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有這樣的一個想法，那就是您可以以這三年的專利以及相關(guān)技術(shù)，作為對我們的公司的投資。這樣即使在專利到期之后，您也可以穩(wěn)定的在大英帝國的市場上獲得相對豐厚的收益。我覺得這是一個對我們都有利的辦法。嗯，用麥克唐納先生您一貫的說法，這是個雙贏的方案?！毕栒f道。

    “那么你們能在此后給我多少長期的分紅？”史高治問道。

    “如果麥克唐納先生您有興趣，在我的權(quán)力范圍內(nèi)，在專利期限內(nèi)，我們每年可以給您相當于本公司海洛因銷售利潤的五分之一作為專利費用和‘海洛因’商標的使用費用。等到專利期滿之后，我們還可以繼續(xù)每年給您相當于本公司的‘海洛因’利潤的十二分之一作為使用‘海洛因’商標的費用。”

    史高治望著希爾，很想表揚他說：“你無恥的樣子很有一點我當年的風范。”因為這簡直就是一套空手套白狼的花樣。如果不考慮海洛因的專利事實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價值了，那么，對比一下德國人取得這個專利所付出的東西，再考慮一下如今希爾代表愛丁堡制藥提出的這個交換條件中，他們付出的明顯要比德國人少得多。再考慮到英國市場比德國市場更大，理論上他們拿出來的東西應(yīng)該比德國人更多，但是現(xiàn)在，他們拋出來的東西，簡直就像是打發(fā)叫花子。有那么一瞬間，史高治真想就讓這個該死的家伙一頭撞到海洛因的大坑里面去。不過史高治是個非常理性的人，他還是忍住了。

    “這個主意對我并不公平，因為你們低估了‘海洛因’這個品牌在長久的時間里在消費者心中建立起來的信度?！笔犯咧握f，“我完全可以等到專利到期，先獨占幾年的市場，再出售‘海洛因’的商標，所得也不會比您提到的少，而且對我來說，這樣的收益也更穩(wěn)定。不過考慮到您是最早向我提出這樣的生意的，我可以給您的公司優(yōu)先購買權(quán)，您看怎么樣？”

    顯然，史高治的這個決定并不能讓希爾滿意，不過，史高治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向英國政府提供至關(guān)重要的管退炮技術(shù)，對于海洛因這種馬上就要到期了的東西，英國政府應(yīng)該不會站出來干啥的。只要史高治的表現(xiàn)不能被視為對大英帝國的歧視什么的，英國政府就不會太干預(yù)這件事情。所以，史高治決定通過各種談判拖時間，拖個兩年，自然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啊，麥克唐納先生，我們還是希望……”希爾繼續(xù)說。

    “好了，希爾先生，我們只要達成了可以合作的意向就行了，具體的條件，還是讓具體負責的人慢慢的商談吧?！笔犯咧握f到。

    “好吧?！毕栆仓?，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言而定。

    ……

    由于在普法戰(zhàn)爭中獲得了勝利，得到了大筆的賠款，以及礦產(chǎn)豐富的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qū)，德國的經(jīng)濟形勢一下子就大好了起來，大量的資金開始涌入德國，一座又一座的新的工廠開始在德國出現(xiàn)，而這些工廠中，目前最被看好的就是合成氨和農(nóng)藥廠了。

    然而在法國，情況就不同了，戰(zhàn)爭的失敗給法國經(jīng)濟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失去了阿爾薩斯和洛林，沒了優(yōu)質(zhì)的礦產(chǎn)，很多鋼鐵廠只能饑不擇食的選擇低品質(zhì)的鐵礦石來生產(chǎn)鋼鐵。這些鋼鐵，看起來和高品質(zhì)鐵礦生產(chǎn)出來的鋼鐵沒什么不同，但是用起來，卻完全是兩回事。它們更脆，也更容易折斷。為了保證強度，很多東西不得不做得比以前更粗。而這進一步增加了成本。

