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丁丁，我們的那幾個大股東，都對這個新聞很感興趣。希望能看到相關(guān)的深度報道。嗯，我知道，那邊的海上不算太太平。我們按照老規(guī)矩，會給你危險區(qū)采訪補貼的。你愿意去跑一趟嗎？”

    “奧尼先生，沒問題。我喜歡有危險感的事情。而且這個調(diào)查并不會比調(diào)查紐約的地下市場什么的更危險。不過您可不能因此不給我津貼。”丁丁笑了起來。

    “啊，沒問題，丁丁。不過，我聽說，在佛羅里達那邊，哈瓦那雪茄要比我們這里便宜不少。你回來的時候，能不能順便給我?guī)б恍┗貋?。”奧尼先生說。

    “沒問題！哦，奧尼先生，那邊的朗姆酒也不錯，您需要我給你帶點回來嗎？”

    “那酒度數(shù)太高，我可不習(xí)慣。要是什么時候你去法國出差，倒是可以給我?guī)c波爾多或者香檳回來。”

    “我什么時候出發(fā)？”

    “你把需要安排的事情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好的。”丁丁回答說，“那我下去準備了?！?/br>
    丁丁知道，西班牙人說的，美國人向古巴走私的事情肯定是存在的。別的不說，維托先生就親口告訴過他，阿道克那個大胡子現(xiàn)在就在佛羅里達那邊搞走私。而且走私這種東西的歷史幾乎和稅收的歷史一樣長。加勒比海那邊沒有走私才不正常呢。不過一般來說，這類事情也不至于成為兩個國家之間問題，如今弄到西班牙人都指責(zé)美國政府參與其中了，這就有些意思了。

    丁丁也知道，西班牙人的說法可能更真實一點。美國政府對這種走私睜一眼閉一眼也是完全可能的。首先，最近，雖然靠著政府大量發(fā)行國債的影響，經(jīng)濟形勢有了一些好轉(zhuǎn)，但是距離繁榮還差得很遠。國內(nèi)賣不出去的工業(yè)品還很多。因為關(guān)稅的影響，這些東西是無法銷售到古巴去的。如果能走私到古巴去，對于國內(nèi)的經(jīng)濟絕對是有好處的。至于走私船從古巴帶著古巴產(chǎn)的那些種植園農(nóng)產(chǎn)品進來，那更是好事情。因為那些東西大多都是工業(yè)原材料，這些東西如果從控制著古巴的西班牙人手里買，那價錢就要貴不少，這自然也會影響到最后的制成品的競爭力。所以在現(xiàn)在，加勒比海上的走私明顯是對美國有利的。

    不過美國對西班牙人采取海盜做法的指責(zé)也不一定沒有道理。美國對古巴的走私肯定是對西班牙不利的。如今新的經(jīng)濟危機席卷歐洲，西班牙也大受影響。這時候正需要靠壓榨古巴來度過危機。如果放任美國走私，那古巴到底是誰的殖民地？

    不過丁丁也明白自己應(yīng)該采取的立場。是的，新聞報道是有立場的，有態(tài)度的。雖然事實是不應(yīng)該被掩蓋的，但是如何解讀這些事實，卻是需要立場和態(tài)度的。在這個時候，堅決的站在美國的一邊，就是所有美國媒體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和立場。

    丁丁回到樓下，將自己的事情交代了一下，然后就出門了。他要去找維托先生，然后通過他的關(guān)系找到阿道克。

    ……

    “阿道克船長！”丁丁朝著阿道克大喊道。

    “丁?。」?，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嗯，又來采寫什么新聞了？你是來采訪‘海員戒酒協(xié)會’的成立大會的嗎？哈哈，歡迎歡迎。你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但是有些事情，嗯，你得幫我們保密。”阿道克船長一看到丁丁就快活的大笑了起來。

