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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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思來想去,恐自己病糊涂時,子孫也這般所為,傷了聲名體面,便趁這日晴好,叫來賈赦一家子和賈政一家子,說自己要把梯己先分了。 聽了這句話,底下有的人驚喜交集,有的人不以為意,賈赦坐在椅上尚未開口,賈政已經(jīng)躬身道:“母親春秋正盛,說這些作甚?留給自己賞人罷,咱們禮儀之家,又不像小門小戶一般為了一點子東西爭得頭破血流?!?/br> 賈母緩緩地道:“小門小戶沒有東西可分,反倒相親相愛。咱們這樣的人家,家業(yè)自有律例可依,父母的東西都是按遺言所分,或多或少,未必十分公平。我聽說了衛(wèi)家的事情,替衛(wèi)老太君感到可悲,她還在人世,就有人偷拿她的東西了,若不是她留了一著,只怕叔伯侄子之間就要生嫌隙了。竟不如趁著我精神還好,早些分了了事?!?/br> 衛(wèi)母不如賈母都有五六十萬的梯己東西留下來,只怕賈母連出二十余萬兩銀子和黛玉的嫁妝、寶玉的聘禮后,剩下的梯己仍有許多,賈赦心里暗暗盤算了片刻,道:“母親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兒子聽老太太的。” 賈赦覺得,不管賈母有多少梯己,大頭定然是寶玉的,寶玉已經(jīng)成親了,該有自己的一些家業(yè),下剩的自己能分一兩萬就是賈母慈悲了。 父母的東西向來是按他們的意思分,沒有遺言才按律例,縱使賈赦不滿,也是無可奈何。 賈母嘆了一口氣,命鴛鴦拿了賬冊出來,擺在炕桌上,道:“這些年典當了多少東西供府里花銷,你們都知道,我賬冊上也記著,總共有十余萬兩銀子的東西出去了沒回來。建園子和還債各是十萬,林丫頭出閣和寶玉娶親,又花了幾萬,下剩的我兩三日才算明白,約共二十來萬的財物,金銀不多,數(shù)目是按市價折算出來后又減二成。” 寶玉眼淚掉了下來,賈母享了一輩子的福,大半梯己都貼補府里了,可恨自己無能,又恨府里男人沒有本事,叫老人家年過八十還要為子孫cao心。 賈母看在眼里,嘆了一口氣,道:“我原是個偏心的老婆子,疼了寶玉十八、九年,到了今日我仍舊疼他,你們別怨我偏心,再恨,我在地底下不知道。寶玉已經(jīng)娶了親,他又讀書不成,我就把所有的莊田商鋪給他,這些莊田和商鋪約值三四萬兩,再加上幾件總值一兩萬兩銀子的書籍字畫古董玩意兒綾羅綢緞?!?/br> 寶玉連忙擺手,道:“老祖宗的東西我不要,我沒有孝順老祖宗什么,卻得老祖宗這么些東西,心里如何過意得去?” 賈母溫言道:“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有妻妾兒女要養(yǎng)活,總不能一味依靠別人,我死了,還是得分給你們。我心意已決,你不許反駁。我想著你沒有本事養(yǎng)家糊口,單憑這些莊田商鋪的進項,也夠你每年過日子了。府里已是山窮水盡,將來分家,你們兩房都沒什么東西可得,倒不如我給你們留些?!?/br> 說著,又對眾人道:“還有十四五萬兩的東西,我都分好了,一會子你們派人拿回自己那里。