    另一件可怕的事情是，法國工廠的市場突然變小了。北部的好幾個省都被德國人占領(lǐng)了，作為法國在沒有能還完貸款前的抵押品。德國人在通往北方省的道路上設(shè)卡，對進入北方省的商品收取高額的稅款，這使得法國貨的價格被抬高到了一個荒謬的程度，以至于它們在北方省幾乎毫無競爭力可言。雖然法國人拼命宣傳，法國人應(yīng)該用法國貨，要支持國產(chǎn)，至少要盡可能的不用德國貨。但是，經(jīng)濟形勢比這一切都來得強。當老百姓手里的錢非常有限，吃了上頓就沒有下頓的時候，他又能有什么樣子的熱情去支持昂貴的國貨呢？在史高治原來的時空里的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種花家，不是也有人因為918而大聲疾呼要抵制日貨嗎？但是效果如何呢？因為沒有關(guān)稅自主，再加上買辦掌權(quán)，導致進口的商品的價格遠遠低于國貨，再加上老百姓的經(jīng)濟實力實在是太差，結(jié)果，日貨的市場占有率還是不斷攀升。這種局面不是能靠著個人的意志力改變的。

    沒了資源，少了市場，自然是百業(yè)凋零。不過一片凋零中還是有亮點的。這兩點有兩樣，一樣是金融，一樣是外資企業(yè)。

    法國其實并不缺乏資金，雖然政府窮的叮當響，普通老百姓也窮得一塌糊涂，但那些有錢的葛朗臺或者紐沁根其實并不缺錢，他們?nèi)狈Φ闹皇强梢再嶅X的投資項目。嗯，這種政府窮死，葛朗臺紐沁根富裕的局面，放到有些智商不足或者是別有用心的人那里，絕對是值得稱道的一種現(xiàn)象，他有一個高大上的名字，叫做“藏富于民”。據(jù)說最好的政府都是財政窮得要死，人民富的流油的。

    如果你要他說出具體的例子，嗯，認真的找一找，至少在中國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還不算少，最典型的當然是我大明末年了。國庫空的能餓死老鼠，某省的茶稅一年高達十二兩白銀，但是那些清流官員，那些大商人一個個都空前富裕。這真是個“國退民進”“藏富于民”的好時代呀！什么，你說那時候有大批的農(nóng)民餓死？農(nóng)民，那也算民嗎？就算是民，那也是末等的刁民，類似于印度的吠舍，屬于兩腿直立行走的疑似人類而已。嗯，餓死了也算是淘汰劣等人口，為地球減負。當然，如果他們愿意自己呆在家里老老實實的餓死，那么死后，也許那些真正的“民”偶爾想起了他們，還會感嘆一下，甚至還會流著真誠的眼淚，寫那么幾首表達自己的高貴的同情的詩歌，以博得陪著他一起泛舟于秦淮河上的添香紅袖的嫣然一笑。這樣一來，這些餓死的也就算有了價值，死得不冤了。但那些家伙卻往往“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居然造起反來，想要破壞來之不易的“藏富于民”的大好局面，“你們?yōu)楹尾焕侠蠈崒嵉卦诩茵I死，而要出來給朝廷搗亂？難道你們以為造反就不會死嗎？”（東林大佬候洵在審問被俘的闖軍士兵的時候說的，能說出這樣高水平的話，這就難怪他的兒子后來去考了我大清的功名）不知道在家餓死重于泰山，造反而死輕于鴻毛嗎？

    反正現(xiàn)在，要想讓葛朗臺紐沁根們拿出錢來辦工業(yè)，好減少失業(yè)人口恢復(fù)經(jīng)濟什么的那是想也別想。但是資本逐利的本性也決定的，葛朗臺的錢可不會老放在密室里不動，它必須去投資，好賺回來更多的錢。于是，大筆的資金開始流向經(jīng)濟形勢更好的國外。而這個時候，經(jīng)濟形勢最好，投資回報最高的市場有兩個，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德國。

    在不遠的后世，列寧同志說過這樣一句話：“勞動人民沒有祖國！”這句話說得不錯，因為任何國家機構(gòu)存在的根本目的，從來都是為了更高效的鎮(zhèn)壓吠舍們的反抗。就像比它更早的海涅在《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中說的那樣，那只是一個“虛假的祖國”。

