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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之黛玉為妻在線閱讀 - 第84節(jié)

第84節(jié)

    一語未了,小紅在門外高聲道:“奶奶,姑娘,二爺回來了?!币幻嬲f,一面從屋檐下杌子上站起身,走過來打起門簾,請賈璉進去。

    太上皇駕崩,賈母等皆按品級大妝,每日入朝隨祭,今已一個月,皆是賈璉護送入朝。

    鳳姐和惜春相繼起身,見賈璉走進屋,跺了跺腳,又呵了呵手,迅速拿起鳳姐的手爐抱在懷里,嘴唇凍得烏紫,鳳姐見狀道:“二爺回來了?怎么就冷成這樣了?!?/br>
    屋里沒有丫鬟在跟前,她忙親自提起火爐上的茶壺沏茶,遞給賈璉。

    賈璉坐在炕上,道:“怎么能不冷?風雪連天的,騎著馬,喝了一肚子的風雪,偏又不能抱怨,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們坐在轎子里倒好,我和寶玉可是受了大罪。老太太舍不得寶玉辛苦,叫他裝病,寶玉沒答應,每日和我一樣早出晚歸的?!?/br>
    鳳姐聽了,忙命小紅吩咐廚房熬驅(qū)寒的湯,往寶玉和賈母等人各處送去,回頭對賈璉笑道:“聽了我竟十分欣慰,寶玉越來越有男兒氣概了,脂粉氣息減了好些了?!?/br>
    賈璉也是一笑,問道:“你們姑嫂兩個在說什么?小紅在外面看門,滿院無人?!?/br>
    鳳姐一嘆,將方才和惜春的言語一五一十地告訴他,而惜春則坐在下面,雙足踩著黃銅腳踏,雙手搓弄衣角,低頭不語。

    賈璉道:“正好,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們,四meimei不必擔憂不知幾時抄家不得不先避禍出家。太上皇駕崩,咱們隨祭九九八十一天,如今雖只一個月,但是陛下乃是天子,須理國事,所以三日前就可上朝理事了,今兒一早,下了一道旨意,催繳京城各家和外面各地所欠的錢糧,以三年為限,三年后未繳清者按律治罪。”

    鳳姐大喜過望,脫口問道:“這是說,咱們?nèi)陜?nèi)無憂矣?若是在這三年里還清了虧空和借銀,許能避過抄家之禍?”

    惜春猛地抬起頭,眼里閃過一抹喜色。

    賈璉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所以說圣人隆恩,比之甄家,咱們竟是得了大恩典,不做謀反等十惡不赦之罪,三年內(nèi)無憂,甄家抄家可是沒有絲毫征兆的。不對,也不是沒有,過去一二十年彈劾甄家的人多得很,都被在位時的太上皇壓下來了,另派織造鹽政等肥缺給他們好填補虧空,是他們自己辜負了隆恩,有錢奢靡浪費,不肯歸還虧空和借銀。而且,甄家又做了許多惡事,我看了都覺得容不得,何況圣人?!?/br>
    鳳姐連聲念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真真是圣主隆恩,有這三年,咱們不知道能做多少事,或者將下場說得厲害些,府里上下湊一湊再還些銀子給朝廷,又能減輕些罪過?!彼@幾個月盡看律例了,有抄家之罪,但應該不像甄家那樣禍及年幼兒女。

    甄家那些罪名她都逐字逐句地看,一條一條地再和自己家做的那些事比對,除了虧空和欠銀兩項是府里的大罪名,余者都和他們一房無關。

    說畢,她瞅著惜春笑道:“趁早收了你那出家的心思,我有三年工夫和你磨呢?!?/br>
    惜春嘆了一口氣,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心里卻拿定了主意,只想出家,不想出閣,除了黛玉和衛(wèi)若蘭夫妻情深,別的有誰過得好?就是才生了兒子的迎春也要面對姬妾丫頭。