我兩個兒子都不給,只給孫子、重孫子。蘭哥兒和萱哥兒一樣,每人三萬兩左右的東西,都是書籍字畫古董玩意綾羅綢緞等,不偏不倚。四丫頭和巧姐沒出閣,我給她們每人一萬兩銀子的東西,是珠寶首飾古董玩意綾羅綢緞,另外幾件紫檀、黃花梨木的家具也給她們。環(huán)兒、琮兒沒娶親,我給他們每人五千兩銀子和五千兩銀子的東西,也是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等。還有五六萬兩的東西,給林丫頭兩萬,珠兒媳婦、璉兒媳婦、寶玉媳婦每人一萬。下剩一萬多兩銀子和一千多兩金子,我留著等我死了作喪葬使費,余錢余物就是璉兒的。” 賈母不僅分好了,而且每個人該得多少東西,哪些東西分給誰,她都在賬冊上記得一清二楚,然后命鴛鴦拿著冊子叫眾人來搬東西,早在此前,已命鴛鴦帶人打理過一番。 鳳姐先把自己一房該得的東西運到東院,她的、惜春的、萱哥兒和巧姐的,等收拾完了,才又奉賈母之命將賈母分給黛玉的那份親自送到衛(wèi)家,交給黛玉,所謂兩萬兩銀子的東西其實只裝了一車,多系書籍字畫古董,十分珍貴。 第132章 鳳姐到衛(wèi)家時,衛(wèi)若蘭和黛玉已經(jīng)將分得的衛(wèi)母梯己清點入庫,正在后花園子的玻璃亭中歇息,黛玉裹著銀狐大氅,推窗賞梅,衛(wèi)若蘭披著同樣的斗篷在桌上批閱卷宗。他進京不到一個月就和黎塘交接完畢了,此時黎塘已升為九省統(tǒng)制,出京巡邊去了,一如當年王子騰。 衛(wèi)母喪后未滿百日,衛(wèi)若蘭雖不用丁憂解職,但得出了百日才能去軍中,所以軍中許多要緊事務都會由麾下官員親自送來,或者在書房回話。 外面的雪已經(jīng)化盡了,梅花依舊好,色若胭脂,香欺蘭蕙,和旁邊的翠竹蒼松恰成歲寒三友之景,黛玉瞧了一會子,回身替衛(wèi)若蘭研墨,右手持墨,左手拉著右手的衣袖,才研了一點子墨汁,就聽人通報說鳳姐來了,她放下半截墨,道:“剩下的墨等我回來再磨?!?/br> 衛(wèi)若蘭專注于卷宗,聞言頷首,道:“你去罷,路上濕滑,叫婆子抬了轎子你坐著?!闭f畢,高聲吩咐一句,外面很快齊備。 黛玉坐轎到了暖廳門口下來,扶著紫毫的手踏著臺階進去,果見鳳姐正坐著吃茶。 鳳姐因見衛(wèi)家里里外外一片縞素,在熱鬧的臘月時節(jié)顯得格外冷清,心下暗感凄然,吃了一盞熱茶,看到黛玉起來方從腳踏上下來,道:“我給meimei送好東西來了?!?/br> 黛玉忙請她入座,問道:“什么好東西?” 聽完鳳姐所言,黛玉拿著清單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方道:“我一個出閣的女孩兒,何德何能得外祖母給這么些東西?二jiejie都沒有?!?/br> 鳳姐笑道:“老太太心里明白著呢,如何不知府里一日不如一日?給你不給二姑奶奶,無非是想著你得了這些東西心里感念老太太的好處,依靠衛(wèi)姑爺?shù)臋鄤?,將來好照應府里一些。是你該得的,你就收著,分給別人不知能不能留住。” 黛玉搖了搖頭,放下清單,道:“便是沒有這些東西可得,該照應的時候我也不會袖手旁觀。幸喜大舅舅已還清了債,這些年只在家中含飴弄孫,料想無事?!?/br> 聽她這么說,鳳姐眉開眼笑地道:“那就承meimei吉言了?!