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鄙倥乱庾R回答說。

    她覺得自己的脖上纏繞著的不是鎖鏈，而是幾條毒蛇，它們不斷盤旋游動，時不時地發(fā)出嘶嘶聲，令人作嘔。

    她很想吐，卻不敢吐。

    因為眼前這個隨時可能取走她性命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毒蛇。

    “又是沒有？”青年微皺起眉，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縮緊，指尖下的骨頭似乎都發(fā)出了哀鳴，“接下來，你不會又想說‘不知道’吧？”

    “不……不！我知道！”

    幾乎是下意識的，少女開始預(yù)言。與曾經(jīng)給青年預(yù)言過的那位中年男子一樣，她的預(yù)言過程伴隨著鮮血和痛苦——太過頻繁地使用這種罕見的屬性，就是在透支生命。

    少女苦痛地在地上掙扎著喊道：“她、她離開了這顆星球！她在另一顆星球上！”她很痛，每次占卜都很痛，卻不得不這樣做，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

    “唔，”面對著她的占卜，青年卻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激動之色，只是托著下巴，如此說道，“答對了。”

    “……”滿身鮮血的少女怔住。

    “真巧，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br>
    “為什么……”

    “為什么？”青年從桌上跳下，風(fēng)衣下擺因為這動作而維維鼓動，看來像極了兩只黑翼。他提著鎖鏈朝外走去，若干步后，才想起什么般，回頭注視著雙手捂著脖子、踉蹌跟在他身后、即將窒息的少女，笑得愉悅極了，“你覺得呢？”然后他自己語調(diào)輕松地回答說，“當(dāng)然是因為有趣?！?/br>
    第293章

    因為鎖鏈微松而從死亡線上回還的少女大口大口喘著氣，呼吸著寶貴的空氣，眼睛因為身體本能而流出了淚，明明是死里逃生，明明應(yīng)該覺得慶幸，她的心中卻燃起了怒火。這點怒火很小很小，卻一不小心就點燃了一直以來積聚的“燃料”，于是瞬間點染成災(zāi)。

    “你這個變態(tài)！”

    她喊道。

    害怕嗎？

    當(dāng)然害怕。

    身體在發(fā)抖。

    牙齒在打顫。

    連冷汗都于短短一瞬中流了出來……

    然而，這個人……這個人真的是太過分了！

    把別人的生命當(dāng)做兒戲，肆意地踐踏一切，并以他人的苦痛為樂。從前的她也知道事態(tài)險惡，壞人很多，卻從來不知道，居然有人能到達(dá)這個地步，實在是太過……

    思緒凝結(jié)！

    凝結(jié)于青年的眼神中。

    這段一直被折磨的經(jīng)歷讓她清楚地知曉，無論臉上掛著怎樣的笑容，這個人的眼神卻從來都是冰冷的，如同蛇類般——天生的冷血動物。

    她以為這樣的眼神自己已經(jīng)看得足夠多，卻在這一秒發(fā)現(xiàn)，遠(yuǎn)遠(yuǎn)不夠。

    身體依舊在發(fā)抖。

    牙齒也依舊在打顫。

    冷汗已然打濕了全身。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野獸盯上了的獵物，又想是渾身赤裸地暴露于茫茫雪原中，除了冷和懼，什么都感覺不到。近乎凝滯的血液和潛藏在身體中的本能只告訴她一件事——

    死亡即將到來。

    這種預(yù)感似乎是正確的，因為，那只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已然掐在了她的脖項之上。

    生理性的眼淚再次落下，少女閉上雙眸，等待著永恒黑夜的降臨。

    然而，下一剎，她卻被甩到了墻上。

    背脊狠狠地撞擊在金屬質(zhì)的墻上，發(fā)出巨大的哀鳴，身體滑落，脖子因為與項圈的摩擦而傷上加傷，guntang的血液順著脖子流下……

    很痛，然而的確還活著。

    青年歪了歪頭，露出的左眼倒映著少女的狼狽模樣，輕笑了聲：“看在你剛剛?cè)偭宋业姆萆希@次姑且就算了。不過，”他晃了晃手指，“你要記住——”他扯著鎖鏈，一邊拖行著無論如何掙扎都爬不起來的少女，一邊閑庭信步地朝外走去，“雖說我很喜歡‘變態(tài)’這個綽號，但只希望能從一個人的口中聽到?！?/br>
    那個人，不是她——少女聽懂了這話中的含義。

    她繼續(xù)掙扎著，在脖骨被扯斷之前，一次次努力地試圖從地上爬起。這副慘淡的模樣放在別的地方也許都會有人立即伸出援手，然而，在這里，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有人目露殘忍笑意，有人冷漠無視，唯有極少數(shù)人目光中閃過一絲同情，卻也只是如此而已。

    沒有人會幫她，沒有人敢?guī)退?/br>
    少女垂下眼眸，滿是擦傷的身體繼續(xù)掙扎著，她不能死，她還不能死，至少……

    與此同時——

    “老上司就要來了，感想如何？”

    這是凌曉問伊澤的話。

    遙想三年以前，伊澤還因為某些原因受控于血鷹，被迫潛入運送學(xué)生的飛船，之后在她的幫助下，總算是靠“死遁”成功地拜托了控制。

    “別這樣?！币翝煽嘈Γ土钑砸粯涌桃鈧窝b過的臉上滿是苦笑，“雖說不想承認(rèn)，但那家伙已經(jīng)給我留下心理陰影了?！?/br>
    “求陰影面積?！?/br>
    “……喂?！币翝蓢@了口氣，“說實話，起碼在目前，我是真不想和他對上，那家伙……他腦子壓根不正常?！苯?jīng)過這些年的努力，他的見識也在不斷提高。說實話，那家伙的實力并不算是他所知之人中的最強，但是，耐不住他腦回路不對勁啊！一個天才你還能分析他的行為模式，如果換成一個瘋子呢？誰特么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下一步想做什么呀！更別提這個瘋子的手下還有一群無惡不作的亡命之徒。