    賈璉點頭贊同道:“四meimei,你嫂子說得沒錯,咱們家不想什么出家不出家的事兒,你又不是三meimei那樣的,三年夠咱們家給你挑個好人家嫁過去了。你是咱們這一伙的人,人又聰明,事關你的終身索性就不瞞著你,不然,早越過你徑自做主了?!?/br>
    惜春眼圈兒一紅,道:“我心里知道哥哥嫂子對我的好,我也不曾想到伶仃地長了這么大,有了好哥哥好嫂子好jiejie體貼?!?/br>
    鳳姐忙道:“早著呢,還有一年的光陰,夠meimei好好想一想了?!?/br>
    賈璉深以為然,此時便不再多勸惜春,這些事總得她自己想通了,心甘情愿地出閣,不然對誰家都不好,他們家女孩子雖好,但也不能這樣欺負人。何況惜春出家的本意是為了避禍,如今不必急著避禍了,她自然就不會想著出家了。

    這時賈赦打發(fā)人來叫賈璉,賈璉料想是和此次旨意有關,忙披上才脫了搭在熏籠上的大氅,急急忙忙地出門坐車,徑進黑油大門,直入賈赦書房,果然聽他道:“今兒那道旨意想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有什么想法?”

    賈璉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道:“能有什么想法?想到甄家的下場,兒子覺得,只有還上所欠的錢糧,咱們一房才能無罪?!?/br>
    賈赦恨得將茶碗摔到地上,罵道:“這用你說?府里若能還得上,我找你作甚?”

    賈璉低下頭,眼里閃過一絲漠然,低聲道:“兒子魯鈍,除了這個法子萬無一失,實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來才能解決此事?!?/br>
    賈赦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在屋里走來走去,半日后回到原位坐下,道:“那年抄了賴家得的銀子還了國庫,距今好些時候了,縱使當時庫房里還有一二十萬兩的東西,如今只怕早不見了,其他人個個有私心,都不肯出錢,哪里還得上?不瞞你說,我手里就剩十七八萬兩的東西,我可是打算留給孫子的,正想著悄悄轉(zhuǎn)移出去呢?!?/br>
    聽賈赦念著給自己兒子,賈璉不禁觸動心思,忙道:“從前轉(zhuǎn)移倒罷了,如今圣人下了旨意老爺如此,豈不是平白給自己添了一個轉(zhuǎn)移財物之罪?便是萱哥兒拿了心里也難受。老爺別忘了,甄應嘉判決時,其中有一個罪名就是轉(zhuǎn)移財物。”

    甄夫人往好幾家悄悄地送了東西,但不是人人都像王夫人這樣匿藏下來,有兩個人家怕惹禍上身,將東西交出來了,以示清白。

    賈赦怔忡變色,恨道:“難道叫我孫子窮一輩子?”

    賈璉嘆道:“誰叫他命運不濟呢?兒子細想了,咱們這一房實無其他罪名,只那一項,偏又是大罪過,若是不還,只怕老爺?shù)膶O子就落得跟甄寶玉一樣命運了,到那時候悔之晚矣?!?/br>
    一想自己千盼萬盼好容易得來又冰雪伶俐的孫子跟甄寶玉似的入官為奴,或者當街發(fā)賣,不知落到什么人手里,賈赦心急火燎,一疊聲地道:“那該如何是好?那該如何是好?我寶貝似的孫子怎能做人家的奴才,還是不得恩典一輩子不能贖身的?”

    他起先沒放在心上是覺得家家戶戶都如此,不獨自己家,朝廷又沒有催繳,于是得過且過,如今長泰帝下了旨意,他是有兒有孫的人,又見了甄家的下場,不敢再當作耳旁風。

    賈璉精神一振,或許能借兒子說動賈赦設法歸還欠銀?他心里盤算了兩年,說府里窮得很,實則人人手里都有梯己,再說已經(jīng)還了二十幾萬兩,下剩七十余萬兩湊一湊不是湊不出來,便是湊不出來,家里也有古董房舍地畝可賣,就是將來日子過得艱難些。但是有自己夫婦早早放在黛玉那里的積蓄,也夠自己一房豐豐富富地過一輩子了。