    而在另一方面，其實資本家一樣是沒有祖國的。就在韓麥爾先生給小弗朗士上最后的一課的時候，就在儒弗上校倒在陽臺上的時候，就在那些低賤的，卑微的不斷地被叛買的羊脂球們在咬著牙無怨無悔的想要挽救這個并不屬于他們的“祖國”的時候，大筆的資金開始從法國流了出去，流向了美國甚至是敵對的德國人的資本市場。資本家同樣是沒有祖國的，只是資本家知道這一點，而韓麥爾先生、小弗朗士、羊脂球們都不知道罷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的事情，其實看看藏富于民的黃金時代——明朝末年的故事，你就會發(fā)現(xiàn)，真正抵抗?jié)M清，直到流盡最后一滴鮮血的，都是李定國，李來亨這些“不做安安餓殍”的“奮臂螳螂”，而那些嫌水太涼的高等人，大多都坐了識時務(wù)的俊杰。在這個問題上，外國人和我們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

    法國的資本家們迅速的關(guān)閉了工廠，遣散了工人，將那些不賺錢了的機器低價賣掉，然后帶著大筆的資金涌入了美國和德國的資本市場。他們揮舞著支票本，高喊著“買，買，買！這樣好的形勢，不買還是人嗎？”

    史高治手中的鐵路在這樣的資金狂潮里迅速的漲價了，不僅僅是史高治手里的鐵路，幾乎所有的鐵路，不管賺錢不賺錢，不管是不是重復(fù)建設(shè)的，哪怕你的這條鐵路是從一個無人區(qū)通往另一個無人區(qū)，除了喜洋洋和灰太狼，除了熊大熊二，沿途就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看到其他生物，哪怕一個光頭強都找不到的，徹底的沒有任何盈利的可能的鐵路，也會有人愿意用大價錢把它買下來的，因為買下它的人相信，會有一個更傻的傻瓜，用更高的價錢把它買過去的。

    更多的鐵路，需要更多的鋼鐵，更多的煤炭，更多的……更多的工人。美國的工業(yè)在普法戰(zhàn)爭的紅利的滋養(yǎng)下，在來自法國的資金的支持下，就像吹足了氣的氣球一樣膨脹了起來。在法國，你到處都可以看到原本冒著煙的煙囪不再冒煙了，工廠被拆卸，機器被裝上船，然后越過大西洋運往美國，或者穿過英吉利海峽，再穿過丹麥海峽，運往德國。

    而在美國卻是另一番景象，到處都是新出現(xiàn)的工廠，新鋪設(shè)的鐵路。巨大的需求使得麥克唐納鋼鐵公司的所有機器都必須二十四個小時不停地高強度運轉(zhuǎn)，即使這樣，訂單還是不斷地延長，新的客戶也從一個星期之后能拿到貨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月之后能拿到貨，又變成了三個月之后能拿到貨。

    原本被麥克唐納鋼鐵公司像壓路機一樣碾碎了的小鋼鐵企業(yè)，又開始有了生存的空間了，隨著麥克唐納鋼鐵公司產(chǎn)能飽和，以及他們不斷地提高鋼鐵價格，新的，和麥克唐納鋼鐵公司一比，效率低下，質(zhì)量低劣的鋼鐵廠也開始不斷的出現(xiàn)，大批使用著法國機器的鋼鐵企業(yè)開始在美國開工運行。

    ……

    “卡羅爾，最近生意怎么樣？”史高治向著匆匆走過的卡羅爾問道。

    “好，好得不成樣子！”卡羅爾停了下來，抬起紅通通的眼睛盯著史高治，“好得我都害怕了！他媽的！我都把鋼鐵的價格上漲了一倍半了，外面等著買鋼鐵的人還在排著隊，而且越排越長！你說我能不怕嗎？”

    好幾年了，史高治都沒有從卡羅爾的嘴巴里聽到他媽的這類的粗話了，這顯然和他的那個出身貴族的妻子有很大的關(guān)系，然而現(xiàn)在，他終于又冒出這樣的句子了。

    “噓，卡羅爾，小聲點，別讓凱瑟琳聽到你爆粗口?！笔犯咧涡α?。

    “艸他媽的，鐵礦石都賣出鋼鐵價了，那幫子家伙還是只會買買買，卡羅爾，你說說……”這個時候凱瑟琳也滿面紅光的闖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說。

    “mama，mama！”德娜跟著跑了過來，“唐納德又淘氣了！啊，mama，剛才你說艸他媽的，是什么意思呀？”

    第二百八十七章 工業(yè)轉(zhuǎn)移

    “史高治，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新建更多的工廠，繼續(xù)擴大產(chǎn)量？”卡羅爾問道。

