手準(zhǔn)備，一邊讓落實了證據(jù)，一邊送尚寶清出宮。

    可他沒想到，貴妃早也防著他這一手，居然直接將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

    至于皇上是信太子還是信貴妃，從錦衣衛(wèi)的行動便已經(jīng)看出來了。

    “你們抓尚寶清，不就是懷疑他乃是兇案真兇，如今真兇在此，還不快把他放了?！碧釉俅握f道。

    傅柏林跪在地上，卻不動分毫。

    他低聲說：“太子殿下，捉拿尚寶清乃是圣上親自下令，若我圣上手諭，微臣不敢私放嫌犯?！?/br>
    太子咬牙：“你這是仗著父皇，便不將孤放在眼中？”

    傅柏林再次叩首：“微臣不敢。”

    他身后的錦衣衛(wèi)跪成一排，卻無一人退后。

    錦衣衛(wèi)的昭獄，從來都是兇名赫赫，沒人能從這里，輕易帶走一個嫌犯。

    哪怕對方是太子殿下。

    都說太子乃是寬厚溫和的性子，可是在尚寶清一事上，他仿佛盡失了理智，他低頭看著傅柏林，怒道：“好，孤今日便先斬了你這個不辨黑白，肆意抓人的佞臣。”

    他一腳踢在傅柏林的肩膀，將人踢翻后，順手從身側(cè)侍衛(wèi)的腰間，拔出一把長刀。

    刀刃鋒利，雪亮如水，劃過在場每個人的眼眸。

    “殿下，饒命?！鄙砗蟮腻\衣衛(wèi)在替傅柏林求饒。

    可是傅柏林卻爬起來，再次跪在太子殿下跟前，低聲道：“殿下，尚寶清乃是殺人嫌犯，殿下身尊體貴，何必為一介嫌犯動怒?！?/br>
    “臣請殿下三思?！?/br>
    第124章

    傅柏林不退, 哪怕是太子的刀，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為錦衣衛(wèi)，強權(quán)在側(cè)又如何, 他絕不畏懼，哪怕此刻太子就是一刀斬了他的頭顱，他亦是不退。

    身后錦衣衛(wèi)再次齊聲道：“請殿下三思?！?/br>
    天空中，突然一道亮徹天際的閃電劃過，猶如將這冰冷陰沉的天際，撕開了一道口子。

    每個人臉上都被銀光照的慘白。

    太子手握長刀, 反而有種進退維谷的挫敗。

    直到身后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太子殿下?！?/br>
    眾人回首, 這才發(fā)現(xiàn), 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尹晉及時趕了回來。

    尹晉單膝跪地：“皇上口諭, 請殿下即刻回宮?！?/br>
    太子順勢將手中長刀扔掉, 冷眼望著傅柏林。

    傅柏林雖然沒有抬眸, 卻能感覺到從上方射來的那一道冷光。

    待太子轉(zhuǎn)身離開, 他所帶來的人也一并離去。

    尹晉高喊：“恭送太子殿下?！?/br>
    等太子徹底離開之后, 尹晉才轉(zhuǎn)身道：“都起來吧?！?/br>
    傅柏林緩緩站起來, 尹晉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你跟我進來?！?/br>
    待兩人進了室內(nèi)，尹晉回頭打量傅柏林, 這才緩緩道：“那是太子殿下，咱們雖是錦衣衛(wèi), 卻也不是刀劍不入。太子若是那一刀砍下來, 你這腦袋掉了那也是白掉。”

    “多謝指揮使大人關(guān)愛。”傅柏林低聲說道。

    尹晉：“不過你做的沒錯, 哪怕是太子殿下又如何, 咱們錦衣衛(wèi)乃是直屬圣上, 便是太子都無權(quán)從錦衣衛(wèi)的昭獄提人。你今日誓死沒退, 也讓其他不開眼的知道, 我們錦衣衛(wèi)連太子都不懼。”

    錦衣衛(wèi)權(quán)勢煊赫，自然有不少人盯著。

    尹晉稍作寬慰，便又再次趕進宮里。

    他來時收到太子帶人親自前往錦衣衛(wèi)的消息，圣上聽到這個消息，顯然臉色陰沉。

    甚是不悅。

    只怕今晚搞不好，便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尹晉趕回宮中，還是遲了一步。

    太子已經(jīng)到了奉昭殿，見到皇上，他開口第一句便是：“父皇，此事并非貴妃所言那般，尚寶清乃是冤枉的。真正的犯人，兒臣已經(jīng)帶來，還請父皇做主。”

