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四目相對。

    茶房里一瞬間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祁白嚴的目光有些深沉，唐施的手指扣著杯沿，像是要把它握碎了。

    余光里看見祁白嚴起身走過來了，唐施扣杯沿的手指扣得更緊，扣得指節(jié)泛白。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起來。”唐施把手放進去，兩個人牽在一起，“從這里朝南的窗子往外看，能看見法定寺，是整個風(fēng)花雪月風(fēng)景最好的?！?/br>
    唐施和他并排著，朝外看，風(fēng)景很漂亮，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賀明月，這個時候她一定會說：“都這樣了你居然叫我看風(fēng)景？”情不自禁“噗哧”一笑。

    祁白嚴側(cè)過臉看著她，“笑什么？”

    唐施頭腦一熱，就把剛想的說了，原本是想再緩和一點曖昧的氣氛，話一出口，氣氛更不對了。

    唐施吶吶，不敢看祁白嚴眼睛，飄忽著道：“……我、我沒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到賀、賀老師了……”

    下一瞬間就被祁白嚴抱住了，再下一瞬間兩唇相觸，祁白嚴的呼吸和她的纏在一起，唐施顫巍巍回抱住他，心里一片水光瀲滟。

    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仿佛半秒鐘那么短，祁白嚴微微撤開，唐施害羞的埋頭，眼睛緊閉。

    怎么辦，不行了，和祁白嚴談戀愛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了，她心跳得好累。

    祁白嚴抱著她，心情十分不錯，知她害羞慌張，也不勉強，道：“今天就很好?！?/br>
    “嗯？”唐施靠在他懷里，小聲疑惑。

    “你平日里面對我時，過于緊張了些?！逼畎讎蓝伎丛谘劾?，“總是很小心翼翼。”從來不拒絕，不異議，想來也是一種不安的表現(xiàn)。

    “其實不必這樣。”祁白嚴道，“你不必處處顧及我，和你呆在一起，我總是好的。我是男人，又比你年長，你怎樣都沒關(guān)系，我總歸能顧好你。”

    唐施蹭了蹭他，不說話。心里卻說：我也是呀。和你呆在一起，我怎樣都是好的。

    偷得浮生半日閑。

    下午一晃而過，兩個人出了風(fēng)花雪月，走在青石路上。街兩邊都是一些休閑吧，各具格調(diào)。

    有一家咖啡店門口是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三三兩兩的人坐在一起，旁邊放著露天電影。唐施和祁白嚴經(jīng)過的時候，昏黃幕布上是一對情侶在雨中接吻，背景音樂纏綿而具情調(diào)，很美。

    唐施不敢多看，也不敢去看祁白嚴的表情。

    走出好遠，唐施偷看祁白嚴，發(fā)現(xiàn)祁白嚴若有所思。

    兩個人一路無話。

    把唐施送回公寓，祁白嚴道：“抄襲這件事你能做的部分已經(jīng)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我和段主任的事了。”

    “我能重新回學(xué)校上課嗎？”

    “大概十月中旬?！?/br>
    唐施目光一閃。不可能這么快的。

    “過兩天就是十一長假，放假期間這件事是不能解決的了，只能等假后?！?/br>
    唐施自是知道。

    “不要擔(dān)心?！?/br>
    唐施點點頭。

    回到公寓里，唐施收到賀明月的跨國郵件。賀明月上完星期二的課就放國慶假了，前后十二天的假，毅然決定出國游，選定的國家是日本。

    看到賀明月發(fā)過來的郵件，唐施恍然大悟小妮子為何要去日本。

    “不用謝，等老司機回來帶你飛。”配著五六張圖片，全是□□碟子，污得沒眼看，唐施趕緊關(guān)掉。

    這邊，祁白嚴到了家，前腳進門，后腳就接到褚陳電話。

    “明天我該是能來c市，之前去看了老師，順便把唐施介紹了一下，秦老現(xiàn)在是沒精力收弟子了，不過倒是能介紹一些人給唐施認識?！?/br>
    祁白嚴“嗯”了一聲，正猶豫間又聽到褚陳說：“今天的陳述也有人告訴我了?？逅乖摬皇浅奶剖┑?，但聽說你要……白嚴，你是怎么想的？”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唐施只能和卡洛斯寫共同聲明，反指正抄襲是不可能的。在學(xué)術(shù)界能夠開這樣的對質(zhì)會，是對思想的尊重。但在法律面前，法律保護的是作品，不是思想。唐施的論文未發(fā)表，只是發(fā)給非出版方看了，只能證明自己非抄襲，卻不能指證卡洛斯抄襲她。未發(fā)表的東西是不在法律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的。

    “我沒有打算反指正?！?/br>
    “那？”

    “唐施的名譽已經(jīng)受損，我希望能最大化的降低這件事對她的影響?！?/br>
    褚陳心中轉(zhuǎn)轉(zhuǎn)，明白了幾分，道：“秦老那里好說，他人老了，飛過來不怎么現(xiàn)實，但是寫一篇文章倒是可以。至于黃老……”褚陳笑笑，“卡洛斯嫌丟臉，該不會去說，那我就越俎代庖吧。”

    “不?！逼畎讎赖溃澳悴蝗?。你和唐施相熟，去黃老面前說這個，對你對她都不算好?！?/br>
    “可我不去說，卡洛斯不去說，黃老怎么知道？”