    “當然要了?！笔犯咧萎斎恢揽_爾在擔心什么，他在擔心眼下的狂熱是難以持續(xù)的，如果現(xiàn)在興建更多的鋼鐵廠，那一旦這樣的經(jīng)濟泡沫破碎，鋼鐵的需求就會大幅度下降，到那個時候，這些新的鋼鐵廠也許會成為負擔。

    “不用擔心，卡羅爾?！笔犯咧握f，“經(jīng)濟泡沫的破碎應(yīng)該還有一段時間。而且即使經(jīng)濟崩潰了，先死掉的也是其他的那些鋼鐵企業(yè)。然后才輪得到我們。再說，在現(xiàn)在的這段時間里，我們多半已經(jīng)賺出新工廠的錢了。實在不行了，像那些法國佬一樣，把工廠拆掉搬到法國去也不是不行。”

    “史高治，在法國已經(jīng)有工廠在改建了?！笨_爾提醒說，“不過前不久，有一些亞洲人找上門來，想要購買鋼鐵廠，到時候也可以把多余的賣給他們?！?/br>
    “嗯，這也是個辦法?！笔犯咧握f，“法國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另外，技術(shù)上的保密工作做得怎么樣？”

    ……

    天才剛剛亮，皮埃爾就起了床，她的婆娘馬蒂爾德起來得要更早一些，已經(jīng)給他準備好早餐——幾片面包而已。原先馬蒂爾德在一家紡織廠里還有一份工作，如今紡織廠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馬蒂爾德就只能靠著給人家做洗衣工掙一點小錢了。洗衣工的收入非常的微薄，甚至都不足以養(yǎng)活自己，就更不要說孩子了。整個家庭的擔子就壓在皮埃爾身上了。不過不久以前，傳來了可怕的消息，說是皮埃爾所在的鐵廠因為生意不好，準備要關(guān)門了。這讓皮埃爾格外的擔心。法國已經(jīng)有不少的鋼鐵廠都關(guān)了門，如今這份工還不知道能干多久。

    吃過早飯也才剛剛六點，如今已經(jīng)是初秋了，早晨還略有點涼。馬蒂爾德又給皮埃爾加了一件衣服，才讓他出了門。在現(xiàn)在，要是丈夫病了，那可就真的是大問題了。這個時代還沒有什么勞動保護法之類的玩意兒。準確的說，在邪惡帝國——蘇聯(lián)出現(xiàn)前，這些東西，想都不用想。如果在這個時候病了，老板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開除掉的。

    當皮埃爾趕到工廠的時候，工廠的門還沒有開，皮埃爾和其他的一些工人只能在外面等著。

    “嘿，呂西安！門怎么還不開？”等了很久，都已經(jīng)過了開工的時間了，大門卻還是沒有打開，皮埃爾不覺有點擔心，就向著另一個叫做呂西安的工人喊道。

    呂西安是礦石粉碎車間的工人，因為工作環(huán)境的噪音太大，所有在那里工作的工人的耳朵都有毛病，所以在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你必須大聲的吼叫，他們才能聽得見。

    “我怎么知道！應(yīng)該不是關(guān)門了，你看門房里還有人，而且沒有警察?！眳挝靼惨泊舐暫鸾兄卮?。當一個人的聽力不行了之后，他的聲音都會隨之變大的，他自己聽起來以為自己是在和你輕語呢喃，但事實上他的聲音卻響亮的像是在打雷一樣。所以如果有個女人穿越到了這個時代里，她多半是不會去和一個像呂西安那樣的在礦石粉碎車間工作的男人談戀愛的，因為他們就算說一句原本纏纏綿綿的情話，也能說得像是打雷一樣。這完全就是在破壞氣氛嘛。當然，這只是表面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哪個穿越過來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想要找個什么貝勒呀、阿哥呀、甚至什么皇上之類的玩意兒玩一些羞恥的游戲的，誰會看上一個又沒錢又沒地位的工人呢？

    “沒有警察？”皮埃爾四面看看，過人沒有警察，這說明，至少今天，是不會有突然宣布工廠關(guān)閉的事情的。因為在此之前，有一家工廠在宣布關(guān)閉，辭退所有工人的時候和工人們發(fā)生了沖突，結(jié)果導致是十多人死亡，近百人受傷的事件。后來，政府追查這件事情，一口氣又槍斃了七八個據(jù)說是“公社余孽”的工會成員，并且宣布，在近期一切的工會活動都視為非法。從那以后，每一家工廠宣布關(guān)閉，都會有全副武裝的警察出現(xiàn)。這幾乎成了慣例，今天沒有出現(xiàn)警察，所以，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變故。

