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前林度飛率部一戰(zhàn)，打的所有人心服口服，因此這次主動出擊，依舊由林度飛為主將，旁人毫無怨言。

    只是計劃很好，眾人也是昂首挺胸，準備大干一場。

    徹底將北戎狼崽子，打回他們的草原老家。

    可是議事結(jié)束后，左豐年請沈絳留下，他還把宋牧和郭文廣都留下，他們?nèi)四耸俏鞅贝鬆I的老人，如此算是輔助沈絳上位。

    沈絳以為他要說什么，干脆把林度飛也留下。

    雖然皇帝沒有明封沈絳，可是她如今是郡主，乃是在座所有人里，品級最高者。

    眾人自然不自覺的開始聽令她調(diào)度。

    “郡主，此戰(zhàn)只怕會打成焦灼戰(zhàn)，”左豐年思前想后，還是說道：“赤融伯顏此人，不像阿思蘭那般張狂，他為人沉穩(wěn)，進退有度，以我與他交手的情況來看，此人確實可以被稱為北戎不世出的英雄?！?/br>
    沈絳輕笑，她環(huán)顧幾位將軍，問道：“諸位以為，打仗打的是什么？”

    眾人一怔，這位郡主是把他們當成剛上戰(zhàn)場的毛頭小子呢，這么拷問他們。

    郭文廣粗聲粗氣說：“打仗當然打的是人，是裝備，誰的人多，誰的裝備好，便能搶占先機?！?/br>
    “還有后勤裝備，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彼文敛痪o不慢說道。

    沈絳點頭：“論人，我大晉人口龐大，足可抵得上十幾個北戎民族，論裝備，大晉地大物博，礦產(chǎn)無數(shù)，我們的軍械更是遠遠勝過北戎。至于后勤，我們有整個中原大地為依仗，北戎只有一片草原，他們憑什么跟我們比?！?/br>
    眾人自然明白這么淺顯的道理。

    “可是大晉的士兵，卻一次次被北戎人欺凌到家門口，為何會這般？”

    此時各人神色各異，唯有林度飛望著她說：“因為人心不齊?！?/br>
    “對，大晉雖人口眾多，可是并非只有西北大營一處需要守備，南至嶺南之地，南越等國虎視眈眈，東至江淮，倭寇在海上橫行，不時sao擾海民。所以我們西北之地，縱然重要，卻也無法舉全國之力，對付北戎?！?/br>
    郭文廣一拍桌子，怒道：“郡主這話，可算是說到我心坎上了。咱們西北大營每年的軍費，戶部還扣扣索索不想給，年年都說我們窮兵黷武。他們那些在京城里安享太平的朝臣，豈知我們邊關(guān)苦楚。”

    “這些狗.娘養(yǎng)的，真以為老子喜歡打仗，喜歡把腦袋扛在脖子上？還不是那些北戎狼崽子一天到晚，沒完沒了，想要打進中原，想要霸占我們的土地，想要欺負我們的百姓?！?/br>
    左豐年聽著他說完，這才輕咳一聲，“郭將軍，郡主面前，不可造次?！?/br>
    郭文廣梗著脖子，正準備回他，結(jié)果想起自己剛才那句震天徹底的狗娘養(yǎng)的。

    他老臉一紅。

    沈絳卻全然沒有反感，反而笑說：“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郭將軍所說的話，亦是我心中所想?！?/br>
    “我之所以想跟諸位討論此事，也是因為我心中有所想法，”她環(huán)顧著眾人，說道：“若是在如今的軍費之上，再加上一倍，諸位以為，我們可以何時打到北戎王庭?！?/br>
    眾人怔住，郡主這是何意？

    連林度飛都一臉目瞪口呆望著他，反倒是安靜坐在沈絳身旁的謝珣，一直淺笑不語。

    他如今的身份，乃是沈絳的軍師。

    反正西北大營眾位將軍，也無人認識謝珣，更不知這位便是如今在朝中權(quán)勢滔天的郢王世子殿下。

    “我準備以私人身份，加大西北大營軍需開支，而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打進北戎王庭，斬殺赤融伯顏?！?/br>
    “他如何殺死爹爹，我便要如何殺死他?！?/br>
    復(fù)仇，是沈絳從未放棄的。

    只要能贏，她將不惜一切代價。

    這次連左豐年都目瞪口呆，他睜大眼睛道：“郡主，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第一批軍糧還有銀子，很快便會送到這里。所以林度飛此戰(zhàn)，不必擔(dān)心后勤物資，我定會全力支持?！?/br>
    待議事結(jié)束，幾位將軍走出大帳，連最穩(wěn)重的左豐年，都感覺腳底下輕飄飄的。

    仿佛一腳踩在了棉花上，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林度飛起身，看向沈絳：“三姑娘，你當真要如此做？”

    方才幾位將軍問沈絳，此話當真時，林度飛卻知道她并未夸大其實。

    他身在京城時，便親眼見過朱顏閣的盛況，整個京城的女子仿佛都以能買到朱顏閣的口脂為榮，只是他沒想到一個小小口脂，居然能如此賺錢。

    沈絳輕笑：“先前我賺銀子，不過是為了救爹爹。如今我從朱顏閣所賺銀兩，盡數(shù)都用在西北大營，依舊是殊途同歸?！?/br>
    “若是能殺了赤融伯顏，讓我做什么，我亦無怨無悔?！?/br>
    林度飛明白她的決心，自不會再說，本來他也是同樣心情。他初來西北大營，便得沈作明賞識，那一場杖，他為前鋒，卻未能保護主帥。