彼唾Z璉比著衛(wèi)大伯壞事的罪名兒商討了幾日,賈赦無職務,更別說任上失誤,欠銀已還,自己家就算被寧國府和二房連累出了事,也比衛(wèi)大伯強幾倍,至少他們家不用罰款,頂多削爵罷了。 接著說起賈母這次分梯己的場景,鳳姐道:“老爺說我們一房得了六七萬兩的東西是意外之喜,雖說寶玉得的多了些,但二老爺一點兒沒有,老爺就覺得解氣?!?/br> 寶玉長得得人意,本性良善,沒有賈政和王夫人的毛病,賈赦一房上下里外都喜歡他,他又是鳳姐嫡親的表弟,巧姐兒和萱哥兒每常閑了找他頑,十分親密,對于賈母分給他的東西,大房無一人嫉恨,至于李紈和賈蘭母子兩個和趙姨娘、賈環(huán)就難說了。 李紈和賈蘭母子兩個倒還好些,足足得了四萬兩的東西,完全出乎意料,這些年李紈管家底下都有孝敬,自己也撈了不少油水,獨趙姨娘和賈環(huán)忿忿不平,一味埋怨賈母偏心。 黛玉無言可說,自古以來,為了財物而導致兄弟鬩墻的不知有多少。 鳳姐又笑道:“除了寶玉得的莊田商鋪和環(huán)兒琮兒得的五千兩銀子,其他人得的東西都不容易折變,不缺錢的時候留作念想兒罷了。我聽鴛鴦說,老太太分東西時可不像嘴里說的那般公道,給寶玉和meimei的都是先揀最好的,字畫是古代名家真跡,古董也是世上罕見,只此一件的,有錢都買不來,可見老太太有多少好東西。萱哥兒和他堂兄次之,然后是四丫頭和巧兒,好在珠寶首飾這些東西就meimei得了幾件,寶玉叔侄三個都沒有,因此輪到四丫頭姑侄兩個時也都是好的,最后剩下的才是我和大嫂子妯娌兩個的,只有頭面衣服綢緞。” 說到這里,鳳姐洋洋得意地道:“就算是頭面衣服綢緞,也是有高低貴賤之分,老祖宗給我的都是最好的,其中有一套鑲嵌祖母綠的赤金頭面,那樣大塊的寶石,少說得值一千兩銀子,結(jié)果老太太在單子上才折價三百,寶玉媳婦和大嫂子得的比我差好些?!?/br> 黛玉莞爾一笑,道:“我得的東西你看喜歡什么,都拿去?!?/br> 鳳姐擺手道:“千萬別給我,我們家不知將來怎么樣,留在手里沒的日夜擔憂,況且meimei那些書籍字畫古董玩意都不是我喜歡的。meimei近來可好?瞧著竟清瘦了許多,四meimei原要和我一起來的,我想她才說了親,就沒叫她來。meimei可別多心,我并不是覺得meimei守孝晦氣,而是怕男方家里知道了心里不自在?!?/br> 黛玉忙笑道:“這有什么?我守孝,府里冷冷清清,原就不該開門待客的,叫她明年再來,這時候來我無心接待她。這兩個月忙我們老太太的喪事,天天都往那邊去,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管,四meimei說好人家了?說的是哪家?出殯時你來怎么沒說?” 鳳姐笑道:“當時私下說準了,到底沒登門求親,就沒好意思告訴meimei。說的這家meimei大約也知道,是現(xiàn)任國子監(jiān)祭酒張志正張大人的次子,名喚張琦,已中了秀才。meimei在平安州的時候,我和張?zhí)褪滞镀?,過繼了四meimei后,他們就更滿意了,若不是張?zhí)哪赣H沒了,當年就定下來了。幸而到了今日,兩家都沒說親,他家就請冰人來了?!?/br> 黛玉仔細想了想,點頭道:“我記得張家根基雖不甚厚,但也頗過得去,也是世代官宦人家,想來嫂子看中了他們家人品厚道、家風清正、哥兒長進。張公子既非長子,張家也不是高門大戶,四meimei性子孤介,嫁過去倒也妥當。” 