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dǎo)：“好了好了，快讓人家小姑娘坐吧——小姜誒，別傻站著啊，過去坐！”

    ……

    姜窕這才不緊不慢走過去，沿途她一直坑著頭，害怕禁不住上揚的嘴角出賣心情。

    在男人身邊坐定，她緊閉著嘴。

    怎么辦，那些怒放的心花根本擋不住，唇齒間一定要豁開個口子，才能將它們宣泄出去。

    徐助從手邊的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空杯子，擱到姜窕面前：“喝飲料，還是喝啤酒？”

    “啤酒?！苯晃⑿?。

    啤酒？傅廷川劍眉微挑，終于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女人的雙手還縮在桌子下邊，姿態(tài)相當文雅。也就是這么個，他所認為的像小綿羊一樣乖巧嫻靜的姑娘，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她要喝啤酒？

    “哎呦，不錯哦?！毙鞆貙W(xué)周天王說話，替她滿上。

    傅廷川的胸口，倏地有點悶燥。他握住玻璃杯，一口干掉面前的半杯啤酒。

    姜窕留心到傅廷川沒酒了，忙攔住徐助理：“徐助，你等會把瓶子拿下去，給我?！?/br>
    徐助把綠瓶子交到她手里。

    姜窕立馬起身，利落地替傅廷川斟滿一杯，還勸道：“傅老師喝慢點，過會沒空肚子吃燒烤了?！?/br>
    對啊對啊，滿桌附和。

    傅廷川凝視著那杯明晃晃的黃啤，人多蒸熱，杯壁上遺留著姜窕的指紋，細細的，很清晰。

    一圈圈，是橫在他心頭的線，時不時撩過來，癢癢的，讓人難受。

    剛剛這只杯子，曾經(jīng)被她的手圈住，右手。

    那面白嫩的手背一晃而過，在他心里卻有個難忘的影子，百煉鋼都能化成繞指柔。

    如此神思著，傅廷川手肘撐在桌面，扶住玻璃杯，好似在漫不經(jīng)心聽旁人講話。

    而他的指腹，就這么，輕輕貼在杯壁上，若即若離，自然而然地，上下摩挲著。

    ☆、第十六章

    沒過多久，年輕的燒烤鋪老板娘把幾盤烤串兒端上了桌。

    羊rou，中翅，雞尖，雞腿，脆骨，牛扒……樣樣齊全。撒上辣米分和孜然，沖鼻噴香，簡直是對味蕾的極致刺激。

    她笑瞇瞇地招呼著：“大明星們先吃rou啊?！?/br>
    “哎！謝謝老板娘！”導(dǎo)演和她相熟，每回到唐城拍戲，都會來這家店大快朵頤，順帶照顧生意。

    等老板娘一一擺好盤，佟導(dǎo)開起玩笑，調(diào)動氣氛：“大家抓緊吃啊，別跟我客氣哦，我和這家熟得很，有回扣拿呢?！?/br>
    “你出錢請客！再從自己的錢里拿一部分回扣？”隔壁桌有人駁道。

    “你管我，有錢，愿意！”佟導(dǎo)傲嬌地哼唧。

    哄堂大笑。

    姜窕運氣不錯，她最愛吃的烤羊脆骨剛巧擺在她和徐徹跟前。

    徐徹是個饞貓子，伸手就去捏串兒，一邊招喚姜窕：“姜老師，你也吃啊?！?/br>
    姜窕微笑頷首，打算多拿幾根下來，給傅廷川。他這人看著矜驕得很，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慣這些東西。

    嗷！剛烤好的東西，鐵釬子還燙得很，徐徹如蜂蜇一般，倏地收回手。

    傅廷川眼簾微掀，留意到自己助理的動靜，接著，姜窕的手……好像也要去碰那個鐵釬子了。

    女人的小臂忽然被輕輕格開。

    姜窕訝然地回過頭，就見傅廷川眉頭緊鎖，平穩(wěn)地提醒：

    “燙手，別碰。”

    他有一把好聲線，淌進熱乎乎油膩膩的屋子里，宛如一泉清流。

    美食當前，唾手可得，結(jié)果半路殺出個傅咬金不讓她得手，姜窕不由有點落寞，烤串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要趁熱吃呀……

    想是這么想，但她嘴上還是，謝謝，我會當心的。

    身為科班出身的金馬影帝，傅廷川自然能立刻解讀出女人的那些微表情。

    他眉心舒展，把姜窕的那只白瓷盤拉到自己面前。

    然后，他從公盤里取出幾串，放自己盤子里，抽紙巾，將羊脆骨串子當頭尾端的碳跡全部拭去。

    男人左手拿串，右手執(zhí)箸，一根接一根地夾緊，自上而下，將鐵釬子上頭的脆骨盡數(shù)剝離，紛紛簇簇掉落在姜窕的碟子里。

    最后，滿載羊脆骨的瓷盤被推了回去。傅廷川方才擱下筷子，換酒杯，長睫微斂，淡定地小抿一口。

    動作可謂是流暢無比，一揮而就。

    全桌：“……”

    姜窕：“……”

    徐徹向傅廷川狂飛眼刀，每一柄的名字都叫作“我日尼瑪你嗎比的就不能克制下自己啊”，確認只會收到對方的冷漠側(cè)臉后，他趕緊笑呵呵圓場：“哈哈哈，我們老傅這人，就是特別寵自己米分絲！老這個樣子，我們都搞不懂誒?！?/br>
    傅廷川關(guān)愛米分絲，在圈里是聞名遐邇，大家這么一聽，也就理解了。

    佟導(dǎo)嘖嘖聲，嘆為觀止：“傅老師，牛逼啊！我第一次看見男人能憐香惜玉到這種地步！難怪那么多小姑娘都迷你！”