    米盧也朝著阿道克船長跑了過去，顯然，米盧還記得這個經(jīng)常在喝酒的時候也順手給它的東西吃的大胡子。

    “啊，米盧！快過來。”阿道克船長一手拿著錫制的扁酒壺，一邊微微的彎下身，等著米盧像以前一樣撞進他的懷里。然而米盧卻突然停住了，抬起頭，用警惕的眼神盯著阿道克船長拿著錫制酒壺的右手。米盧不但記得阿道克船長曾給過它很多好吃的，也還記得阿道克船長曾硬往它的嘴巴里灌過一種很辣的液體。而那種液體，正是裝在這樣的一個瓶子里面的。

    “船長，您要戒酒？這可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丁丁有些吃驚的說。他記得阿道克船長的酒癮可是不亞于一些人的鴉片煙癮的。

    “不錯！”阿道克船長挺直了身子，做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還是‘海員戒酒協(xié)會’的第一任會長呢？”

    “你打算用自己戒酒的行為，給大家做個榜樣嗎？船長，您要是真的做得到，那真是該讓您當會長?！倍《∫贿呎f，一邊想著一個問題：“這大胡子來真的了？他該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那當然，我會成為所有海員戒酒的榜樣的。我會告訴他們，戒酒其實很簡單，我只要樂意，每天都可以戒它幾十次?！?/br>
    “船長，這……”丁丁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完全低估了阿道克船長在這方面的下限。

    ……

    “紐約每日時報報道稱，有新的證據(jù)表明，西班牙海軍的一些人員，在加勒比海上犯下了海盜性質(zhì)的罪行。據(jù)一直在這一地區(qū)從事貨物運輸?shù)摹篮T戒酒協(xié)會’會長阿道克船長說，他的船就曾不止一次的在加勒比地區(qū)的海面上看到過被西班牙軍艦野蠻擊沉的船只的漂浮物，也不止一次的救起過那些遭到西班牙軍艦襲擊后的幸存者。他還帶著我去采訪了一位現(xiàn)在正在塔拉哈希的叫做西斯菲爾德的水手。前不久，他所在的漁船就遭到過西班牙人的襲擊，他對我這樣描述了他的經(jīng)歷。

    ‘我當時是在“好運”號釣魚船上做水手的。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出海去釣魚。你知道，一到了颶風(fēng)季節(jié)，我們這樣的小船就不敢出海岸太遠了。但是老呆在海岸邊，可釣不到金槍魚。只有現(xiàn)在這樣的季節(jié)，我們才能放心大膽的跑遠一些，去釣金槍魚……

    這天下午，我們遇到了一條西班牙軍艦。當時我們正在距離古巴大概十二海里左右的地方下鉤子釣魚。那條軍艦一直在很近的地方盯著我們。我當時想，難道是西班牙人沒見過怎么釣金槍魚……就在這個時候，一條很大的金槍魚上鉤了。上帝呀，那是一條漂亮的藍鰭金槍魚。我當漁夫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這么美的藍鰭金槍魚。

    花了好大的功夫，我們才把那條魚弄上來。那時候也已經(jīng)是下午了，我們也都忙著處理那條藍鰭金槍魚，沒注意到我們的船飄到哪里了。您知道，金槍魚這東西一旦上了船，就必須馬上處理，一分鐘都不能耽擱。好幾百磅重的一條魚，你要在幾十秒鐘之內(nèi)把它打暈過去，免得它在船上亂撞，身上出現(xiàn)了淤血——瘀血是放不出來的，那會讓魚rou的價格一下子降低幾個檔次。所以處理魚的時候，甚至比釣魚的時候還要緊張。打暈了魚。你還要迅速的給它放血，這事在幾分鐘之內(nèi)就得搞好，因為如果不盡快把血放干，金槍魚的rou很快就會產(chǎn)生出一種很不好的味道。用網(wǎng)子撈到的金槍魚遠遠不如釣到的值錢，就是因為，網(wǎng)上來的時候，魚已經(jīng)死了，rou的味道就差了很多。要是因為我們處理不當，浪費了一條藍鰭金槍魚——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金槍魚，就這一條魚比我們這條船都要貴不少了呢。藍鰭金槍魚是大海的恩賜，浪費了它簡直就是犯罪。所以整條船上的人，連船長在內(nèi)，全都什么都不管了，一門心思的除了那條魚。等我們處理完了那條魚，卻突然聽到那條西班牙軍艦朝我們喊，說我們闖入了古巴的領(lǐng)水，要我們停船接受檢查。

