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是怡太妃所生，怡太妃和太后處的很好，永安公主也時常到慈安宮去。黎氏和她，算是有一同長大的情分。

    只是，不論黎氏如何討好，永安公主對她都不待見。

    后來，永安公主下嫁到江南鄭家，兩人便沒見過面。也只去年年底，永安公主才和駙馬從江南進(jìn)京，太后甚是喜歡她，叫她在京城里常住些日子，也時常叫她進(jìn)宮陪著說話。

    黎氏見著永安公主，眼中露出幾分不喜來，礙著規(guī)矩，到底還是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道：“妾身見過公主。”

    “臣女見過公主殿下?！?/br>
    永安公主的視線落在黎氏的身上，半晌才開口道：“起來吧?！闭f話間透著幾分冷淡和高傲。

    “本公主還要去給太后請安，就不陪著你說話了?！庇腊补髡f完這話，便徑直朝前走去，絲毫不顧及著黎氏的臉面。

    宮道上有宮女太監(jiān)朝這邊看過來，卻又很快移開了視線，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見。

    可黎氏知道，方才那一幕，用不了一會兒功夫就能傳的宮中盡人皆知了。

    黎氏眼中露出幾分惱怒來，死死捏著手中的帕子，心里滿滿都是屈辱。

    傅珍見著黎氏這樣，上前拉了拉黎氏的袖子，低聲叫了聲：“母親?！?/br>
    黎氏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咱們回府?！?/br>
    傅珍跟在黎氏的身后一路到了宮門口，等在宮門口的陶嬤嬤立時就迎了上來。

    見著黎氏的臉色有些不對，心里多少有了些才想，以為是太后沒應(yīng)了自家太太，太太不好和府里老太太交代，才臉色這般不好。

    陶嬤嬤扶著黎氏和傅珍上了馬車，車內(nèi)的氣氛很是凝重，馬車走到朱雀大街，快到宣寧侯府的時候，陶嬤嬤才忍不住問道：“太太，太后可是沒答應(yīng)不叫大姑娘進(jìn)了東宮？”

    她伺候了自家太太這些年，深知太太的性子，這樣回了府里，可不是在老太太和大太太張氏面前丟盡了臉面。

    更別說，昨個兒晚上，大太太已經(jīng)叫人將謝氏當(dāng)年的嫁妝單子送了過來，只等著過幾日從庫房搬到沉香院呢。

    如今，太太沒辦成事兒，難不成還要將那嫁妝單子送回去。

    這要是傳開來，怕是要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

    陶嬤嬤這般想著，心里不是沒有覺著自家太太失算了。

    太太雖是郡主身份貴重，可既然嫁進(jìn)了傅家，又何苦和老爺斗氣，將自己逼到現(xiàn)在這樣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

    黎氏聽著陶嬤嬤的話，半天才開口道：“我進(jìn)宮前，皇后就討了皇上的旨意，只等著傳旨的太監(jiān)去府里了。我就是再能耐，也沒那臉面叫皇上改了圣旨?！?/br>
    說這話的時候，黎氏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嘲諷的味道，陶嬤嬤臉色變了變，眼中露出幾分詫異來，下意識朝坐在一旁的傅珍看去。

    傅珍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陶嬤嬤這才止住了話語，沒繼續(xù)問下去。

    若她猜的沒錯，方才在宮里，定還發(fā)生了什么別的事情。不然，便是太后不答應(yīng)，太太也不會這樣生氣。

    馬車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宣寧侯府，黎氏下了馬車，就一路去了周老太太所住的寧壽堂，將具體的事情回稟了老太太。

    周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也是沉得住氣的，聽了黎氏的話，臉上雖露出幾分失望來，卻是平靜地道：“既是皇后討了圣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br>
    周老太太雖沒怪她，黎氏卻從其中聽出一些嘲諷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母親若沒什么別的吩咐，兒媳就告退了?！崩枋险酒鹕韥?，開口道。

    “嗯。”老太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黎氏便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寧壽堂。

    等到黎氏走了出去，老太太才忍不住咳嗽起來，衛(wèi)嬤嬤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您也寬心些，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如今看來，皇后是鐵了心叫大姑娘進(jìn)了東宮去?！?/br>
    衛(wèi)嬤嬤說著，想了想，才又道：“老奴有一事想不明白，京城里這么多的姑娘，皇后為何就選中了大姑娘，偏偏皇上也應(yīng)了?！?/br>
    自家姑娘門第相貌和性情的確是出眾，可東宮選側(cè)妃，按照常理來說，皇后設(shè)宴請了各家的夫人小姐進(jìn)宮，好好挑選一下才是。

    可這回，卻像是直接就定了大姑娘，衛(wèi)嬤嬤總覺著，這事情透著幾分古怪，叫她實(shí)在想不通。

    聽衛(wèi)嬤嬤這樣說，周老太太也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事情我也想過，按說黎氏嫁進(jìn)咱們傅家，皇后如何也不會選咱們家的姑娘進(jìn)了東宮?！?/br>
    老太太說著，和衛(wèi)嬤嬤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露出幾分擔(dān)心來。

    ......