    這時候，工廠大門打開了，一個矮胖的人走了出來。皮埃爾認得，這人是工廠的經(jīng)理夏爾先生。

    “工人朋友們！”夏爾先生喊道，“先安靜下來，聽我說兩句話。”

    夏爾先生身材雖矮，但卻中氣十足，喊出來的聲音就連呂西安也聽得清楚。人群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望著他。

    “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工廠已經(jīng)被出售給一家美國公司了?！毕臓栂壬f道。

    “什么？”

    “那我們怎么辦？”

    “這也算好消息？”

    “要辭退工人嗎？”

    “他們打算把工廠拆卸走嗎？”

    幾乎是轟的一聲，大家都議論成了一團，有些工人甚至都失望得要哭出來了。這家工廠的待遇算不上好，但至少可以讓他們養(yǎng)活自己，以及勉強的養(yǎng)活家人。但在這個艱難的年月里，任何一個工作的機會都是非常難得的，一旦失業(yè)了，想要再找到一個能養(yǎng)活一家人的職業(yè)可沒那么容易。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夏爾喊道，他的大嗓門壓住了大家的議論聲。

    “新的老板不打算關(guān)閉工廠，拆卸機器。相反，他們要擴大生產(chǎn)規(guī)模，也就是說……”夏爾先生故意拉長了聲音，他滿意的看到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眼巴巴地盯著他，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非常的舒服，于是他又一次提高了聲音喊道：“我們工廠不會裁員！”

    “上帝呀！”

    “太好了！”

    “夏爾先生，這真是個好消息！”

    “謝謝您帶來的消息，夏爾先生！”

    工人們歡快的向著夏爾經(jīng)理喊道。其實讓人們高興，甚至是感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首先給他們制造一種可能要大難臨頭的感覺，讓他們恐慌不已，然后再告訴他們，只是一場虛驚，于是雖然他們什么都沒得到，但是他們卻會非常高興，甚至還會對你心存感激。

    “大家靜一靜！”夏爾繼續(xù)喊道。

    于是人群又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新老板對我們的設(shè)備不是很滿意，所以他們決定要對設(shè)備進行一次改造，為此工廠需要停工大約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后才會重新開工。所以工廠要給大家放一個星期的假……”

    這個消息一下子又重新讓工人們充滿了疑慮，真的是為了改造檢修設(shè)備嗎？會不會是工廠主用來糊弄他們的話呢？這個月的工錢還沒結(jié)算呢？該不會是廠子老板把廠子賣了，卻不愿意付這筆工錢，而打算直接跑掉吧？等過了一個星期，大家再過來的時候，新的老板還會認這筆工錢嗎？家里可是等著這筆錢買面包的呀。

    “放假之前，我們會先和大家把以前的工錢結(jié)清，畢竟新老板可不一定會認這個帳。”夏爾說道。

    ……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些天里面，皮埃爾一邊靠著發(fā)下來的大半個月的工錢支撐著家里的費用，一邊也在外面打點臨工，幫人家搬搬東西，或者是給別人打打下手什么的，多多少少的弄一點錢。這期間皮埃爾也不時的跑到工廠那里去看看，的確他可以看到工廠里不斷有人在出入，有時還會有平板列車拖著什么東西開進廠子里，然后又卸光了開出來。廠子里面也不時的發(fā)出各種聲響，看起來真的像是在做什么改進。這也讓皮埃爾放心了一點，看起來，新老板是真的打算讓工廠繼續(xù)生產(chǎn)。不過雖然如此，皮埃爾對于新老板會不會裁員還是很擔心的，因為換老板而裁員幾乎是跨行業(yè)的通例了。

    這天一早，皮埃爾起得更早了，天還沒亮就趕到了廠子門口。而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很多人都等在那里了。

    到了六點半，廠門打開了，出來的還是夏爾先生，他的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高個子。夏爾先生向工人們介紹說：“這是我們的新廠長，約翰·勞倫斯先生。今天他來和大家認識一下，以后大家就要在約翰廠長的管理下工作了?！?/br>
    約翰廠長似乎不太會說法語，他的講話只能是他說一句英語，然后夏爾就翻譯一句。那個架勢，嗯，如果史高治在這里看到只一幕的話，一定會想起某些電影里的鬼子和翻譯官的。