    我們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真的已經(jīng)漂到離古巴海岸不遠的地方了。我們知道，這些家伙要我們接受檢查的目的是什么，他們就是看上了我們的這條魚，一條差不多有一千磅重的藍鰭金槍魚。他們一上船肯定就會說我們是在他們的水域里抓到的魚，然后就把這些魚全部沒收掉——那可是好大的一筆錢呢。

    于是我們就跑，沒想到西班牙人真的就敢朝我們開槍，子彈像雨點一樣的飛了過來，船長中了兩槍，當場就死了。大副也挨了一槍，我運氣好，沒有被打中。他們的船比我們快多了，我們是擺脫不了的。如果繼續(xù)跑，我們都會被殺光的。我們只好把船停了下來。他們的人上來后，二話不說，把我們抓到的魚全搬走了。不但伴奏了那條剛處理好的藍鰭金槍魚，甚至連我們前面釣到的那些鰹魚也全都搬走了。按一般的規(guī)矩，他們應(yīng)該把我們的船拖到附近的古巴港口去，然后登記罰款。但是幾個西班牙人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陣子話之后，就用槍把我們剩下的人都趕進了一個船艙里，然后他們就一邊大笑著，一邊朝著我們開槍，我當時腿上中了一槍，倒在地上，然后水手長沙克就倒在我身上，壓住了我。其他的人也都被打死了。接著他們就鎖上了艙門，打開了我們船上的通海閥，然后就上船離開了。

    等他們走遠了，海水就已經(jīng)進了船艙。我掙扎著找了塊木板，撞開了門，抱著木板跳到了海里……我的腿上一直流著血，我知道血的味道可能引來鯊魚，我害怕極了。好在阿道克船長的船剛好從不遠處經(jīng)過，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就把我救了上來……’”

    伊麗莎白在那里抑揚頓挫的朗讀著丁丁的這篇報道，史高治和多蘿西婭則在一邊聽著。

    “嗯，寫的不錯。很不錯的報道?！笔犯咧握f，“但它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讀者可能會覺得這只是某些西班牙壞人的個人行為。所以他在后面的評論分析中，應(yīng)該在引用一下西班牙的黑歷史，讓讀者相信這種做法是西班牙政府的一貫的政策。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報道將西班牙人以及西班牙政府全都描寫成貪婪兇狠的海盜。爭取通過兩年左右的時間，讓全美國人都相信，西班牙人全都是些殘暴貪婪的惡棍，讓他們都相信，西班牙人恨我們，他們想要對我們圖謀不軌。只有這樣，將來我們才好光明正大的為了保護我們的人民而發(fā)起先發(fā)制人的打擊。嗯，那個時候，我們的海軍應(yīng)該也準備好了，運河也通航了。我們就可以動手了?！?/br>
    第三百零八章 敵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

    丁丁在做報道的時候，一直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基本事實要是真的。不過，事實就像是一頭大象，而報道事實的人就像是摸象的瞎子。至于報道的受眾，則不過是連伸手摸摸大象的機會都沒有的瞎子。大象到底是什么樣子，是像一條蛇，還是像一面墻，或者是一根大柱子，又或者是一根小繩子，他們只能聽媒體的家伙們的報道。

    也正像盲人摸象，同一頭大象，不同的盲人，從不同的角度去摸，得到的結(jié)果是完全不同的。同樣的一個事實，不同的人來報道，報道出來的結(jié)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丁丁報道的事件，不但全美國都看到了，甚至也被很多的歐洲報紙所引用。最后，西班牙人不得不出來澄清這一報道了。依照西班牙人的說法，那條船根本就不是什么釣魚船，而是一條不折不扣的走私船。