    蕙蘭院

    懷青進(jìn)來的時候，傅沅正坐在軟榻上，手里拿著棋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懷青見著，抿嘴笑了，上前走上前去，笑道：“三少爺叫人送了本棋譜來，姑娘就一上午忙活著?！?/br>
    傅沅觀察了片刻，將手中的棋子放下，才抬起眼來，看著懷青道。

    “太太可從宮里回來了？”

    懷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奴婢派人去打聽了，太太回了府里就去了寧壽堂，臉色不怎么好?！?/br>
    傅沅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如此，大jiejie怕是真要進(jìn)了東宮了?！?/br>
    說到此處，傅沅不由得替傅婭惋惜起來，這些日子她也聽說了一些東宮的事情。雖說有些只是傳言，可傳言未必全都不可信。

    據(jù)說，太子最寵愛的不是太子妃姜鸞，而是崔氏。那崔氏原先不過是個宮女，所以位分上也只是個東宮侍妾，可偏偏，不知為何能入了太子的眼，就連景陽郡主都是崔氏所生。

    崔氏前些年也再有過一次身孕，只是不知何故被姜鸞罰跪了半個時辰因此小產(chǎn)了。在這之后，太子便愈發(fā)不待見這個太子妃了。不僅如此，還上了折子請封崔氏為側(cè)妃，只是皇上留中不發(fā)，既沒允準(zhǔn)，也沒不允。只是此后，太子便沒敢再上這樣的折子，私下里卻愈發(fā)寵愛起崔氏來。

    倘若傅婭進(jìn)了東宮，如何能斗倒崔氏，奪了崔氏的恩寵？

    “可不是這樣，大姑娘心氣兒高，哪里能屈居人下，處處仰人鼻息。”

    懷青說著，有些慶幸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道：“好歹這事情和姑娘不相干，姑娘也別多想了?！?/br>
    說到此處，懷青將話題轉(zhuǎn)移了開來，問道：“奴婢聽說大太太昨個兒派人將夫人的嫁妝單子給了太太，如今事情沒辦成，不知那些嫁妝可還要搬到沉香院去？”

    昨個兒寧壽堂的事情早就傳了開來，府里便是灑掃的婆子都知道了，有的說黎氏是貪圖謝氏的嫁妝，有的說是黎氏想借著這些嫁妝拿捏住傅沅這個原配所生的女兒來。

    如今事情沒辦成，那是該還回嫁妝單子去，還是照樣將嫁妝搬到沉香院去。

    若是前者，黎氏這個二房太太的臉面還要不要？若是后者，也要黎氏舍下臉皮來，接了那些嫁妝。

    傅沅抬頭看了懷青一眼，輕笑一聲，道：“既然放到臺面上說了，自然是要搬到沉香院去的，我只替太太點(diǎn)心，母親那些嫁妝多得很，拿著太燙手了一些?！?/br>
    ☆、第36章 接旨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姜皇后討了皇上旨意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宣寧侯府。

    一時，府中眾人都對傅婭生出幾分同情來。

    既是請了皇上旨意，那這事兒就沒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聽說，傅婭聽到這個消息后，就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已經(jīng)一下午沒出來了。

    大太太心里著急，又不敢告訴老太太去，怕叫老太太擔(dān)心傷了身子，只一直守在門口，等著傅婭出來。

    “大jiejie也真是可憐，平日里祖母寵著，咱們也想著她定能嫁到公門侯府，誰能想到這一轉(zhuǎn)眼，竟要為人妾室。即便是東宮側(cè)妃和尋常人家的妾室不同，可說到底，還是要仰人鼻息，怪不得大jiejie這樣傷心，連人都不見了。”

    傅沅坐在軟榻上，聽著這番話，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傅珍，心里微微搖了搖頭。

    都是一個府里的姐妹，傅珍竟說出這些風(fēng)涼話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傅婭積怨很深，巴不得她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呢。

    “五妹既然擔(dān)心，怎么不親自過去看看。”傅沅輕輕一句話，就叫傅珍一時噎在了那里。

    傅珍又說了幾句話，才站起身來告辭，一路回了沉香院。

    等到傅珍離開，丫鬟懷青忍不住道：“奴婢真是不明白，五姑娘過來一趟，就為了說這些話。她想說，姑娘您還不樂意聽呢?！?/br>
    聽著懷青的話，傅沅看了她一眼：“她向來都是這樣的性子，你還不知道？”