    想畢,賈璉細細地與賈赦說明,道:“兒子記得庫房里很有幾件古董寶貝,價值上萬兩或者幾千兩銀子的東西就有一二十件,像五尺高的珊瑚寶樹、成對的成化斗彩雞缸杯、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寶石盆景、古往今來的名家真跡字畫,府里都不敢動,也怕押了銀子使用以后沒錢里贖回來,才留下來了。一房再出十萬,連同老太太手里那么些好東西,怎么著都能湊出四五十萬兩銀子。下剩二十余萬兩,賣房子賣地賣家奴也能湊出一些,縱使仍舊不夠,老爺?shù)闹倚脑谶@里,沒像別家似的推三阻四不還,圣人心里定然不會十分嚴懲咱家?!?/br>
    賈赦不住點頭,道:“聽你這么一說,果然能湊出來。我拿出十萬來,下剩七八萬給萱哥兒,總比將來抄家一無所有的強。容我想想,庫房里可不止那一二十件東西,加上從庫房里拿出來擺設在隔房里的陳設字畫等物,都能賣出銀子,那可是公中的,而非各人所有。金陵那處老宅能賣幾萬兩,不似這個府邸是朝廷所賜,等老太太不在了要收回的?!?/br>
    一面說,賈赦一面拿出紙筆來,細細算將下來,七十多萬兩銀子完全能湊出來,賈赦又驚又喜,道:“怪道人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家真應了這句話,原來沒窮到還不起錢的地步?!边€上這筆銀子自己就無債無罪一身輕,賈赦滿臉笑容地將紙遞給賈璉。

    賈璉雙手接過,凝目細看,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最后合計是七十五萬兩有余,哪怕變賣東西或有折損,缺幾萬兩銀子就好說了,畢竟家里處處都能見到值錢的陳設古董。

    賈赦等他看完,拿回來塞進靴子筒,道:“走,去找老太太。”

    披上猞猁猻的大氅,賈璉已命人備好了馬車,賈赦踩著凳子上去,剛放下簾子,又隨手掀開,道:“璉兒,打發(fā)人叫二老爺二太太,就說我有要事相商?!狈甏舜笫略跄苋绷怂麄儭?/br>
    賈璉最盼著府里早日還上這筆銀子,想了想,笑道:“兒子親自去請,怎么著得把二老爺請過去,二太太只怕和大太太一樣,正在老太太房里伺候晚飯,去了就見著。住了咱們的榮禧堂這么些年,該盡心的時候不能讓二老爺躲過去。”

    賈赦贊許一笑,放下簾子命人套車出門。

    途過榮國府大門,賈赦徑往西行走側(cè)門往賈母院中去,賈璉則去榮禧堂正房東邊的賈政之外書房,道:“事關今日圣旨,我們老爺去老太太房里了,大家好商議該如何料理?!?/br>
    國孝之中,賈政不好跟清客吃酒閑談,故一人在書房里看書,聞得賈璉此言,兼心里著實惦記著這道旨意,朝賈璉點了點頭說知道了,遂命人挑著羊角燈引路,自己扶著賈璉的手穿過榮禧堂和賈母院落相連的穿堂,到了賈母正房。

    邢王夫人俱在賈母房中,鳳姐李紈和寶玉探春惜春等亦在,賈母和寶玉、探春惜春剛吃完晚飯才漱了口,正要命邢王夫人和鳳姐妯娌下去吃飯,賈赦到了,隨后賈政賈璉又至。

    請過安后,賈母笑道:“這會子晚得很了,你們怎么都過來了?”

    賈赦道:“人齊全,正好,大家都在,也能拿出個主意。璉兒,你在外面走動,將今兒才下來的旨意說一說,好叫大家心里有數(shù)?!?/br>
    賈母疑惑問是何事,賈璉已經(jīng)將長泰帝的旨意緩緩道出,末了道:“瞧著這道諭旨發(fā)往天下各地,必是當今圣人發(fā)了狠,意欲收回各家所欠的錢糧,不還者罷官治罪,抄家也不是沒有,甄家的事情尚未過去,甄寶玉在咱們家,他們家是什么下場,大家心里都明白?!?/br>
    一句話說將出來,除了早和賈璉商議已有了主意的賈赦外,余者盡皆變色,屋里寂靜一片,連李紈和探春惜春等人意欲退出去都不敢動作。

    賈母沉默良久,開口問道:“咱們家里還有多少能動用的銀子?”