    據(jù)西班牙人的說法，這條船是在向古巴的叛亂分子走私用于恐怖襲擊的小型火炮，以及極不人道的白磷炮彈的時候被西班牙軍艦發(fā)現(xiàn)的。西班牙軍艦要求他們停船接受檢查，他們拒不停船，還向西班牙軍艦開槍射擊。西班牙軍艦不得不開火還擊，炮彈擊中了走私船的機器艙，走私船失去了動力，這才停了下來。但是船上的亡命之徒們繼續(xù)一邊頑抗，一邊將走私的貨物丟進大海。忠勇的西班牙海軍在經(jīng)過戰(zhàn)斗后登上了走私船，當時船上的走私分子都已經(jīng)被打死了，走私船受損嚴重，已經(jīng)開始進水了。海軍在沒收了剩余的走私物品之后，就離開了那條走私船。那條船很快自己就沉沒了。至于說西班牙海軍搶奪藍鰭金槍魚的說法完全是對西班牙海軍的誹謗。而且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在這一段時間前后，在古巴市場上根本就沒有藍鰭金槍魚出售。難道海軍的家伙們不知道如果魚rou不新鮮了，它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或者他們不知道這東西的昂貴，自己把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給吃掉了？

    但是，西班牙人顯然缺乏罵戰(zhàn)的經(jīng)驗。罵戰(zhàn)的經(jīng)驗之一就是不管你的說法多奇葩，在細節(jié)上一定要小心，不能漏出太明顯的漏洞。因為一旦在細節(jié)上露出了漏洞，對手就會抓住這個細節(jié)，從此出發(fā)，直接質(zhì)疑你的整個講敘。比如說，在西班牙人的敘述中，他們也許是為了突出自己的無辜，宣稱是美國走私船首先對西班牙巡洋艦開槍的。這個細節(jié)立刻就被美國佬抓住了?！都~約太陽報》首先打開了嘲諷模式：“西班牙政府是把我們大家當傻瓜嗎？我們要長著多奇葩的腦袋，才會相信，一條只有步槍的走私船，膽敢朝著一條巡洋艦開槍射擊？他們開槍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擊沉或者擊傷巡洋艦，好讓他們追不上來？難道西班牙造出來的巡洋艦是步槍這樣的輕武器可以對付得了的嗎？西班牙政府可以污蔑那些那些遇害的漁民是走私分子，但請不要污蔑他們是傻瓜好不好？而且，在西班牙軍艦都已將在使用火炮‘還擊’的時候了，拋掉貨物還有意義嗎？僅僅開槍襲擊軍艦的罪名，就足以讓西班牙人用海盜罪把他們?nèi)嫉跛懒?。西班牙人連這樣的鬼話都敢拿出來騙人，這干得真是太沒有專業(yè)精神了。拜托西班牙政府以后記著點，說謊話的時候可千萬不要把聽眾當傻瓜……”

    不過這其實也不是最關(guān)鍵的事情，最關(guān)鍵的事情是你的嗓門有多大。就像大街上兩個女人吵架，決定勝負的不全在于誰更正確，更重要的是誰能讓自己的聲音被更多的人聽到。至少在雙方暫時都無力或者無意將批判的武器上升為武器的批判的時候，嗓門的大小就是最關(guān)鍵性的因素。

    在美洲的各種消息現(xiàn)在還只能靠著紐約塔才能傳回歐洲。據(jù)說英國人和德國人都已經(jīng)在努力的試制真空管了，但是他們也一樣在抽真空方面出現(xiàn)了問題。導(dǎo)致即使他們勉強造出的真空管，在性能上還是和麥克唐納的真空管存在明顯差距。再加上專利的限制，這些東西用在自家軍隊里倒還沒問題，用在商業(yè)市場上，問題就太多了。

    至于西班牙，在工業(yè)技術(shù)上，他們早就落后于時代了。所以這樣高大上的玩意兒，根本就不是西班牙人能搞得。結(jié)果，西班牙人和美國人打嘴仗的報道，居然還是要用美國的無線電臺。這就等于吵架的時候要借用人家的嗓門，這怎么可能勝利？