    “總歸會知道的?！?/br>
    打狗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放之四海皆準，總歸會有人在事情發(fā)展到不可挽回之前告知黃老。

    褚陳打算掛電話，“好吧，我明天過來，回見?！?/br>
    “等等?！?/br>
    “嗯？”

    祁白嚴猶豫半晌還是說了：“你覺得我約唐老師去喝茶怎么樣？”

    “喝茶？！”褚陳大跌眼鏡，有人戀愛請女朋友去茶館喝茶？“你倆現(xiàn)在是戀愛，不是養(yǎng)老?！?/br>
    祁白嚴面無表情。

    “千萬別！”褚陳極力阻止，“喝咖啡喝奶茶都好，喝什么茶？！火鍋店都比喝茶好！”

    可是他已經(jīng)做了。

    “嗯?！逼畎讎啦⒉淮蛩惆咽д`說出來讓友人嘲笑，問了一個他更想知道的事，“接吻要伸舌頭嗎？”

    褚陳：“?。?！”誰來扶一下我。

    今天的露天電影，祁白嚴看到了。內(nèi)心極度震驚。

    褚陳回想了一下祁白嚴的前半生——佛。讀書、學(xué)佛、教書，一點兒額外愛好也無，感情方面純得像白紙。

    能知道接吻大概是人的本能吧，至于舌吻什么的，那是高階技術(shù)了。

    褚陳默了半晌，這種事情不能口述，怪異而難為情，硬著頭皮道：“白嚴，這種事情，多看兩部電影就能明白了?！?/br>
    “什么電影？”祁白嚴轉(zhuǎn)身坐在電腦前，打開網(wǎng)頁。

    褚陳：“……”愛情動作片？妖精打架？

    最后，褚陳深吸兩口氣，道：“.”

    半晌，祁白嚴看著網(wǎng)頁，表情復(fù)雜：“根據(jù)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和政策，部分搜索結(jié)果未予顯示?！?/br>
    褚陳：“……你翻墻?！贝蟾帕袅艘恍r間給祁白嚴翻墻，褚陳道，“好了好了，反正就是那些，你自己看?！?/br>
    “啪嗒”掛了電話，真是落荒而逃。

    新世界的大門一扇一扇打開，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祁白嚴頭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祁白嚴接機，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褚陳笑道：“和你做了這么多年好友，今日才覺得你真實了一些?！?/br>
    祁白嚴不說話。

    見面了反而沒電話里那般尷尬，褚陳好奇道：“如何？”

    “什么如何？”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欸。”褚陳嘆了一聲，“男人在這方面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藏……”

    祁白嚴看著他，褚陳笑瞇瞇。

    周國平先生說：人，是神性和獸性相互作用的產(chǎn)物。

    “共享。”

    顯然，此刻，獸性戰(zhàn)勝了神性。

    ☆、第二八章 小別相似意，笑陰差陽錯

    唐施的抄襲罪名洗刷了，相關(guān)文件正一層一層往上遞，文件壓在校長那里，“好心人”無意間在黃老面前提了一嘴，黃老訝然：“什么意思？之前說抄襲的不是抄襲的？”

    “該是的。聽說卡洛斯來了中國，兩個人還當面對質(zhì)，c大的唐老師反指證了。”

    黃老一回家就給卡洛斯打電話，卡洛斯只好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黃老默了半晌，嘆氣一聲，“這件事總歸我也是有錯，哪能想到會有這么多巧合，倒是污了好人。”

    卡洛斯不說話，也知道祁白嚴最近對他閉門謝客該是因為此事，和他當初對待唐施的方式如出一轍。

    掛了卡洛斯電話，下一個電話就打到c大校長辦公室，兩個人一番寒暄。

    黃老道：“最近貴校的抄襲事件耳聞頗多，唐老師是我舉報的，現(xiàn)在證明她不是，我是不是該寫一封道歉信？”

    校長心中一動，笑道：“黃老之坦蕩，著實令人驚訝?！?/br>
    “哪里?！秉S老跟著笑道，“錯就是錯了，對也就是對，我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br>
    “這件事我不知道唐老師的意思，唐老師因抄襲的事終日奔波勞累，病了一大場，現(xiàn)在在家養(yǎng)病，不怎么見外人，所有的事托給學(xué)校的祁主任管，黃老可以聯(lián)系他看看?！?/br>
    黃老和祁白嚴見過幾次，也有聯(lián)系方式，當下就不再說，講了兩件其他事，方掛電話。

    黃老給祁白嚴打電話，說出來意，祁白嚴道：“唐老師發(fā)表論文的那家期刊因為工作失誤的關(guān)系，致使唐老師遭此無妄之災(zāi)，對唐老師歉意得很，決定也要寫一篇道歉書，他們本打算等唐老師這邊的事確定下來后，和否定聲明一起發(fā)表。黃老既然要寫，不知道可不可以也就順便發(fā)在一起？”

    這便是要在全國同仁面前丟臉了。

    但舉報信是他寫的，現(xiàn)在冤枉了人家，也該這樣。

    “可以的?！秉S老道，“只是聽說唐老師還要反指證尤科塞爾先生？也不知這件事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是，如果反指證的話，事情可能還要過幾個月才能結(jié)束下來。唐老師忙著回學(xué)校上課，正在打算撤銷申請?！鳖D了頓道，“這件事后期大部分是我在管，唐老師并不怎么相信尤科塞爾先生會抄襲，不過尊重我的意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