    約翰并不想在工人們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大略的說了兩句話就結(jié)束了談話，然后工人們就被發(fā)給了一張新的進出大門和特定的車間的通行證，然后在各個車間的負責人的帶領(lǐng)下去了他們的車間。不一會兒，在工廠里就傳出了機器的轟鳴聲……

    “法國工人的工資比我們美國低了不少，而且他們那里的鐵礦石的價格，焦炭的價格，以及其他各種原料的價格都比國內(nèi)低，但是為什么，生產(chǎn)鋼鐵的成本居然還是比國內(nèi)高？”看著用電報從法國發(fā)回來的第一個季度的生產(chǎn)情況報表，卡羅爾不由得皺起了眉毛。在法國的鋼鐵廠是麥克唐納鋼鐵向海外擴張的第一站，所以自然會受到格外的重視。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凱瑟琳解釋說，“發(fā)生過畢竟不是美國，別的不說，電力的供應(yīng)就完全沒有普及。所以在我們的工廠里很多應(yīng)該是用電力驅(qū)動電動機完成的事情，在法國，還是必須用一臺單獨的蒸汽機去干，光這個，成本就差了太多了。你想要讓法國的鋼廠的生產(chǎn)成本下降到能和美國相比，那除非你的兄弟在法國建設(shè)的發(fā)電廠能立刻投產(chǎn)?！奔s翰·勞倫斯是凱瑟琳的堂弟，所以凱瑟琳覺得自己的幫他辯解一下。

    “我知道了，配套設(shè)施都跟不上。拿破侖三世這些年到底在干啥？”卡羅爾抱怨說，“史高治在那邊建的那個發(fā)電廠今年是指望不上了，而且，就算建好了，我們也指望不上。那個工廠的一期工程，基本上全都要用來給巴黎供電，嗯，據(jù)說電氣那邊已經(jīng)望著巴黎的市場直流口水了，就等著電廠建成后，讓巴黎人家家都點上他們的電燈，用上他們的電話，電唱機，收音機反正就是他們的那一大堆的亂七八糟，現(xiàn)在哪里還顧得上我們的需求？”卡羅爾又低頭看了一眼報表，說：“其實還好，比起我們在國內(nèi)生產(chǎn)了，在裝船運過去，再交上一筆關(guān)稅之后的成本還是要便宜一點的。還是能賺錢的，只是現(xiàn)在賺錢的效率沒有國內(nèi)高。不過國內(nèi)的情況你也知道，這樣狂熱的經(jīng)濟不可能長期持續(xù)的，能堅持一兩年估計就是極限了。相形之下，法國的企業(yè)，將來也許能個我們賺更多的錢呢。唉，就是配套設(shè)施跟不上呀……”

    如果史高治聽到卡羅爾的感慨，一定會大為認同的。工業(yè)時代的一大特征就是社會分工越來越細，而各種生產(chǎn)活動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也越來越緊密，形成了一個密集的整體。一個強大的工業(yè)國，生產(chǎn)出來的產(chǎn)品之所以成本低，競爭力強，很多時候并不是完全靠工資比人家低，因為在一件商品的成本里面，工資占的比例已經(jīng)越來越有限了，這個時候配套設(shè)施帶來的其他成本的下降就成為決定性的因素了。否則，大英帝國的那些資本家們?yōu)槭裁床桓纱喟压S全都搬到印度去呢？至少他們可以把紡織類的工廠全搬到印度去呀，印度人的工資絕對更低。但是，如果你真的傻不拉幾的把工廠搬到那里去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當你的蒸汽機需要燒煤炭的時候，你居然要等著從英國本土或者從澳大利亞送過來的煤炭來救命，因為從印度的煤礦到你的工廠的道路在雨季的時候被沖毀了，而且估計到明年都未必修得好。嗯，這也是后世為什么印度的工資比兔子國低很多，但是生產(chǎn)出來的工業(yè)品卻要比兔子國的貴一大截的原因所在。

