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秦陸看清楚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一顆金屬制的球狀物就滾了下來, “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還爆出“噼啪”的電火花。

    在看半機(jī)械廢土人, 一直眼眶空空如也, 露出細(xì)密的金屬電路。

    秦小鹿有點懵。

    他打工的時候不是沒遇到過突發(fā)狀況, 但掉眼珠……唔, 他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伸手去幫客人撿回來。

    好在這事也沒用他犯難，眼珠的主人比他還慌。愣了一秒鐘后，廢土人笨重的身軀撲倒在地, 用還完好的那只手籠住金屬球, 然后忙不迭塞進(jìn)了自己的機(jī)械眼眶。

    轉(zhuǎn)頭再看秦陸, 秦小鹿站得筆直，笑容得體，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態(tài)。

    廢土客人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激動。

    或者說，他沒想到味覺傳感器帶來的沖擊這樣劇烈，瞬間的生物電擊毀了他的電子眼。

    這好像……是只停留在遙遠(yuǎn)記憶中的味道……每個廢土公民都牢牢記得的味道。

    那時候，廢土城還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山青水藍(lán), 高山大河，廣袤的土地上有森林, 有草原，還有無數(shù)的動物, 屬于核爆紀(jì)元以前的記憶。

    這些記憶，在滅世災(zāi)難后幸存了下來，被植入一代又一代廢土人的腦海中。

    他們生來就沒看過藍(lán)的天、綠的草，困守在壁障內(nèi)的城市，只能在這些虛幻的畫面和感知中，體驗著祖先曾經(jīng)享有的生活。

    半機(jī)械廢土人低下頭。

    這個看著很不起眼的千層烤派，它的味道是如此真實。每一個刺激到味蕾細(xì)胞的反饋，都是對腦中記憶的再次印證，帶給他的不僅僅是飽腹的感覺。還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歡欣。

    不同于更換肢體的麻木，不同于燒死劣等人的亢奮，更不同于點燃大熔爐時的癲狂……

    廢土人沉默了幾秒鐘，又塞了一塊派餅進(jìn)入嘴巴，

    他不確定是不是地上的輻射毀掉了他的中樞傳感器，竟然出現(xiàn)了幻覺。

    他得再確認(rèn)一下。

    秦陸沒有打擾，只是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放了一杯水在桌面上。

    廢土人沉默的咀嚼，又沉默的填裝入食物。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機(jī)器人，動作一下接著一下，仿佛只是單純的重復(fù)，沒有任何思維和感情。

    直到，他手中的鋼叉觸碰到了空空的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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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金屬的清脆音，輕微而短促?？蓮U土客人卻像是被大熔爐的鐘聲震醒了，半機(jī)械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視線慢慢聚焦到桌上的空盤。

    “唔……”

    怎么沒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邊空空如也的餐盤。

    怎么沒了？

    怎么會沒了？

    怎么能沒了？

    廢土客人轉(zhuǎn)過頭，完好的那只眼中閃動起憤怒的火光。他霍地站起身，也不管被撞翻的凳子，大踏步走到店前，左邊的機(jī)械手轉(zhuǎn)了180度，鋼鉗一樣的指頭攥成拳，在燈牌上重重砸了一下。

    “怎么沒有了？”

    早在他要發(fā)難的時候，郗刃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

    他也不知什么時候換上的黑袍，神情冷峻，伸手將秦陸擋在身后。

    廢土人的肩膀“滋啦啦”轉(zhuǎn)動，金屬軸推動小臂拉長，發(fā)出刺耳的摩擦音。

    一道道光線交織的鏈路憑空出現(xiàn)，郗刃伸出手，左眼隱約有光圈浮現(xiàn)。

    躲在他身后的秦小鹿，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他自覺應(yīng)該找一個隱蔽地點躲起來，就算不能沖鋒陷陣，但也不能拖了郗小刃的后腿。

    可這里臨近美食街的盡頭，周圍都是空蕩蕩的荒地，僅剩的幾度破墻更本擋不住兩人一擊。

    郗小刃他……可是能直接拗?jǐn)嘁睚埐弊拥膹?qiáng)人！

    正慌亂中，他就看到廢土客人的那支鋼鐵手臂一抖，一大把金屬幣都“嘩啦啦”地扔進(jìn)了店門口的投幣箱。

    “在……在……再給我來10……啊不，我包場了！”

    廢土客人豪氣干云地道。

    他這嗓門實在太大，偏又吐字不清，很快吸引來其他人的圍觀。

    不明緣由的廢土人，眼見著兩人面對面站著，其中一個還是情緒激動的同胞，還以為又是劣等人惹怒公民戲碼，頓時都起了圍觀的心思。

    按照廢土城的規(guī)則，如果公民拿不出合理理由，將不被允許傷害劣等人。但這只是規(guī)則，激動之下直接殺人的也不是沒有，只是事后要承擔(dān)雙倍傷害比例的責(zé)罰。

    在絕望充斥的城市中，許多廢土人的心中其實都隱藏著暴虐的欲望，只是礙于法則不敢越界。

    今天有人冒著風(fēng)險開葷，廢土公民哪有錯過的道理？這可是他們最最最喜愛的娛樂項目！

    “殺呀殺呀，快動手！”

    “卑賤的劣等人，他們支配給大熔爐做燃料，貢獻(xiàn)一丁點蒸汽就是他們最大的價值了！”

    “廢土公民的尊嚴(yán)不能被玷污！”

    人群開始鼓噪，風(fēng)暴中心的二人卻似無所覺，依舊保持著冷面相對的姿態(tài)。

    正這個時候，店內(nèi)忽然傳來了一個清悅的聲音。

    “小刃小刃，你進(jìn)來一下，幫我推下餐車?！?/br>
    話音未落，黑袍少年翩然離去，當(dāng)半機(jī)械人也順勢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始喝水。

    一眾圍觀人群：……

    不是，這什么意思？不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