鳳姐嘆息一聲,道:“我們家這樣,不敢讓四meimei嫁進達官顯貴之家,四meimei不同于二meimei,就算咱家敗了,保寧侯夫人也不會對二meimei如何。” 就是惜春自己,也覺得這樣很好,她沒有攀龍附鳳之心。 黛玉笑道:“嫂子費心了,四meimei嫁妝里的要緊東西我都置辦好了,先在我這里放著,等出閣前添些衣裳脂粉等物再送到你們那里。” 鳳姐忙說道:“真真讓meimei破費了。老太太給了四meimei一萬兩銀子的東西,我和你哥哥這幾年的進項都攢著,也有五六千兩,我的陪嫁里還有些好東西,老爺太太再給些,滿打滿算有兩萬多兩,再加上meimei給的,張家的聘禮帶回去,各家給些添妝,不見得比二meimei的少?!?/br> 黛玉道:“我們姊妹兩個相處那么些年,我疼她些是應該的。你放心,等巧兒出門子,我也給她添妝。既然張家登門求親了,那么幾時小定?” 鳳姐連聲說替巧兒道謝,方回答黛玉的問題道:“定了臘月十六。” 一聽就在這個月,黛玉心想自己果然不能去,不免顰眉嘟嘴一番,隨即又想起一事,問道:“聽說邢大meimei十二日就要出閣了,我又不能過去,給她添妝的一套頭面嫂子替我?guī)н^去?!闭f著,吩咐紫鵑拿了一個錦盒遞給鳳姐。 鳳姐打開一看,卻是一套攢珠累絲的頭面,正釵是單鳳,珍珠大如蓮子,項圈、挑心、壓鬢簪、金花簪、戒指、耳環(huán)等一應俱全,約莫十六七件。 看畢合上蓋,鳳姐道:“meimei太大方了些,我們太太都還沒給這么一套首飾呢,就給了十匹綢緞做衣服被褥,我看不過去,找了兩套自己沒戴過的首飾給邢大meimei,另外又給了一件大紅猩猩氈的斗篷和一件灰鼠斗篷,明兒再給添妝。虧得邢大meimei秉性恬淡,不在意這些。” 黛玉道:“姊妹們相處一場,總該盡些心?!?/br> 鳳姐稱是,她覺得姊妹們個個都好,也盼著她們平安順遂。 提起邢岫煙,難免就提起薛家,鳳姐道:“薛大兄弟娶妻,寶丫頭出閣,薛蝌和邢大meimei的好日子就在眼前,接下來就是琴meimei了。一轉(zhuǎn)眼,姊妹們個個都有人家了?!?/br> 黛玉一笑,道:“這樣的世道里,男婚女嫁本就是常理。琴meimei和我是一年生的,比我和三丫頭云meimei都小些,過了年就十八了,距她進京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我在平安州這兩年,她仍未出嫁?我恍惚記得梅翰林家外放三年,早就進京了,兩家沒說起婚期?” 鳳姐悄悄地道:“meimei可別跟外人說。我瞧琴meimei這樁婚事懸得很,梅家若是愿意,外放的消息豈會不告訴薛家?偏生薛家進京后才知道他們外放了。琴meimei在咱們家住了四五年,梅家兩年前回京,沒見他們上過門。倒是有一年寶玉在二老爺書房里會客,梅翰林還給了東西,可見和二老爺是有來往的,只是不知怎么不和薛家提婚事。我心里猜測,大約薛家看出了梅家有悔婚之意,才撇下病母趕來京城住在咱們家,想借助咱們家的權勢保住琴丫頭的婚事。雖說薛家大富,但早有敗落之象,寶丫頭家尚且有皇商的名兒,在戶部掛號領錢糧,琴meimei家卻真真是尋常的商賈之家,梅家發(fā)跡成了官宦人家,哪里愿意遵守前諾。” 黛玉皺眉道:“君子一諾重千金,梅家這樣實在叫人看不起?!遍e時和衛(wèi)若蘭討論那些學者對紅樓夢的各種揣測,其中就有人提出這樣的看法,如今看來,梅家是早就想退婚了,乃因賈家之勢猶在,他們就拖著不提婚期。 