    傅廷川勾唇一笑，很官方地假公濟私：“關(guān)心是應(yīng)該的，畢竟對我們演員來說，米分絲態(tài)度就是民意?！?/br>
    此話一出，登時滿桌贊同，其樂融融，氛圍又回歸原點。

    姜窕一顆一顆地夾著羊脆骨，送進嘴里，嚼得咯嘣咯嘣。

    傅廷川對米分絲好，她一直是清楚的，但她沒想到他會對她們體貼到這種地步，簡直男友力max。

    他那般專心細致的樣子，映在她心間，就好像那兒燃起一盆炭火，炙烤著她的臉，又紅又熱。

    **

    酒足飯飽，大家停在門口道別，打算各自回去。

    姜窕和傅、徐二人站在一塊，墊腳找著自己組的人。

    徐徹拍拍她肩后，問：“姜老師，你怎么走??？”

    姜窕回頭：“啊，我找我?guī)煾改?，搭他的順風(fēng)車?！?/br>
    徐徹揚起眉毛，提議：“不如跟我們車走好了，和坐袁樣的車也沒差別，反正都是回酒店?！?/br>
    “你們方便嗎？”姜窕抬眼去看傅廷川。

    男人始終沉默著，平視前方，神色似山巔薄雪，有些不可親。

    “肯定方便啊，我們那么大車，就我們兩個！”徐徹從兜里取出車鑰匙，圈在食指上，晃晃悠悠：“我去停車場取車，你們就走到路口等我?！?/br>
    他指向某處：“喏，就那兒?！?/br>
    “行，”姜窕應(yīng)下來：“先謝謝你了?！?/br>
    “沒事。”徐徹爽快地回。鑰匙穿擊打出清脆的聲響，他轉(zhuǎn)身就走。

    “走吧。”傅廷川此刻才開口，邁開長腿，下了路牙。

    姜窕匆忙過去，自然而勻速地跟在他身側(cè)。就像那晚一樣，影子是平行的，挨靠著的。

    傅廷川高她許多，稍微低頭便能將女人的樣子盡納眼底。她今天穿著一身灰色運動衫，頭發(fā)扎成小小圓圓的揪，似乎就是那種叫……丸子頭的？反正整個人顯得青春朝氣，像個十七八的女學(xué)生。

    她兩只手都揣在上衣口袋里，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傅廷川自在了許多。

    至少，不用再因為憋不住看她的手，東想西想瞎幾把腦補了。

    二人間實在太過沉悶，姜窕決定打破，她驀地喚他：“傅老師。”

    “嗯。”傅廷川表示在聽。

    他的回應(yīng)是鼓舞，姜窕將話題進行下去：“想問你一個問題?！?/br>
    “問?！?/br>
    “為什么會接薛紹這個角色？”

    傅廷川略略一頓，反問：“你在做采訪么?！?/br>
    還以為他會對拍戲相關(guān)內(nèi)容比較感興趣呢，姜窕靜默片刻，說：“……只是好奇。因為你以前扮演的……都不是這樣的?！?/br>
    傅廷川問：“我以前什么樣？”

    姜窕答：“都演得是那種很厲害，智商高，能力強，戰(zhàn)斗力威武，或者說比較有深刻意義的男性角色……”她似在回顧一般，目光漸漸渺茫：“薛紹比起他們，差很多?！?/br>
    傅廷川挑眉：“你覺得薛紹不好？”

    姜窕小幅度搖頭，鼻子認真地皺起。仿佛真正進入了端正嚴肅的探討結(jié)界，別人都休想闖進來：“也不是不好，相反來說，他太好了，是很好的男人、丈夫、父親。他干凈，自持，沉穩(wěn)，個性平和，一生只愛著太平一個女人。但對太平來說，薛紹只能算……一個過去，她少女時代的一份美好，她對異性萌生愛情的啟蒙，她早期生命里面的幸福源頭。”

    姜窕話鋒一轉(zhuǎn)：“可她人生中最燦爛輝煌、幾乎要到達權(quán)利尖峰的時刻，薛紹并沒有參與其中。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以為你不可能接薛紹，因為他在這部劇的戲份，基本都是拿來談情說愛，相敬如賓。唯一有分量的就是他的死，成為太平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她總結(jié)陳詞：“比起你過去的那些角色，薛紹確實平庸太多?！?/br>
    傅廷川耐心傾聽完，又把疑問拋回去：“少女時代的美好，愛情的啟蒙，幸福的源頭，太平公主最好的年華和感情都給了他，這樣還不夠？”

    姜窕難言，也說不出更多的理所應(yīng)然：“說是這樣說……”

    傅廷川懂的，姜窕這類米分絲，總會擔心角色的價值虧待了他的身份。他笑了笑：“因為你說的那幾個原因，我演這個角色很滿足?！?/br>
    路燈落進姜窕眼里，她的瞳孔晶亮了不少，像聽見什么不可置信的事：“這么容易就滿足了么，很多你的米分絲，就把你當她們的薛紹啊，你知道嗎？”

    傅廷川半晌沒回聲，連續(xù)五步后，他問身邊的女人：“有你嗎？”

    姜窕條件反射般回：“當然有，我十五歲就米分你了?！?/br>
    初三那個晚上，他猝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俊逸的臉龐瞬間擊中她心房，像病菌一樣防不勝防。

    傅廷川的嘴唇，不由挑起一個舒適的弧度，好似不相信一般追問她：“你以前這么迷我？”

    姜窕不否認：“對啊?！蹦切┙?jīng)年累月的情結(jié)和仰望，哪是說淡忘，就能忘。

    傅廷川又平聲問：“現(xiàn)在呢?！?/br>
    姜窕滯停幾秒，真誠回道：“還是吧，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