    所以，除非有碾壓性的優(yōu)勢，否則他是不樂意和這種人碰上的。

    而眼下，他們有優(yōu)勢嗎？

    顯然沒有?！冒?，壓根是劣勢好嗎？

    對于伊澤的話，凌曉持贊同意見：“的確，他腦子不正常?！币约埃m說不太樂意承認(rèn)，但她其實也是可以“求一求陰影面積”的。

    “可惜眼下，我們所能做的事那是真不太多?！币翝捎謬@了口氣。

    凌曉輕嘖了聲，如果不是這次跳躍點出現(xiàn)的方式這么坑爹，她也不至于落入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但話又說回來，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糾結(jié)再多也于事無補，倒不如想一想眼下該如何是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變態(tài)來了的確是個悲劇，然而，他的手中卻又有著她眼下最需要的事物。

    沒錯，飛船。

    如若能把它弄到手……

    “老師。”

    就在凌曉低頭思忖之時，這樣一個聲音傳來。

    無需扭頭，她就知道來人是誰。

    “有事？”她看向穿著一身簡單獸皮衣的炎。

    后者看向伊澤，又看向不遠(yuǎn)處靠樹而站的莫爾，雖然沉默，意味卻表達(dá)地很明顯。

    凌曉十分大方地一揮手：“出去以后姑且不說，眼下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有什么你就直說吧?！?/br>
    伊澤：“……”

    莫爾：“……”

    這種出去后就要殺人滅口的語氣是怎么回事??！x2

    炎卻對此沒什么異議，立即說出了想說的話：“有東西在靠近這顆星球?！彼f出“星球”這個詞時稍微有些生硬，大約是并不習(xí)慣如此稱呼自己生存的這片土地。

    凌曉瞳孔微縮：“是什么？”

    “一艘黑色的……”炎回想了下長老曾教授給他們的知識，最終精準(zhǔn)地從其中提取出了一個詞，“飛船?！?/br>
    三人：“……”

    說實話，血鷹來襲并不出乎凌曉的意料，但炎的話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那可是飛船??！并且還是于太空中行駛的飛船！為什么他會知道？

    如果不是知道這孩子從小就沒什么幽默細(xì)胞，她幾乎要以為他在和自己扯淡了。

    這里面無疑藏著點什么秘密。

    而這點秘密，毫無疑問是不能共享的。

    于是她果斷地把自己剛剛才說過的話丟進了垃圾簍，沖莫爾和伊澤說了句：“抱歉，接下來是師徒愛心關(guān)懷時間，你看你們是不是回避下？”

    伊澤：“……”

    莫爾：“……”

    愛心關(guān)懷個大爺！x2

    因為有事要避人的他們沒少見過，不過這么無恥地倒是第一次看到，真是長見識了。

    凌曉倒也不是非常不信他們，只是吧，這件事實在是有點關(guān)聯(lián)甚廣。打個比方吧，這就像你周日出門遇到一哥們，正寒暄著呢，突然這哥們跟你說“嘿，你知道嗎？我看到了一顆流行朝地球砸來”，當(dāng)然，這事兒天文學(xué)家沒有一個觀測到。你正想讓他別扯淡，然后就聽到“砰”的一聲，地球被砸了，人類就此……好吧，且不管這是不是末世文的開頭，總之，這例子一般不會有人信。但如果它真的發(fā)生了，那就說明事情大條了。

    她雖說心中隱約有些猜測，只是這事關(guān)炎本身。凌曉覺得吧，如果她簡直讓兩人留下，炎也不會說什么。只是，他不說，不代表她就能這么做。更別提，知道太多，有時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傊?，為了雙方好，她還是主動做一回壞人吧……好吧，她做這個其實也已經(jīng)相當(dāng)順手了。

    伊澤和莫爾也是相當(dāng)明理的，既然凌曉都“委婉”地提出了要求，他們自然也不會死皮賴臉地非要探知人家不想說的信息。

    目視著兩人的背影離開后，凌曉看了眼四周，一片空曠，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供人躲藏的地方，十分適合說點“不可說的秘密”。

    于是她問：“你想說的，和之前沒說完的那句話有關(guān)嗎？”

    她說的，正是兩人離開長老房間時被打斷的對話。

    “……是的。”

    “我能感覺到它?！?/br>
    “它？”凌曉疑惑了下，而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難道說？”

    引發(fā)一切的，不是別的，正是籠罩在這顆星球外的“不明物質(zhì)”。然而很奇怪的是，每當(dāng)“紅月之夜”臨近時，這層不明物質(zhì)就會“消失”……或者用“隱匿”這個詞來形容要更準(zhǔn)確些。所以，凌曉上次離開時，以及這次來時，都沒有親眼看到這層不明物質(zhì)。如果非說見過，那大概是在上個“紅月之夜”，她隱約看到有什么在月亮上面翻涌著，卻也不能真的確定它們就是所謂的“不明物質(zhì)”。

    而眼下……

    炎他……

    在她明顯露出驚訝色彩的雙眸注視下，炎點了點頭。

    很輕微的動作，卻似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有關(guān)于這件事，他也是最近才察覺到的，也許該告訴長老，卻一直在猶豫。畢竟，這和其他事都不同。如果說特殊的話，包工頭和胖達(dá)都很特殊。所以在這方面而言，他并非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