    而且這次爭吵，相比上次，美國方面的優(yōu)勢也更大了一些。首先，上次和西班牙人對罵的僅僅只是史高治一家旗下的媒體而已，而這一次，整個美國都被動員起來了。于是西班牙人的各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就都被挖了出來，在各種報紙上示眾。

    而在這個年代里，哪個殖民國家的屁股上沒有可以給人揪的尾巴呢？西班牙人的爛事更是多的數(shù)不勝數(shù)。無論在亞洲還是在美洲，西班牙人搞起屠殺來，那是一點都不比后來的德三或者是打日本皇軍來的差。只不過一般的時候，文明國家是不會去提這些事情的，因為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干過不少，大家大哥不說二哥。但是現(xiàn)在，情況有了不同，因為雖然美國的臭事也不少，但是西班牙的嗓門小，嗯，因為和法國的密切關(guān)系，而且因為現(xiàn)在史高治的手伸進了法國，再加上如今經(jīng)濟形勢不是很好，所以收購媒體什么的也簡單的多了，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法國的大部分媒體也站到了美國這邊，一起罵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的那點嗓門，無論怎么喊，都沒幾個人聽得見。

    這就像在后世，助人為樂白頭鷹，每年都要發(fā)表一個什么《帝國主義白皮書》，在那里面不是說人畜無害小白兔虐待囚犯，就是說忠實可靠毛毛熊在搞電話竊聽。雖說論虐待囚犯和竊聽電話什么的，白頭鷹認老二，就沒人敢認老大，而且人畜無害小白兔也依葫蘆畫瓢的每年也搞一個《賊鷹人權(quán)白皮書》出來，里面滿滿的都是助人為樂白頭鷹虐囚、竊聽、警察隨便打死人什么的黑賬，但是小白兔的嗓門太小了，喊來喊去，全世界也沒幾個人聽到，就算聽到了，考慮一下白頭鷹一貫助人為樂了良好品質(zhì)，以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阿妹你看神拳，也只會裝著聽不見。

    總之就是，在這場比嗓門大的較量中，西班牙人完全就不是對手。宣傳攻勢的效果也開始顯示出來了，依據(jù)美聯(lián)社做的民意調(diào)查顯示，接近百分之八十的美國國民對西班牙沒有好感，而在西班牙裔美國人中，這個比例更是高達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這其實也不奇怪，因為在這個時代里，會離開西班牙移民到美洲，卻又不是去西班牙控制的殖民地的人，都是在西班牙過得很艱難的，他們當然對西班牙人沒什么好印象，甚至于不但沒有好印象，甚至?xí)热魏纹渌胤降囊泼窀春尬靼嘌馈２贿^在另一個民意調(diào)查上，情況卻有點不同。

    這個調(diào)查是有關(guān)是不是應(yīng)該和西班牙打一仗的。雖然全美國的老百姓普遍對西班牙沒好印象，但在這個問題上，支持和西班牙開戰(zhàn)的人數(shù)卻連百分之五十都不到。即使是最痛恨西班牙的西班牙裔美國人，支持對西班牙開戰(zhàn)的人數(shù)也不過剛超過三分之二。

    ……

    “看來我們的宣傳要加以改進呀?！笔犯咧螌δΩf，“我們以前一直宣傳西班牙人兇殘，這固然能讓美國人民討厭西班牙。但是，討厭一個兇殘的家伙固然沒問題，但是討厭他，并不意味著就想要和他打一架。某種意義上，人們甚至?xí)苊夂瓦@樣的家伙發(fā)生沖突。”

    “是呀，要說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最招人恨的，肯定是英國了。但是現(xiàn)在誰敢主動去和英國人開戰(zhàn)呢？”摩根回答道。

    “就是這樣呀！”史高治搖搖頭說，“所以，我們必須改變宣傳的路數(shù)，我們不但要讓美國人民討厭西班牙人，還要讓他們鄙視西班牙人。要做到這一點，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可以……”