    皇上半靠在椅子上，微瞇著雙眸，盯著殿內(nèi)的太子。

    這是他的皇長子，乃是元后嫡出，自幼便有敏而好學(xué)的聰慧之名。

    他也對太子給予厚望，任命多位儒學(xué)大家為太子之師，教導(dǎo)他儒學(xué)經(jīng)典，治國經(jīng)邦之要義，可是不知何時開始，他對太子的失望多過期望。

    “做主，你要朕如何給你做主？你是覺得朕讓錦衣衛(wèi)抓人抓錯了？”皇上的語氣平緩，聽不出任何脾氣。

    可是熟悉永隆帝的人卻知，這已是他氣急之下的神態(tài)。

    太子自然也感覺到了這股不平靜，他小心翼翼抬頭望向皇上，低聲道：“父皇，兒臣并非此意?！?/br>
    “不過就是一介小小伶人，值得你這般興師動眾，還帶人鬧到北鎮(zhèn)撫司，你身為一國儲君，可想過自己的身份？”皇帝越說，語調(diào)越冷。

    哪怕是端王和魏王之事，都不曾讓他如此生氣失望。

    老三、老四兩人不算東西，可那也是為了爭帝位，太子行事，竟荒唐到如此。

    為了一個小小的伶人，不惜親自到北鎮(zhèn)撫司。

    太子低聲道：“父皇，此事乃是霍貴妃刻意為之，她是為了構(gòu)陷兒臣身邊的人。”

    他話音還未落下，皇帝順手抓起桌上的鎮(zhèn)紙，砸了過去。

    好在永隆帝并非真的要下死手，砸的時候還是偏離了太子。

    永隆帝恨鐵不成鋼道：“便是她構(gòu)陷你，你若是不暴露弱點，她豈能輕易讓你就范。”

    “父皇，兒臣一直未曾求過您什么，這次只求您放了寶清。他實在是冤枉的，”太子叩首，言辭懇切。

    永隆帝望著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的太子，只覺得額頭突突直跳：“你當(dāng)真是昏了頭?！?/br>
    關(guān)于太子的傳聞，他不是不知。

    在這皇宮內(nèi)院之中，帝王無所不曉。只不過他想要讓太子自己醒悟，早日迷途知返。

    可如今看來，他竟是越陷越深，嬖愛伶人，冷落太子妃。

    “來人，來人，”永隆帝吼了一聲。

    殿外候著的總管太監(jiān)彭福海，一路小跑進來，“陛下，奴才在?！?/br>
    永隆帝面色陰沉：“去傳尹晉，讓他即刻進宮面圣?！?/br>
    “父皇，你要做什么？”太子瞳孔翕張，臉上帶著驚懼。

    永隆帝看著眼前的太子，一字一頓道：“我要將你拉回正途?！?/br>
    太子到底給永隆帝當(dāng)了幾十年兒子，從永隆帝的眼神和話語中，便知他殺心已定。于是他立即往前撲過去，跪地行走，爬到永隆帝身側(cè)。

    他仰著頭望向眼前的帝王：“父皇，兒子求你，不要殺他。兒子往后一定恪盡職守，盡心政事，當(dāng)個讓天下滿意的好太子。只求父皇饒過這一次，不要殺了他。”

    若是方才永隆帝還有所猶豫，現(xiàn)在他看著眼前這個苦苦哀求的太子，徹底下定決心。

    皇帝起身，一腳將他踢開。

    太子跪趴在地上，依舊哀求不已。

    永隆帝往前走了幾步，本不欲再看他，可是心中氣急難忍，再次回頭，指著他便罵道：“你六歲時便被立為太子，朕對你寄予何等期望，你十二歲時大病，朕為了你遍請?zhí)煜旅t(yī)，請來高僧替你祈福。你病愈后，朕特地在普華寺還愿，更是大赦天下?！?/br>
    “待你讀書時，朕修建文昭宮，供你讀書。你的先生是李盛德、杜志明、魏紹這樣的儒學(xué)大家。你東宮的輔臣，哪個不是得力的老臣?！?/br>
    “朕對你如此厚望，你竟為了一個低賤伶人，如此下跪哀求，可還有一□□為儲君的氣度和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