    他百罪難贖，所以這世上還有想殺赤融伯顏的，也必然有他。

    待他離開，一直坐著的謝珣起身。

    他緩緩走到沈絳跟前，彎腰望著她，低聲問：“只要能殺了赤融伯顏，讓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嗎？”

    沈絳眉心微跳，便見他已展顏一笑。

    “我便以他的腦袋，為聘禮如何？”

    沈絳：“……”

    倒也不必這般如此血腥。

    第159章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一行大車自官道而來, 馬車所經(jīng)之地，塵土飛揚, 卷起漫天黃土風(fēng)沙。

    直到一行輕騎，急奔而來。

    為首的人，一身白衣，烏發(fā)束在腦后, 策馬而來, 長發(fā)輕揚。

    待這行輕騎到了馬隊跟前, 馬隊為首的人也勒著韁繩，揚鞭上前。

    “姚羨?！瘪R背上的白衣少女朗聲喊道。

    馬隊為首之人, 便是從江南遠道而來的姚羨, 他策馬到了白衣少女跟前，驚喜道：“三姑娘，你怎么親自來接我, 實在是太勞煩了?！?/br>
    沈絳微抬下巴，朗聲一笑：“你不遠千里而來，我只不過是出城迎你, 又有什么勞煩?！?/br>
    原來姚羨應(yīng)沈絳之要求，買了軍糧送至邊關(guān)。

    他們從糧道一路而來, 足足走了三個月。

    “我聽說, 邊關(guān)戰(zhàn)事捷報頻傳, ”姚羨與沈絳并肩騎馬。

    沈絳聞言一笑, 說道：“你消息倒是挺準?！?/br>
    姚羨雖然只是一介商戶, 可是他有朱顏閣的消息網(wǎng)絡(luò)在, 簡直是不出門，便能知天下事。

    每個月，各地朱顏閣經(jīng)銷商都會將消息傳到他身邊。

    同樣沈絳也會得到同樣的消息。

    這半年以來，西北大營一反被動挨打的常態(tài)，不斷進攻、密集進攻，讓北戎應(yīng)接不暇。

    也正是這一反常態(tài)的打法，才讓西北大營將士發(fā)現(xiàn)，原來北戎人并不可怕。

    他們雖精與騎術(shù)，卻后勤不足。

    打仗打的是人、戰(zhàn)術(shù)，但更多的是銀子。

    更好的裝備、更多的軍糧、更精壯的將士，都是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之后，才能得到的。

    這樣源源不斷的燒錢戰(zhàn)術(shù)，北戎人學(xué)不來。

    姚羨轉(zhuǎn)頭望著沈絳，仔細打量一番，輕聲說：“倒是還未恭喜三姑娘，被冊封為郡主?！?/br>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沈絳搖頭。

    她抬頭望向遠處，邊關(guān)早秋來的格外快，不過剛?cè)刖旁?，便是涼的格外明顯。遼闊而湛藍的天際，萬里無云，猶如一汪望不到盡頭的湛藍天空海。

    來此已經(jīng)有半年之久，她也習(xí)慣了邊關(guān)環(huán)境。

    反而是一旁的姚羨，深吸一口，感慨道：“早知邊塞風(fēng)景遼闊，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當真是令人心馳神往?！?/br>
    “邊關(guān)之地，看著倒是不錯，可真正住下來，你就知道苦楚了?！?/br>
    沈絳微微搖頭，只怕每個初來邊關(guān)的人，都跟他抱著同一個想法。

    覺得這里實在是天闊地遠，任鳥飛翔。

    沈絳在這里半年了，才明白一個道理，地方越大，責(zé)任越大。

    原本她以為自己只要守住一個仰天關(guān)便好，后來才發(fā)現(xiàn)豈止是一個仰天關(guān)吶，邊境雖有山脈為要塞，卻也有狹隘地段，任由北戎人來去自如。

    還有附近幾座城池，都要面臨守城之難。

    一個月前，沈絳剛帶兵馳援了臨近的蘄州，北戎人或許是覺得仰天關(guān)久攻不下，干脆帶人直奔蘄州，打算破城之后，將城中的貯備糧食搶救一空。

    蘄州自是頑強抵抗到底，城中將士與守備，足足守了五日。

    沈絳親自帶了輕騎，奔馳援助。

    那也是她與赤融伯顏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交手。

    只是那日赤融伯顏一見援兵到了，并不戀戰(zhàn)，直接退兵離去。

    兩人并未真的打上一場。

    這幾個月以來，沈絳制定的戰(zhàn)術(shù)格外成功，之前是北戎人不斷的滋擾邊境，令大晉將士疲于應(yīng)付。

    但是她特令林度飛訓(xùn)練了兩萬士兵，這兩萬人給最好的裝備，最好的后勤。

    目的就是不斷奔襲，sao擾北戎前哨營。

    前哨營本就在重建之中，誰知剛收拾了一半，大晉騎兵突襲，砸了個稀巴爛。

    一次又一次，北戎人也是不敢sao擾。

    他們想要找大晉士兵狠狠打一仗，林度飛偏不上這個當。

    如此反復(fù)，北戎士兵只當是狼來了。

    直到上月初，林度飛再次帶兵前往，與北戎士兵對峙與烏蘇河畔，沈絳則帶領(lǐng)兩萬人，長途奔襲，從側(cè)翼包圍。

    堵住北戎的退路，兩方廝殺，直將河水都染成了紅色。

    北戎因為沒想到在這么多次狼來了的故事下，這次他們居然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