    史高治想起來后世的冷戰(zhàn)。在冷戰(zhàn)中，美國面對的可是軍事力量足以摧毀整個人類文明若干次的忠實可靠毛毛熊，雖然投鼠忌器之下，大家誰都沒敢真的動手，但是在為世界大戰(zhàn)做準備的時候，雙方都是相當?shù)恼J真的。因為如果誰準備得不認真，只怕冷戰(zhàn)真的就要變成熱戰(zhàn)了。這個時候的宣傳也一樣，這時候的宣傳也必須讓國內(nèi)的民眾愿意真的和手握核彈的毛毛熊開戰(zhàn)，否則，民眾的戰(zhàn)斗意愿就會成為一個可以被對手利用的大弱點。

    所以，那個時代的美國宣傳，一邊宣傳毛毛熊是“邪惡帝國”，是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一邊又用各種方式同時宣傳他們是看起來強大，但其實不堪一擊的大傻瓜，大笨蛋。比如那個時代有一部著名的叫做《赤色黎明》的電影，那里的毛熊軍隊，殺人如麻，無惡不作，但是同時愚蠢笨拙，最后被幾個敢于反抗的小青年就給消滅了。再比如那個時候的電子游戲《紅色警戒》更是在開場動畫，以及相關(guān)情節(jié)里面加上毛熊軍隊屠殺和平居民，利用大腦控制技術(shù)讓和平居民進行自殺沖鋒這類的內(nèi)容。

    當然，在宣傳毛熊的兇殘的同時，也要宣傳毛熊的笨拙，所以在美國電影里，毛熊軍隊一直都是表面上氣勢洶洶，真打起來，卻不堪一擊。比如說在第一滴血系列里，蘭博一個人前前后后的至少就干掉毛熊一個團。雖然現(xiàn)在電影還沒有發(fā)明，但小說連續(xù)廣播已經(jīng)相當?shù)某墒炝?。另外，在那個時代里，還流行各種有關(guān)毛熊的政治笑話，這也大大消減了毛熊的威壓。所以……

    “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在廣播上，報紙上講一些玻利瓦爾或者圣馬丁的各種故事。要把西班牙人描繪得兇殘，貪婪，而又愚蠢得不堪一擊。另外，有可能的話，還要多編寫一些西班牙人的笑話，讓他們成為民眾的笑柄?！笔犯咧芜@樣說。

    第三百零九章 忠厚可靠史高治（一）

    巴拿馬運河再次開工后，一直沒有再傳出黃熱病什么的消息。每天巴拿馬運河公司都會準時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向媒體介紹工程的進展。說老實話，很多媒體之所以關(guān)心運河工程，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等待諸如黃熱病爆發(fā)之類的新聞的。嗯，對于很多人來說是悲劇，噩夢。對于新聞媒體來說，卻是最能吸引目光的新聞了。嗯，就像是律師們希望家家都在忙著鬧離婚，醫(yī)生希望家家都在忙著生病，棺材鋪老板希望家家都在忙著死人一樣，這些記者們也在日夜期盼著能出些意外的事情。

    巴拿馬運河的第二次開掘的確也出了一個大號的意外，但這卻是一個大部分記者，嗯，至少是除美國和巴拿馬之外的大部分記者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這個意外就是：這個工程一直沒有發(fā)生太多的，太大的意外。

    生病的工人當然也有，但是都不是黃熱??；死亡的工人也是有的，但死亡數(shù)卻一直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nèi)。尤其重要的是，他們幾乎都不是因為黃熱病或者瘧疾之類的疾病而死亡的。每天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都只有一切進展正常，或者是進展速度超過預(yù)期之類的新聞。

    不過在運河這邊沒等到和疾病有關(guān)的新聞，但在紐約，卻鬧出了大新聞。

    1871年五月二十日，紐約市的各大媒體都收到了一份邀請函，這封邀請函是由大名鼎鼎的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發(fā)出的，里面的內(nèi)容是，明天早上九點，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將向社會公開一項重大的發(fā)現(xiàn)。

    第二天一早，記者們早早就到了會場。這時候新聞發(fā)布會還沒有開始，而記者們大多都相互熟識，就紛紛攀談了起來。

    “蘇比，來得早呀！”蘇比剛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作為一個沒什么影響的小報的記者，蘇比的座位被安排得又遠又偏，完全就在屋子的邊角里。這樣一來，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蘇比幾乎就不會有提問的機會了。不過對此，蘇比早就習(xí)慣了），就有一個人向他打招呼。