    第二百八十八章 誰在搞鬼？

    就像卡羅爾提到的那樣，新的發(fā)電廠正在建造之中。自從交流發(fā)電機和變壓器的組合在美國大范圍推開之后，在歐洲很多國家，也開始了電氣化的過程，其中德國和英國又走到了前面，英國就不用說了，德國人本身在電力方面的技術(shù)積累就還不錯，所以他們也都迅速的建起了發(fā)電廠，開始了電氣化的進程。

    再這樣重大的問題上，史高治手里的專利是難以完全限制英國人和德國人的。因為這里面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他們都采取了一些繞過專利授權(quán)的辦法。比如說，英國人就廣泛的使用了直流發(fā)電機雖然史高治手中還是有一大堆的有關(guān)直流發(fā)電機和直流電動機的專利，但是史高治的方向重點畢竟是放在交流電方面，所以直流電這邊的專利要容易繞過去得多。這樣一來，在專利方面的限制也就很少了。

    當然，在變壓器出現(xiàn)后，直流電在效率上相比交流電的弱點就完全暴露出來了，但是在這個時候，英國的不少城市已經(jīng)建立起了一批直流發(fā)電廠了，所以，要更換也沒那么容易了。如今一些使用了史高治的專利的交流發(fā)電廠和繞過專利的直流發(fā)電廠正在激烈的競爭中，不過，交流電的最終勝利還是可以預(yù)見的。

    法國人也走了和英國人一樣的路，在史高治開始向法國投資之前，在巴黎已經(jīng)有一家發(fā)電廠了，當然，這是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直流電發(fā)電廠。但是在此后的巴黎公社革命中，這家工廠遭到了相當大的破壞，所以，那些剛剛用上電燈不久的巴黎有錢人的家里現(xiàn)在又黑了。

    在和雙手沾滿了工人的鮮血的梯也爾政府達成了一系列的借款協(xié)議之后，史高治的發(fā)電廠就開始在巴黎開建了。工程開始不久之后，一些問題就開始漸漸地出現(xiàn)了。首先就是階級對立帶來的麻煩。然而最出乎意外的卻是，首先找上門來的，不是與史高治他們對立的被統(tǒng)治者，而是法國的那幫子有錢人。

    美國工人在工資上是要高于法國的，（這全怪美國的土地又多又便宜，以至于工人出路多了。）史高治的企業(yè)剛到法國來的時候，考慮到法國人熱愛造反熱愛革命的習慣，（按海涅的說法，“德國人遭受的十分之一的苦難就足以讓法國人發(fā)動十次起義了”）也考慮到自己在技術(shù)上的優(yōu)勢，于是在一些管理人員離開美國前往法國的時候，史高治給了他們這樣的忠告：“雖然法國的階級矛盾導致的暴動（巴黎公社運動）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了，主要的工人組織也遭到了破壞。從政治上看，短時間之內(nèi)，法國工人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諸如罷工或是其他的破壞性的行動的可能并不高。但我們依舊要注意到這樣的一點，那就是我們不應(yīng)該成為法國尖銳的階級對立的受害者，我們不能成為‘黑心資本家’這類概念的典范。這不僅是因為法國人有造反的傳統(tǒng)，更是因為以下的幾個原因：首先，梯也爾政府的統(tǒng)治并不穩(wěn)定，在如今的法國政壇上最強大的三股力量其實都不是真心的要支持他，他不過是在沒有達成統(tǒng)一的意見的情況下的選擇而已。所以一有風吹草動，這個政府就很容易垮臺。其次——這一點也許更重要——法國的經(jīng)濟形勢在短時間之內(nèi)不會有明顯的好轉(zhuǎn)，隨著法國的那些資本不斷地逃離法國，工人的失業(yè)率會越來越高，工人的生活也會越來越艱難。這個艱難程度會比你們哪怕在美國最為艱難的時候所看到的情況都厲害得多。所以民間的憤怒雖然被壓制下去了，但是再度噴發(fā)的可能不是沒有。雖然由于組織被破壞，他們無力進行全面的革命，但是小規(guī)模的罷工，示威什么的卻非?？赡?。

    我們是外國企業(yè)，而處在困難中的國家?guī)缀跆焐蜁磐猓绞翘幘忱щy就越是如此。別看現(xiàn)在梯也爾政府非常的歡迎我們?nèi)ネ顿Y，但是，他的地位并不牢靠，而且，一旦我們的工廠發(fā)生了稍微嚴重一點的勞資糾紛，我們的一些對手，可能就會趁著這個機會鼓動社會上的排外情緒鬧事反對我們。