鳳姐道:“我也這么說。梅家和薛家結(jié)親時,尚不如薛家,薛家有錢,梅翰林當時中了舉人,哪怕是金舉人,但在金陵那地界,人物風流的才子比比皆是,一個舉人算什么?得的財物再多都比不得薛家。既然當時登門求親,想來兩家是門當戶對,琴meimei完全配得過。誰知梅翰林一朝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院,就翻臉不認人了,也是欺琴meimei沒了父親,只有個十四五歲的哥哥??上Я饲賛eimei這樣的品貌,不知將來如何?!?/br> 黛玉嘆道:“原是梅翰林背信棄義,偏生琴meimei受罪,真真叫人不平?!贝笥^園里姊妹們和寶玉行動坐臥不忌諱,寶琴雖然因得賈母喜愛,一直住在賈母那里,但是賈母送靈時她在借助稻香村一些時候,就怕梅翰林等到賈家勢敗時以此為借口退婚。 寶琴初來賈家時,和黛玉親厚異常,尤其都住在賈母院中,更覺密切,鳳姐心中自知,忙岔開道:“有一件笑話meimei聽說了沒有?” 黛玉問是什么笑話,鳳姐道:“寶丫頭出閣前曬妝,蟠兒媳婦大鬧了一場?!?/br> 聞聽此言,黛玉不禁一呆,說道:“金玉良緣是從他們家傳出來的,寶jiejie又有母親哥哥,賈家有聘禮,薛家理應有嫁妝,夏金桂鬧什么?” 鳳姐一臉嘲諷,道:“罵寶丫頭是賠錢貨,搬空了薛家,又說薛家向她家求親時都沒送這么多聘禮,又說薛家打她們家家絕戶財?shù)闹饕猓[得天翻地覆,叫來客看了好大的笑話,幸而他們家來往的都是尋常幾個官宦人家,余者多系生意上的。” 黛玉想了想,道:“女孩兒從出生起,父母就開始與之攢嫁妝,即使薛家的生意漸亦消耗,從前攢下來的嫁妝也不容小覷,夏金桂是舍不得了。” 鳳姐搖頭道:“meimei忘記寶丫頭待選之事了不成?薛姑父對寶丫頭寄予厚望,原本是打算進宮的,就跟娘娘一樣,并不像我小時候那樣有父母攢嫁妝。所以,寶丫頭的嫁妝都是進京落選后才漸漸置辦下來的,約有四五萬之數(shù),雖然不少,但比起meimei的卻是差遠了。這么一點子,咱們誰看得上?但在夏金桂眼里卻是天大的數(shù)目。夏金桂進門時我去吃喜酒,嫁妝比寶丫頭遠遠不如,可見她老子死后,娘兒倆手里其實也沒能保住多少東西。” 寶釵不是簡單人物,薛家鬧了那么大的笑話,她都穩(wěn)得住,見母親淌眼抹淚不知如何應對,她親自出面,三言兩語彈壓得夏金桂不敢再吭氣,嫁妝才算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運到了榮禧堂,以鳳姐來看,王夫人面上如常,心里不是十分滿意。 鳳姐不用想就能猜出王夫人的心思,王夫人最看重寶釵的品格,和自己一條心,又何嘗不是看重薛家的百萬之富?誰知事到臨頭,和黛玉的嫁妝一比,竟成云泥。 對此,黛玉不予置評。 無論是自己原有的命運,還是今世的人生,原本都是一無所有的,原有命運是老父留給自己的家業(yè)多叫他們用盡,自不如寶釵有嫁妝,今世人生是老父捐盡家業(yè),剩余書籍字畫也不在王夫人眼里,只是誰都沒想到自己后來有那樣的福氣,嫁妝不菲。 若無衛(wèi)若蘭,何來自己今日今時? 鳳姐將府里近來發(fā)生的大小事情都告訴了黛玉,途中喝了好幾盞茶,方戀戀不舍地離開。 等她走后,黛玉沉思片刻,看鳳姐送來的那些東西時,衛(wèi)若蘭已料理完手里的事情,過來看到滿廳的東西,不覺一怔,得知來歷,道:“我看看有什么東西?!?