    王夫人忙道:“回老太太,這些年年年都花錢,且出的多進的少,府里只剩不足一萬兩銀子了,年下各個莊子才送三千銀子來,過年都不夠?!?/br>
    一語未完,賈赦就打斷道:“說這些沒要緊的話有什么用?家里為了什么沒銀子的?沒銀子就典當東西!我算過了,就像當初建園子時一樣,各房出十萬銀子,這就是三十萬兩,兩房沒分家,理應都得承擔這筆舊賬。下剩四十余萬兩賣東西賣房賣地賣下人,再不濟,把我太太和兒媳婦的頭面衣服嫁妝東西都折變了!”

    第117章

    一語既出,滿屋人驚,惜春站在角落里冷眼看著,除了賈赦和賈璉夫婦、寶玉以外,余者臉上都流露出不滿之意,似是不贊同賈赦的說法。

    果然,賈母先皺眉開口道:“你哪里來的這些想法?快打回去!”

    面對賈赦,王夫人亦不好開口,只有賈政可說,摸了摸長須,上前一步,也說道:“正是,這些想法最是要不得,雖說咱們理當遵從圣人的旨意而為之,但是當今圣人圣明,許下三年之期,以示隆恩,有這三年時間什么法子想不出來?大哥何必急于一時嚷著賣房子賣地賣下人?咱們家從來沒做過這些事,傳出去倒叫人笑話咱們家。”

    賈赦看了賈政一眼,似笑非笑地對他道:“二老爺,你別在我跟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怕人笑話什么?若說笑話,我龜縮在馬棚后頭,從成親到晚年就沒搬離過,早成了滿京城的笑話。三年,三年的變數(shù)多著呢,就剩這么一點子東西了,禁得住三年的糟蹋?連你太太都說了,這幾年出的多進的少,可見年年都無節(jié)余。我這一房橫豎是沒花錢的時候,只剩一個琮兒娶親,他一個庶子,滿破費不過三千兩,我一房老小省幾口也就出來了,等到我孫子孫女該嫁娶的時候,至少十年后,而你那一房三四個兒女外加一個十三四歲的孫子,出了一年國孝,各自嫁娶,豈有不花錢的道理?錢你們花了,怎么還債?”

    賈政正色道:“都是一家人,何苦分得這么明白?倒叫老太太聽了傷心?!?/br>
    賈赦嗤笑一聲,張口正要說話,就聽賈母道:“在我跟前你們弟兄兩個說這些作甚?這件事事關重大,須得從長計議,不能說怎么著就怎么著?!毕肫鹬星镔p月時賈赦說偏心的笑話,賈母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煩躁。

    賈赦轉(zhuǎn)頭看向賈母,恭敬地道:“旨意已下,乃是勢在必行之事,從長計議有何用?還是老太太和二老爺都有比這更好的法子還上虧空和欠銀?不必我來籌謀?”

    賈母不滿地道:“圣人不是說了以三年為限,急什么?”

    賈赦淡淡一笑,道:“怎能不急?襲爵的是我,將來虧空的罪名兒都得落在我頭上。到了這樣的地步,許多話我就直說了。我是小人,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三年,我等不得三年,倘若三年內(nèi)分家了,那時候府里什么都沒有了,二老爺一家搬出去,這些虧空是不是都落在我頭上?依我說,竟是趁著這時候都在,一并承擔,再說不是湊不出這些銀子,何苦一個個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因為二老爺不是襲爵者,罪過不是他的,所以不在乎?”