    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把我們在美國的那一套完全搬過去，這會被認為壞了規(guī)矩的。會招來其他企業(yè)，包括和我們沒有競爭關(guān)系的企業(yè)的反對的。所以你們到了那邊之后，要認真的考察，因地制宜的拿出合適的方案出來?！?/br>
    因為有了這樣的叮囑，所以當企業(yè)剛剛到法國，開始興建發(fā)電廠的時候，負責這件工作的蒂姆就把給工人的工資定得比當?shù)匾话愕那闆r要稍微高一點，蒂姆覺得，這樣做，既能讓工人們不至于因為不滿鬧出什么亂子來，也應(yīng)該不至于讓當?shù)氐牡仡^蛇們覺得自己壞了規(guī)矩。

    然而，很快，麻煩就來了。首先是巴黎的某家報紙突然刊登出了一篇名為《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和普法戰(zhàn)爭》的文章。一個化名達達尼昂（小說《三個火槍手》中的人物）的家伙在這篇文章中揭了麥克唐納財團的老底，他告訴法國人，德國人之所以能在戰(zhàn)爭中擊敗法國，是因為他們大量的使用了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出產(chǎn)的各種武器，如果沒有這家在世界上都數(shù)得上武器公司，沒有這些戰(zhàn)爭販子在背后對普魯士的支持，法國多半不會戰(zhàn)敗。不，應(yīng)該是法國肯定能獲得勝利。

    在這篇文章里，“達達尼昂”回顧了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乃至整個的麥克唐納財團的發(fā)家史，揭露了它們在奧地利和意大利戰(zhàn)爭，美國內(nèi)戰(zhàn)，以及普魯士和奧地利，古巴戰(zhàn)爭，乃至普魯士和法國的戰(zhàn)爭中大發(fā)戰(zhàn)爭財?shù)暮跉v史，并且不無諷刺寫道：“然而，這家公司的開創(chuàng)者，后裝式步槍、手雷、以及正好能炸掉一只腳掌的地雷，能迅速的收割生命的速射大炮，這一系列的，空前高效的殺人武器的發(fā)明者，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據(jù)說卻是一位慈善家，一位和平主義者。雖然數(shù)以十萬計的人因為他的那些可怕的發(fā)明丟掉了性命，更多的人應(yīng)為他的發(fā)明受傷甚至終生殘疾，但他依然堅持認為，他的這些發(fā)明‘捍衛(wèi)了自由和和平’?！痹谶@篇文章的最后，這個“達達尼昂”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他告訴法國人，這家一手導致了法國戰(zhàn)敗的公司，如今居然到法國開起了工廠，想要賺法國人的錢了，目前正在新建的那家叫做“巴黎交流發(fā)電廠”的工廠就是麥克唐納財團用屠殺法國人賺來的錢開辦的。

    這是一篇非常惡毒的文章，它成功的挑起了驕傲的法國人對外國吸血鬼的仇恨，一連幾天，在巴黎交流發(fā)電廠的施工工地附近都有一些閑的無聊的巴黎市民在那里示威抗議，雖然因為有警察盯著，（蒂姆給巴黎的警察部門的高官們送了不少的錢）這些家伙沒有鬧出什么大亂子來，但他們經(jīng)常性的故意阻斷道路，破壞交通，這也使得工程的建造速度大受影響。

    毫無疑問，這個“達達尼昂”后面一定有人在指使。不過這件事情可不歸蒂姆管轄，這不是他的職權(quán)范圍內(nèi)的事情。他只需要將這件事情上報上去，上面自然會派人來處理的。而他的職責則是盡量的保證生產(chǎn)的順利進行。

    對付這些人，最簡單粗暴的做法當然是直接找一幫子警察來，拿著棍子狠狠的把他們k一頓。但是蒂姆知道，也許有些家伙這等著自己這樣做呢？只要自己這么一來，報紙上自然就會有人寫出新的文章來，痛罵一通然后就會有更為激烈的沖突和麻煩。所以，最好能夠有其他的辦法。

    然而，蒂姆本人并沒有多少處理這種事情的經(jīng)驗，而這家工廠的建設(shè)對于麥克唐納未來的布局又是如此的重要，所以沒敢輕舉妄動的蒂姆干凈通過電報，向上級請求“技術(shù)指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