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有些急了，“我說，我要是有mama的話，我希望是你，叔父……”

    這回顧慨棠聽懂了，他怔了怔，有些震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個年齡的小孩，還不知道男女的區(qū)別吧。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發(fā)，猶豫了一會兒，沒說出來‘我不可能是你mama’這樣的話，實際上，他什么都沒說。

    他愿意的話，就這樣想也沒關(guān)系。

    顧慨棠一直知道小野是個乖巧的孩子，但沒想到會乖成這樣。他心里莫名有些刺痛，顧慨棠問：“為什么？”

    小野‘嗯？’了一聲，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直覺覺得是那樣。

    當(dāng)顧慨棠問時，小野覺得自己需要給他一個答案。

    所以小野說：

    “因為，因為就是那樣?！?/br>
    小野說著，伸出手指，似乎要觸碰顧慨棠的眼睛。

    顧慨棠微微閉上眼。那樣，是哪樣呢？他很想問，是不是你也覺得，我的眼神很熟悉？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么要碰我的眼睛？

    顧慨棠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莫名其妙。在小野的手指碰到他的眼瞼前，顧慨棠把他摟在懷里。

    那么小的孩子，小腿還沒有他的巴掌長。

    顧慨棠說：

    “我也是。小野，你知道嗎？你mama也姓顧，所以，說不定幾百年前我們真的是一家人?！?/br>
    小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房間里的氣氛變得非常溫柔，顧慨棠在想，究竟是怎樣的女性，才能生出像小野這樣的孩子？

    看著他，顧慨棠都有一種想要結(jié)婚生子的想法。

    不過不行。

    顧慨棠不能嘗試。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然后把他放到地上，道：“你爸爸回來了。”

    那種急促到光靠聽聲音就感覺得到對方無法沉下心來的腳步，顧慨棠知道那就是竇爭。

    第30章 “他媽的……他媽的沒辦法啊，我忍不住啊，我喜歡你，你讓我怎么辦？！”

    小野個子太矮，還夠不到門把手，所以即使下了床，也沒有跑去開門，而是對顧慨棠說：“叔父，我的鞋離得好遠(yuǎn)。”

    顧慨棠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沒穿鞋。那你再上來吧?！?/br>
    就算他愿意幫小野穿鞋，可一是他現(xiàn)在沒辦法下床，二是光憑一只手恐怕很困難，所以還是讓小野上來吧。

    小野還沒說話，門就被人推開了，竇爭走進(jìn)來，沒有發(fā)現(xiàn)小野的異狀，直接抱起來，說：“姐，您把小野帶回去吧?！?/br>
    小野說：“鞋，我的鞋?！?/br>
    竇爭問：“什么鞋？”

    小野指了指，竇爭便瞪他一眼，訓(xùn)斥道：“沒事亂脫鞋，丟了怎么辦？”

    說完坐到椅子上，悶聲不響的給小野穿鞋。

    顧慨棠明顯感受到竇爭情緒不太好，通過他的肢體語言和神態(tài)，罵小野也很奇怪。

    他看看顧mama，對方‘哎’了一聲，收拾東西時，朝顧慨棠眨了眨眼睛。

    顧慨棠和顧mama沒有母子間玄之又玄的‘心有靈犀’，表示沒看懂。

    他說：“媽，楚薇出去刷碗，現(xiàn)在還沒回來，應(yīng)該是迷路了，您幫忙找找?！?/br>
    顧mama埋怨道：“你怎么讓人家姑娘去刷碗??？”

    顧慨棠當(dāng)然沒要求她去，其實是對方主動熱情得無法拒絕。不過顧慨棠也沒想頂嘴，只點了點頭。

    顧mama問：“這么晚，薇薇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打車送她吧?！?/br>
    正說著，楚薇雙手濕漉漉的拿著碗筷回來，說：“哎呀，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顧慨棠：“……”

    一條直著的走廊，到底是怎么樣才會迷路啊。

    顧mama也有些驚訝，但很快就說：“薇薇啊，你怎么回家？”

    楚薇道：“我坐地鐵，很方便?！?/br>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順路?！?/br>
    楚薇驚道：“現(xiàn)在嗎？”

    “嗯?！?/br>
    “可是，我……”楚薇猛瞅顧慨棠幾眼，有些委屈的，“我還沒……”

    還沒跟師兄說過話呢。早知道就不去刷碗了。

    顧mama見狀微笑道：“過幾天再來看他吧。我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一起來?！?/br>
    楚薇看看時間，問：“不能再等一會兒嗎？我……”

    竇爭插了句話：“這里不允許深夜探望，一會兒護(hù)士就來趕人?！?/br>
    顧mama也道：“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br>
    楚薇只好說：“好吧?！?/br>
    顧慨棠能感覺到竇爭是有話要和自己說，因此也沒開口挽留，叮囑顧mama一行人慢點后，他就在等竇爭主動和他說話。