    蘇比回過頭，看到一張胖臉正在朝著他微笑，他認得，這是和他一樣供職于某個小報的叫做科利萊的記者。

    “科利萊，你好?！碧K比說，“今天你又在我旁邊坐？”

    “是呀！”科利萊在蘇比身邊坐了下來，“蘇比，你說今天會是什么新聞呢？”

    “這我怎么知道。”科利萊說，“坐在最前面的那些家伙也許知道一點什么，但是他們是絕對不會和我們說的……也許是麥克唐納又有什么劃時代的新藥物被發(fā)明出來了？哦，對了，前不久麥克唐納先生不是發(fā)表論文宣稱現(xiàn)有的殺菌藥物對于那種叫做‘病毒’的東西完全沒有效果嗎？難道說，麥克唐納已經(jīng)發(fā)明出了可以對付‘病毒’的藥物？”

    “應(yīng)該沒這么快吧？”蘇比說，“前些時麥克唐納先生還在他在《柳葉刀》發(fā)表的新的論文里說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合理的免疫手段，切斷病毒的傳播途徑才是對付病毒最有效的手段呢。我覺得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就有這樣的突破吧？”

    “我也覺得是這樣?！笨评R說，“那到底會是什么新聞呢？”

    “我也不知道。哦，科利萊，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從昨天下午起，在麥克唐納藥店里就買不到‘海洛因’了……”

    ……

    當了上午9點鐘，新聞發(fā)布會正式開始了。

    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的新聞發(fā)言人薩哈夫先生面色陰沉的走上了講臺。他首先環(huán)顧了一下現(xiàn)場，然后說：“在公布這則新聞之前，首先請允許我向各位通告一下這次新聞發(fā)布會的一些紀律：一，在新聞發(fā)布的過程中，請不要提問，不要打斷。

    二，在發(fā)布結(jié)束后，我們會安排一段時間的提問時間。但是在提問的時候，請保持好秩序，先舉手后提問。

    三，因為時間問題，我們不可能接受所有記者的提問，請大家諒解?！?/br>
    “看來真的好像出大事了。”蘇比對科利萊說。

    “嗯，你看薩哈夫先生的臉黑得那個樣子，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笨评R回答說。

    “噓，別說話了，薩哈夫先生開始了?！碧K比小聲說。

    “我被授權(quán)向各位通告這一事件。一下的內(nèi)容是由公司董事長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起草，并由公司董事會全體通過的：兩天前，克利夫蘭大學(xué)的李特教授給我們公司發(fā)來了一封信件，信上說，他在服用過本公司出產(chǎn)的海洛因的動物的肝臟中，發(fā)現(xiàn)了嗎啡。于是他又進行了多次實驗，最終證實，本公司出產(chǎn)的海洛因中的有效成分二乙酰嗎啡在動物肝臟中會被還原成嗎啡，因而使用海洛因和直接使用鴉片一樣，都會在肝臟中被還原為嗎啡?！丙溈颂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的發(fā)言人薩哈夫用朗讀悼文一般的語氣說出了上面的話。

    薩哈夫的話音剛落，整個會場里轟的一聲就亂開了。所有記者都顧不上所謂的會議紀律了，紛紛議論了起來。任何人，哪怕對于技術(shù)什么的根本就不懂多少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鴉片煙會成癮這是人人都知道，吸食鴉片會有損人的身心健康這在這些年來已經(jīng)成為了整個社會的共識。（具有諷刺性意味的是，在反對鴉片，并推動美國立法禁止鴉片貿(mào)易的過程中，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是起到了非常大的推動作用的。）而鴉片之所以會上癮，就是因為鴉片中還有大量的嗎啡，事實上使用一定劑量的嗎啡一樣能造成上癮。而一直以來，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一直宣傳，“海洛因”作為嗎啡的替代品，不但有著更好的鎮(zhèn)痛效果，而且還不會導(dǎo)致上癮。但是現(xiàn)在看來，既然“海洛因”在肝臟中會被還原為嗎啡，它就沒有不會導(dǎo)致上癮的可能。