    這話著實有些誅心,別說賈政夫婦和眾人了,就是賈母聽了也無言以對,死死地盯著賈赦,片刻后,賈母才露出一臉疲憊,道:“你怎能說這些誅心之語?誰說不管不顧了?將來分家,這些欠銀平攤到你們兩房頭上,不會只叫你承擔?!?/br>
    賈政忙表白心意道:“正是,大哥,如老太太說的,不管何時,我這一房都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大哥不用擔心我們不肯還債。這七八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一時半會的全家都拿不出來,總得合計合計再作打算?!?/br>
    賈赦聳聳肩,瞇著一雙渾濁的老眼,道:“你既有此心,索性這會子就出十萬兩,什么都不必說,叫你們多拿些,你們肯定舍不得,反而背地里說我貪得無厭?!?/br>
    見賈赦聽不進任何言語,王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乃道:“大老爺,府里十分艱難,每逢節(jié)慶,不知道私底下得白填多少東西進去才能支應過去,如何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銀子?別說十萬兩,就是一萬兩夜拿不出來,還債總得給籌措銀兩的時間?!?/br>
    賈赦冷笑一聲,道:“二太太,別人不知,我能不知,除了我太太天性愚笨,全靠幾兩月錢年例過日子以外,你們哪個不是大財主?年年月月得了多少孝敬自己明白。世上再沒人比二太太會攢錢的了,攆一個毛丫頭出去都得把素日的好衣服釵環(huán)留下來,只許將貼身衣服撂出去。除了那年建園子出了銀子,往后你們誰花了幾個錢?若真是白填銀子在里頭沒好處可得,誰愿意管這個家?吃穿用住連同應酬交際養(yǎng)清客的使費都是從公中出,除了給府上的收入庫中,平常得的東西都歸入各自私房。這會子我提出建議,難道我說叫你們今兒就給銀子了?就是賣房子賣地賣下人買古董還得花一二年的工夫呢,一股腦地賣出去能賣什么高價?知道府里用錢,人家定會極力壓價,那可不是我的打算。太上皇駕崩,停靈九九八十一天,才過一個月,下剩五十天也夠你們籌措銀子了,下剩一天上繳,我自己也得賣梯己東西?!?/br>
    他說得有些口渴,語音方落,回頭瞪了賈璉一眼,道:“你老子說了這么些話,口渴得很,你不說倒一碗茶過來與我潤潤口,這般沒眼色,不想想我都是為了誰?”

    賈璉聽了,忙請琥珀沏了一碗茶,試了試溫度才送到賈赦跟前。

    賈赦一口飲盡,隨手將茶碗丟給賈璉,不管賈璉慌忙去接的動作,繼續(xù)開口道:“事關一府之安危,你們要想最后跟甄家一樣的下場,就當我沒說這些話。我一個老東西,于國于家無功,不求什么長生不老,安享晚年,為的都是兒孫。為了我那聰明伶俐的萱哥兒,我什么都做得出來,無路可走的話,上折子自請抄家還債,闔府家業(yè)作了官價賣出去,盡夠還祖上留下的那七十多萬兩欠銀了,料想就是不夠,當今圣人也不會怪罪了我?!?/br>
    賈母氣得渾身顫抖,指著他道:“你這是要氣死我?哪里來這么些古怪的想法?素日不知保養(yǎng)身體,只知和小老婆飲酒作樂,我不敢管你,如今你竟將祖宗的榮光和基業(yè)不放在眼里,臉面都不要了,你看看你想想,你如今成什么樣了?!?/br>
    賈赦冷笑道:“性命都快沒了,誰在意什么臉面?欠銀不還,皆系家主治罪,余者無罪釋放,憑什么一個祖宗留下來的債叫我一個人背負?我獲了罪,我孫子將來的前程還要不要了?他那樣聰明伶俐,我就這么一個孫子,若沒了前程,我死都不甘心。我們這一房又沒個娘娘,我怕丟什么臉面?我這么做是為國盡忠,為祖宗盡孝,圣人知道了還得夸贊我?guī)拙淠?。?/br>
    賈母一口氣上不來,癱坐在炕上,嚇得李紈探春等忙上來揉胸順氣,又忙命鴛鴦等沏茶過來給賈母喝下去,半日才緩過來,賈政急得在下面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怒瞪賈赦。

    賈赦冷眼看了一會子,問賈政道:“我就是為了祖宗傳承下來的家業(yè)才想著早日還上欠銀,并不想氣壞老太太,背負十惡不赦之罪中的不孝之罪,只問二老爺一句,這十萬兩你是出還是不出?你們一房出了這十萬兩,不管你們賣東西也好賣下人也罷,哪怕你們借錢,我只要十萬兩銀子。拿到了手,其他變賣等事都由我和璉兒去料理,不必你們費心。”