    可是竇爭只是坐在那邊，想剛剛顧mama和他說的話。

    顧mama說，慨棠愿意讓你住在這里，但不想和你住在一起，想回學(xué)校。

    顧mama說，本來以為你們年紀(jì)差不多，可能有共同話題，但沒想到慨棠這么不愿意，說‘不要再提’。

    顧mama還說，慨棠脾氣其實挺好的，你要是好好和他溝通，他不會討厭你。

    竇爭低下頭，他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明明不想讓他討厭，很努力的嘗試表達(dá)，厚著臉皮去接近、依靠，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這樣的。

    當(dāng)顧mama委婉的表達(dá)，顧慨棠可能討厭自己的意思時，竇爭太陽xue猛地發(fā)緊，那一瞬間，他眼睛都在發(fā)燙。無地自容，被旁人明確指出來時，竇爭覺得無地自容。

    這種情緒旁人看來是很怪異的，只有竇爭心里清楚為什么會這樣。

    他深吸口氣。焦躁的，難堪的，激烈的，那是恨不得馬上來到顧慨棠面前向他解釋，甚至是懇求的強(qiáng)烈愿望。但真的呆在他身邊，竇爭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些事做得過頭，但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竇爭在那一瞬間恍然大悟，原來現(xiàn)在的顧慨棠，和當(dāng)初照顧他的顧家父母沒有區(qū)別。

    溫柔的，有禮的。

    但那樣疏遠(yuǎn)的，不是家人。

    顧慨棠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竇爭主動開口，他便拿起訂閱的報紙，一頁一頁翻起來。

    顧慨棠每天要花大量的時間閱讀，才能保證自己了解最前端的信息。最近比較忙，積累了不少要看的東西，數(shù)不盡的雜志，看不完的報紙……顧慨棠看著看著，有些入神。

    為了盡量減少麻煩竇爭的次數(shù)，顧mama走前已經(jīng)幫顧慨棠擦過身，洗過頭。就這樣枯坐到晚上十一點，竇爭有些沙啞地問顧慨棠：“……要刷牙嗎？”

    顧慨棠一愣，看看表，有些驚訝的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這個時候了。他點點頭，坐直身體，等著竇爭幫自己拿牙具。

    沒想到看書看到十一點。顧慨棠以為竇爭有話要對自己說，肯定會提前打斷。

    誰想竇爭今天這么安靜呢？

    竇爭洗漱后。坐在顧慨棠身邊。

    顧慨棠看著竇爭頭上頂著條毛巾，沉默無語。

    在顧家，家教嚴(yán)格，即使是最小的顧慨梅，也沒頂著毛巾到處亂跑過。

    竇爭毫無自覺的低著頭。他的思路混亂，即使剛剛沉默了那么久，也沒理清什么。

    顧慨棠看了看他，突然問：

    “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

    竇爭抿著唇，頭腦中像是閃過光一樣，他抓住那點靈感，琢磨了一會兒，緩緩說：“……我要回去了?！?/br>
    顧慨棠一怔，問：“什么？”

    竇爭想明白自己要說什么，重復(fù)道：

    “我要回家，離開北京?！?/br>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房間一時有些安靜，他問：“為什么？”

    竇爭忍了忍，沒忍住。他的嘴唇有些發(fā)抖，故意放松著向后靠，后背被墻撞得生疼。他說：“你不讓我留下來照顧你，我就回家?！?/br>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問：“……我mama跟你說的？……，你是在用這個威脅我？”

    “也不是威脅。因為你才是這個家的主人，我一個外人住在這里，不舒服。”竇爭靠著墻，嘴角勾起，露出一個讓人更不舒服的笑容?！拔乙哺阏f過，我來北京就是為了找你。你不陪我，我當(dāng)然要走啦。”

    顧慨棠微微挺起后背，表情嚴(yán)肅。他個性認(rèn)真，聽了這話，更不會故作親密地說讓竇爭照顧自己的言辭。他愕然道：“你是這么想的嗎？……既然下定決心，那么隨便你?！?/br>
    竇爭一愣，他笑不出來了，反而有些喘不上氣，只好壓低聲音道，“你其實還是怪我白住在你家吧……，你想趕我走直說就好啊，我會走，我又不會纏著你。為什么非要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讓我感覺我就是個廢物，是個怪人？”

    說到‘怪人’，竇爭像是被人捏住喉嚨一樣，戛然而止。他想起自己對顧慨棠的感情，想起小野，有些恐慌地想，自己不就是個怪人？

    對顧慨棠來說，一個同性戀，一個生物構(gòu)造扭曲的怪人。想到這里，竇爭臉色一變，他迅速站起身，大步走進(jìn)洗手間。因為起身的動作很大，把凳子都給踢倒了，發(fā)出巨大的聲音，竇爭也沒管。

    他彎著腰把涼水潑到臉上。

    竇爭壓抑著，深深呼吸。

    ……不行，不行。你要，冷靜一些。

    竇爭將水龍頭擰到最大，然后撩水大把大把灑到頭發(fā)上，像是要給自己沖個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