    “見鬼，蘇比你昨天發(fā)現(xiàn)了大新聞！”科利萊說。

    “見鬼！”蘇比也說，“我昨天根本沒把它當回事！真沒想到，海洛因也會變成嗎啡，但是很奇怪，我一直靠海洛因治偏頭痛，怎么就沒有上癮呢？”

    “我公司收到這封信件后，立刻依照信件中提到的方法，進行了相關(guān)實驗，并證實了李特教授的觀點。二乙酰嗎啡在動物肝臟中的確會被還原為嗎啡。因而從理論上來說，二乙酰嗎啡和嗎啡一樣具有成癮性，大量使用，一樣會對人體構(gòu)成危害?！彼_哈夫繼續(xù)對著稿子念到。

    “‘一切為了病人的健康，一切為了病人的需要’這是我公司一向堅持的原則，所以我公司做出了如下決定：一、我公司從即日起將全面停止‘海洛因’的生產(chǎn)和銷售，并面向所有銷售商收回一切在銷貨物。

    二、所有已售藥品，消費者均可持銷售發(fā)票到我公司辦理全額退款。

    三、所有使用過‘海洛因’并出現(xiàn)上癮癥狀的病人，都可以得到我公司的免費‘戒斷治療’。

    我公司對于出現(xiàn)這樣的錯誤，感到極度的痛心，在此我們向多年來支持我們的用戶表示由衷的歉意，出現(xiàn)這樣的錯誤雖然不是我們的本愿，但在這個問題上……”

    很快，薩哈夫讀完了稿子，他抬起頭來，帶著悲哀的愧疚的就算是讓老虎看了都會心軟的表情向大家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然后低聲說：“現(xiàn)在大家可以提問了。”

    雖然薩哈夫的表情很讓人同情，但是該提問還是要提的。一瞬間，在屋子里就舉起了一片手臂的森林。

    “這位記者吧。”薩哈夫指著前排的中央位置惡一位記者說。

    “您好，我是美聯(lián)社記者阿瑟。我想問，貴公司在研制‘海洛因’的時候沒有進行成癮性的實驗嗎？”

    這個問題很有些尖銳，也不好回答?；卮鹫f沒有進行，那肯定會被追問“你們公司就是這樣對待能影響無數(shù)人的健康的藥品的安全的嗎”這類的問題，而回答進行了，那就會被追問“為什么在試驗中沒有發(fā)現(xiàn)這樣的問題，是不是你們的實驗敷衍了事”之類的，然后自然就會引出“這公司怎，定體問，我陷思”之類的東西。

    “我們公司當然進行了相關(guān)的實驗。”薩哈夫回答說，“但是因為二乙酰嗎啡的藥效要遠遠超過嗎啡，所以我們每一顆藥丸中需要的二乙酰嗎啡的數(shù)量非常小，這樣小的數(shù)量的二乙酰嗎啡是不足以導(dǎo)致上癮的，就像我們都知道砒霜是有毒的，但是如果劑量太小，就不會對人產(chǎn)生什么影響一樣。我們在做相關(guān)實驗的時候，甚至將使用的劑量提升到了一般劑量的六倍左右，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實驗動物出現(xiàn)成癮的癥狀。也沒能在對實驗動物的解剖分析中發(fā)現(xiàn)嗎啡。事實上，后來我們是在將實驗動物的服用劑量提高到二十倍之后，才在它們的肝臟中發(fā)現(xiàn)嗎啡存在的明顯跡象的。為此，我公司已經(jīng)決定從今之后，將所有藥物的副作用測試時的劑量上限提高到正常劑量的三十倍。希望能盡可能減少這樣的事件的發(fā)生。”

    “謝謝您的解答！”阿瑟向薩哈夫說。先不管別的，至少，薩哈夫，以及他所代表的麥克唐納化學(xué)與醫(yī)藥公司在對待問題時坦誠的態(tài)度，還是讓人心生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