    賈赦搶在賈政跟前說話,壓根不給賈政說自己氣壞賈母等語的機會,而且他站在當?shù)貨]有坐下,威風凜凜,竟似沒有一絲畏懼,反讓旁人覺得十分難熬。獨賈璉和鳳姐夫婦兩個暗叫痛快,只賈母躺著,他們不敢流露出來。

    賈璉在旁邊勸道:“老祖宗快別氣了,氣壞了身子老爺豈不心疼?叫外人知道了說老爺不孝,府里又有什么好處?說實話,老爺也是一番苦心為府里,而非自己。雖說有娘娘在,哪怕三年之后咱們不還銀子,圣人看著娘娘的情面也會對咱們家網(wǎng)開一面,但是咱們總不能讓娘娘在宮里沒有顏面不是?將來別人說起娘娘來,指著咱們家欠銀說事,或是指桑罵槐,或是含沙射影,哪里是好話?反倒帶累娘娘的名聲。不如趕在別家都沒有還錢的時候,咱們先還上,圣人心里歡喜,少不得也對娘娘另眼相待。我記得吳貴妃家和周貴人家因家里的錢不夠建省親別墅,向國庫借了好幾十萬銀子呢!他們趕在咱們家頭里還上,吳貴妃和周貴人只怕就比娘娘有體面了,畢竟他們是最先遵從圣人在太上皇駕崩后出了孝的第一道旨意?!?/br>
    鳳姐笑嘻嘻地湊到賈母跟前,扶著賈母倚著靠枕,又給賈母捧茶漱口,款款地道:“老祖宗細想想璉兒說得有理沒理,咱們這些年沒幫襯娘娘什么,讓娘娘一個人在宮里,不能讓娘娘因為咱們丟人。我們老爺就是不會說討喜的話兒,其實滿心滿肺地想咱們府里好?!?/br>
    提及賈元春,寶玉不覺滴淚道:“大jiejie在宮里見不著家人音容,若是大jiejie再叫別人恥笑,我竟心如刀割。老祖宗,欠債還錢原是應該的,大老爺雖然急了些,但是心意卻是極好的,并不是為了私欲,而是為了忠孝。歸還欠銀,為國盡忠,替祖盡孝,畢竟是咱們家老祖宗們留下來的欠債。何況,大老爺說得明白,咱們家湊一湊還得上,若不夠,我那屋里好些古董玩意兒都拿去賣了,也能值幾個錢。甄寶玉住在我那外書房里,每日擔憂妻母,其凄涼不堪之處難以盡述,每想咱們家亦有此債,我日后如何安枕?”

    聽寶玉說出這番話,賈母忍不住心疼地道:“你小小年紀的,只管吃喝玩樂,想這么些繁瑣之事做什么?這件事自有我和你老爺太太做主?!?/br>
    寶玉搖頭道:“過了年我就十七歲了,再不是懵懂孩童,哪里只能吃喝玩樂地一輩子。老祖宗就依了大老爺罷,倘若三年后大jiejie不能阻止的話,我就跟甄寶玉一樣了,何況,后宮不得干政,此乃大規(guī)矩大禮法。到那時,不獨我,還有家里的姊妹們,哪個能得平安?甄寶玉日夜都念著他母親妻子,背地里淚兒流不盡,人都瘦脫了形,我瞧著都覺得驚心動魄?!?/br>
    賈赦開口道:“連寶玉都有這樣的見識,有什么不能答應的?雖說賣房子賣地賣東西的舉動過于丟人了些,但是這樣更能叫圣人明白咱們的忠心,為了還錢,咱們已經(jīng)是傾家蕩產(chǎn)了,別人見了咱們家已經(jīng)這樣,更不會來罵咱們這些出頭的櫞子。”

    賈母斜睨他一眼,面上怒色猶存,道:“你也知道出頭的櫞子先爛?你既知道,何苦為難你兄弟?吵著嚷著,恨不得人人都聽你的?!?/br>
    賈赦低下頭,心里滿是諷刺。