/br> 黛玉道:“我也才看。”一面說,一面將清單遞給衛(wèi)若蘭,命人將書籍先送到藏書閣,等明兒自己過去分門別類地放在書架上,幾卷字畫展開和衛(wèi)若蘭看過后重新卷起以絲帶系上,書房的青花大絹缸,余者古董首飾等也都收拾妥當。 衛(wèi)若蘭道:“宋徽宗和趙孟頫、仇十洲的畫就只值二百兩?我說什么珍珠一對值三百兩銀子,剛剛看你那盒子里,竟是鴿蛋大小,幾乎一模一樣,又大又圓,三千兩都難買到?!?/br> 黛玉抿嘴一笑,將鳳姐先前的話告訴了他,道:“這對珍珠留著,明兒孝敬皇后娘娘?!?/br> 剛剛將單子和東西一比對,黛玉就覺察出來了,說是價值兩萬上下的東西,實則按市價的話,七八萬兩銀子都不止,很多東西單子上模糊不清地寫著,實際上東西更為珍貴。就像那兩顆珍珠,單子上說珍珠一對折算三百兩,看東西時才發(fā)現(xiàn)是一對價值數(shù)千兩的大珍珠。 衛(wèi)若蘭恍然大悟,再看單子上寫明折價千兩實則無價的慧紋瓔珞,道:“原來如此,外祖母真真是煞費苦心。你這里如此,寶兄那里只怕也相差無幾。” 黛玉搖了搖頭,緩緩地道:“給我的東西沒過別人的手,老太太只叫鴛鴦和璉二嫂子收拾了送來,二嫂子那一房得的東西也比單子上列的貴重許多,即使不如我得的,必定遠勝其他人,二嫂子自己都說給她的一套祖母綠頭面折價三百,實值上千。至于寶玉就未必了,分給他東西二舅母和寶二嫂子定然會過目,不好瞞過去。” 她猜得不錯,賈母就是有這樣的顧忌,以至于給寶玉的古董玩意書籍字畫等物雖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但估價只比市面上低兩三成,莊田商鋪等都按市價,不似給黛玉的東西,三千兩的珍珠折價三百,無價的慧紋瓔珞折價上千,上千兩的名畫折價二百。 鳳姐將自己一房的東西封箱搬到東院后,和賈赦賈璉一清點,就發(fā)現(xiàn)其價值得翻一番,隨后她暗中打聽到李紈母子和寶釵、賈環(huán)、賈琮得的東西價值則和清單符合。 賈琮雖是大房的哥兒,但他的東西都由邢夫人收著,沒過鳳姐之手。 較之李紈,鳳姐本就孝順賈母,原本她以為賈萱和賈蘭得的東西都一樣,后來才知道賈母暗中使了這樣的手段。賈母房里還有平常會客時的擺設和頭面衣服等,年下又有人送禮,這些將來都是賈璉的,粗粗算下來,數(shù)目不小,也不算虧待賈璉。 鳳姐先去賈母房里回話,奉上黛玉托她孝敬給賈母的各色珍奇補品和一張品相極好的虎皮,等回房時鳳姐在心里盤算這些東西沒入賬,怎么在入賬前把自己娘兒三個的東西挪出一半來寄存到黛玉那里,雖然自己家未必獲罪,但萬事謹慎為上。至于黛玉得到的東西更加珍貴,鳳姐一點都不在意,給黛玉總比給其他人強,將來有求黛玉的地方多著呢。 與賈璉一商議,賈璉果然是十分贊同,道:“寧可防患于未然。就依奶奶的意思罷,先寫信問過林meimei,得她同意,再趁著年下送禮時裝箱,掩人耳目地送過去?!?/br> 未等鳳姐行動,就到了臘月十一了,乃是邢家曬妝的日子,她幫著料理了一番,又將自己和黛玉給邢岫煙的東西送給邢岫煙。最令她出人意料的是,迎春和湘云都過來了,各自給了一套赤金頭面,迎春的也還罷了,湘云給的卻不比黛玉的遜色,另外又給了幾匹綢緞。 邢岫煙雖不如寶琴那樣在賈家有身份地位,但姊妹們喜歡她,給的添妝竟超過了嫁妝。 