    傅沅的話才剛說完，就見著有人掀起簾子，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來人竟是三姑娘傅珺。

    傅珺身著一身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挽著流云髻，頭上插著一支梅花形金簪，緩步從外頭進(jìn)來，一見著傅沅便帶著幾分奇怪道：

    “方才在院門口碰著五meimei，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四妹哪里得罪她了？”

    傅珺說著，笑著朝前走了過來。

    傅沅從軟榻上站起身來，攜著她的手坐在了桌前，輕笑著搖了搖頭：“三jiejie這話問的好沒道理，五meimei不高興，就一定是我得罪了她？”

    聽傅沅這么說，傅珺有些詫異看了她一眼，道：“哦，聽你這話，那就是她不小心得罪四妹你了？”

    傅沅遲疑了一下，才將方才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起來，五妹的性子我實(shí)在是摸不透，前幾日太太還說她懂事了許多?！?/br>
    傅珺聽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輕輕嘆了口氣道：“隨便她想做什么，咱們總管不了，她好不好，到底有太太管教。我就說，五妹的性子哪里是一個教習(xí)嬤嬤能扭過來的，便是這兩日裝的乖巧懂事，叫人看著也別扭得很?！?/br>
    “上回因著四妹，祖母罰她跪了祠堂，我是不信她沒了心結(jié)真心和四妹你交好。這兩日見她和你親近些，心里總是怕是信錯了人?！?/br>
    在傅沅面前，傅珺從來都不掩飾她對傅珍和黎氏的不喜，傅沅聽萬嬤嬤說過，這些年黎氏因著蓉姨娘得寵，很是折騰過她們兩個。甚至在蓉姨娘懷上澄哥兒的時候，叫她罰跪在院子里，差點(diǎn)兒就小產(chǎn)了。

    若是換了她，她自然也不會喜歡黎氏生的傅珍來，更何況，傅珍還是那樣的性子。

    傅沅聽了這話，只說道：“她要過來我這當(dāng)jiejie的總不能將她攔在門外，不過是她說話我聽著，真心還是假意，誰又是個傻的?！?/br>
    聽傅沅這樣說，傅婭便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話題轉(zhuǎn)移開來：“因著大jiejie的事情祖母心里不大痛快，祖母身子才剛養(yǎng)好，我怕因著這事兒祖母又病了。我找你來，就是想著咱們一塊兒到寧壽堂看看，也陪著祖母說上一會兒話，好寬慰幾句，別叫祖母太過擔(dān)心了?！?/br>
    傅沅本也猜到傅珺巴巴的過來不會只為著和她說幾句話，聽了這話，想了想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是這個理，咱們這會兒便過去吧。”

    這會兒正是傍晚，過去了還能陪著老太太說會兒話，若是去晚了，難免耽擱了老太太歇息。

    如此，二人便站起身來出了蕙蘭院，一路朝寧壽堂的方向去了。

    只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寧壽堂，因著大姑娘的事情老太太不大痛快，寧壽堂里的空氣也很是凝重，廊下的丫鬟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也不敢像平日里一樣說笑打鬧，怕給老太太聽見了，將她們?nèi)紨f了出去。

    見著傅沅和傅珺進(jìn)了院子，丫鬟連枝忙迎了上來，福了福身子道：“姑娘來得正好，老太太因著大姑娘的事情心里頭不高興，姑娘們過來，正好勸勸老太太?！?/br>
    若是換了二姑娘或是五姑娘，連枝可不敢這個時候進(jìn)去通傳，惹得老太太生氣。而有傅沅在，就不一樣了。

    誰不知道，老太太對這個回府不久的四姑娘很是喜歡，自加上四姑娘會說話，常常能哄得老太太高興，心下便覺著老太太不會不見四姑娘的。

    至于三姑娘，更是性情溫和，說話總要琢磨了人的心思才開口，老太太向來也是喜歡她的。

    “容奴婢進(jìn)去通傳一聲。”

    聽著連枝的話，傅珺和傅沅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見著連枝進(jìn)屋通傳去了。

    一會兒功夫，連枝才從里頭出來，笑著道：“兩位姑娘請，老太太才剛睡了會兒，可巧衛(wèi)嬤嬤家里有事也告了三天的假，正好沒人陪著老太太呢?！?/br>
    傅沅聽著，眼底露出一絲詫異來，卻是很快就掩了下去。老太太跟前向來是離不得衛(wèi)嬤嬤，因著傅婭的事情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衛(wèi)嬤嬤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告了假。

    壓下心里的不解，傅沅隨著連枝緩步走進(jìn)了屋里。

    周老太太歇了午覺才剛起來，氣色有幾分不好，一旁的大丫鬟青馥叫下丫頭打了水進(jìn)來，將帕子浸濕了，給老太太擦了臉，才扶著老太太從內(nèi)室里出來，走到軟榻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