    很快,他抬起頭,道:“凡是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了,掏心掏肺的,老太太和二老爺拿定了主意沒有?天色已晚,明日五鼓時分入朝隨祭,老太太熬不得夜,我也有歲數(shù)了熬不得?!?/br>
    話已至此,又有兒女丫鬟在跟前知曉來龍去脈,賈政咬了咬牙,實在是避無可避,只得點頭道:“給!”當面吩咐王夫人想辦法整理一下二房的財物,能賣的賣了,不能賣的當了,五十天內(nèi)湊出十萬兩銀子來,免得三年后元春不濟,阻擋不住圣人問罪。

    元春若生了個皇子倒還好說,偏生冊封至今,膝下仍無一兒半女。

    王夫人大驚失色,尚未開口就聽賈母嘆道:“你們弟兄都說到這地步了,我能說什么?我回頭叫鴛鴦找一找,怕也能找出些東西?!?/br>
    賈政忙道:“怎能叫老太太為兒孫cao心?竟不如先看府里夠不夠,不夠我和大哥多拿些?!?/br>
    賈赦嘿嘿一陣冷笑,道:“二老爺不理俗務,怕是不知道府里是何等景況罷?庫房里僅剩的東西都拿出來賣了,能得一二十萬兩已是大幸,房舍地畝下人不知道能賣幾個錢,而且總得留幾畝地,免得明年連飯都吃不上。”

    賈母嚷著頭疼,道:“主意都是你出的,不管如何都由你料理,夠不夠只有這么些,我累了,你們都退下,說了這半日,你也不嫌累?!?/br>
    目的達到了,賈赦自不肯多留,臨走前對賈政道:“送靈之前我來收取?!?/br>
    要想讓長泰帝記住自己的忠肝義膽,賈赦覺得務必在停靈之后送靈之前繳上欠銀,哪怕一時繳不清,心意得表白出來,才能得到最多的好處。賈赦再三想過,除了石呆子那個案子外,自己這一房沒有別的罪過,僥幸的話蒙得恩蔭惠及子孫也未可知。

    離開榮國府時,賈赦交代賈璉和鳳姐明日起始清點賬冊,去掉三十萬兩后,先賣府里的東西,以庫房東西為先、陳設次之、往后依次是下人、房舍、商鋪,不到萬不得已,莊田千萬不能賣。賈赦雖然昏聵無能,但是卻明白沒了田地就是沒了根基,往后一家老小吃用的柴米rou蛋都得從這里出,府里經(jīng)此一事可是沒錢天天采買了。

    賈璉和鳳姐身上都是虛銜,素日隨祭都是為了服侍賈母等人,今得此差事,各自抱病不去,留在家里打開庫房清點東西,而賈母王夫人等昨晚都叫了太醫(yī)來診脈,府里忙碌了大半夜,次日卻都掙扎著前去,不敢懈怠。

    聽說此事,惜春一笑,心里想著該叫寧國府知道賈赦的決心才是,倘或她沒猜錯的話,當時接駕時兩府都盡了心,寧國府也都借了銀子。

    這日一早,賈璉和鳳姐帶人進了庫房,很是吃了一驚。

    庫房幾乎都空了,價值過萬的古董只剩兩件了,余者或是數(shù)千、或是數(shù)百,凡是能賣出去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搬出來分門別類地整理妥當,粗粗一算,竟值十余萬兩。還有一箱壓在最底下大約是沒被發(fā)現(xiàn)的一匣黃金,約重千兩。另外,庫房里還有許多積存的頭面四季衣裳和書籍字畫等,別的還罷了,珠寶首飾竟也值兩三萬兩,遠遠超出了賈赦一房人等的所料。

    鳳姐悄悄跟賈璉道:“那些書籍字畫一箱子一箱子地放著,怪可惜的,咱們家這么些書沒人用上。咱們今年才得了莊田商鋪送來的銀子,不如拿了一萬兩出來,把書籍字畫都留下來,對府里說賣了,然后將書籍字畫送到林meimei老宅去,趕明兒也送林meimei一些。”

    賈璉同意道:“藏書才是根本,就這么辦,咱們用不著,兒子將來用得著。”若真是還上欠銀,賈赦不獲罪,他也無過,賈萱極有可能參加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