邢忠夫婦原是酒糟透的人物,現(xiàn)今仍舊依附邢夫人而居,家里又貧寒,給邢岫煙置辦嫁妝的銀子還是薛家給的聘金,今見邢岫煙妝奩里滿滿當當,喜得渾身發(fā)癢。 迎春十月初又生了一個兒子,此時珠圓玉潤,身段體態(tài)倒和寶釵有些仿佛,因她是邢岫煙的表姐,所以來得比別人早些,坐在屋里和姊妹們說話,見了史湘云給邢岫煙的東西格外出眾,不禁道:“史大meimei,聽人說你日子過得大好了,我原不信,今兒親眼見了才相信?!?/br> 史湘云披著一領簇新的大毛斗篷,以玄狐腿皮為里子,面子卻是孔雀羽鑲金點翠織就的雀金呢,金翠輝煌,碧彩閃灼,絢麗不可名狀。 除了賈母給寶玉一件面子差不多的斗篷,迎春從未見過第二件這樣的,保寧侯府也沒有。 湘云聽完迎春的話,笑嘻嘻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過這么著,和大家的日子一樣,就是自己的家到底自在些。我聽說jiejie過得才好呢,現(xiàn)今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了,怎么不把大哥兒帶過來?我想jiejie今日必定過來,已叫翠縷預備好了表禮,誰知沒來?!?/br> 迎春道:“天冷,大哥兒有些咳嗽,二哥兒尚未滿百日,都不敢抱出來。明兒我給你下帖子,去我們家做客,你就見著了,表禮先留著,不會叫你省這一筆。” 湘云大笑道:“二jiejie,你什么時候這樣伶俐了?放心?!?/br> 鳳姐在一旁聽完,問道:“云meimei,算一算日子,你公公除服了罷?幾時回京?”葛輝的老父是前年七月份死的,今年十月葛輝守孝就滿二十七個月了。 湘云回答道:“確實已經(jīng)除服了,原本我以為十一月就該到京城了,誰知昨兒接到書信說我們老爺不巧病了,也是這幾年守孝吃睡不好十分辛苦所致,兼路上難走,老太太年紀大了,更加經(jīng)不起顛簸,只好等過年后再回京,走水路?!?/br> 鳳姐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身體要緊,別的都可靠后。等你公公婆婆進京了,打發(fā)人告訴我一聲,好去拜見你婆婆和老夫人?!备鸺野荻Y甚重,理當前去拜會。 湘云聽了滿口答應。 姊妹們說說笑笑,便聽薛家催妝來了,又是好一番熱鬧。 次日是正日,湘云仍坐車過來,先去見賈母,回來和鳳姐、迎春等坐了一桌。宴畢,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湘云想了想,坐車又往賈母上房說話,可巧寶釵和李紈正陪賈母說笑,她請過安后,笑嘻嘻地看著寶釵道:“薛兄弟今兒娶親,寶jiejie怎么在家?” 寶釵穿著大紅羽緞對襟褂子,不失喜氣,因頭上的釵環(huán)不多,所以不顯得奢華,含笑回道:“我們薛蝌大喜,我和你哥哥如何不去?我們兩個人一塊去的,吃完酒席才過來。你哥哥回家換衣服,我先來老祖宗這里回話?!?/br> 湘云挽著賈母的手臂,道:“老祖宗,我好些日子沒來了,老祖宗想我不想?我心里想著老祖宗,偏家里事務繁忙,不能天天來見老祖宗。” 賈母摩挲她的后背,笑道:“已經(jīng)出嫁二三年的姑奶奶了,還作這么小女兒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