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這個年歲的孩子大約都是這樣，依偎在爹娘身邊，被庇護(hù)在羽翼下吧。

    不像她，不像……離欽。

    蘇涼垂頭看向正穩(wěn)穩(wěn)扶著自己的小離欽，有些恍然。

    還記得十年前，她見到剛出生的漠嬈時，之所以有些觸動，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和漠嬈是同病相憐。當(dāng)時，她只意識到漠嬈即將失去雙親，和她一樣成為孤兒。但卻忘了，漠嬈在云水山莊的那些年，雖然因為百里夫人的心結(jié)，女扮男裝、常年不能出落玉軒半步，但百里夫婦卻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和最起碼的父愛母愛。

    所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自己相似，甚至比自己更“身世凄慘”的不是漠嬈。

    而是，明明父母健在卻偏偏要像孤兒一樣活著的……

    離欽。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師父？”

    察覺到自家?guī)煾傅囊暰€，離欽微微仰頭，素白的小臉雖殘留著些許稚氣，但眉眼間卻已有了遠(yuǎn)超同齡人的成熟。

    蘇涼眸色微閃，有些刻意的移開了目光，再次望向彩燈下正舉著糖葫蘆的男孩。

    成熟的背后是眼淚。

    她……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師父。

    順著蘇涼的視線，離欽也瞧見了那男孩手中晶瑩剔透的糖葫蘆，抿了抿唇，他忽然揚唇笑了起來，“……師父想吃糖葫蘆？”

    “……”蘇涼的眼神帶著一絲“謎之哀怨”。

    “來?！奔?xì)心的扶著蘇涼在路邊一鋪子邊坐下，離欽轉(zhuǎn)身便朝扛著糖葫蘆要走的老頭走去。

    蘇涼抿了抿唇，就這么一直盯著自家徒兒“瘦削”的小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師父。”正深深的反省間，離欽已經(jīng)走了回來，手里還舉著一串糖葫蘆，唇邊的笑容淺淺。

    別對她這么笑?。?！一個正太的笑容對她這種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女人殺傷力莫名的大啊啊啊！

    像是被蠱惑了似的，她下意識的接過糖葫蘆，摘下面紗咬了一口……

    “嘶……”

    好！酸！

    蘇涼抽搐著唇角，艱難的咽下了口中酸甜的汁液。

    “怎么？不好吃嗎？”離欽驚詫眨了眨眼，笑容僵在了唇邊，有些失望的瞪了瞪那串不爭氣的糖葫蘆。

    “……”

    瞧見那可憐兮兮孩子氣的表情，蘇涼登時將所有想罵出口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癱著的臉勉強扯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好，好吃。”

    一邊忍著眼淚，一邊酸的直吸氣，她終于咬著牙將一串糖葫蘆吃的干干凈凈。

    “師父既然喜歡，那我再去買一串！”

    “……不必！不必了?！毖矍浦‰x欽又要轉(zhuǎn)身，蘇涼大驚失色，忙不迭的將人喚了回來。

    “？”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蘇涼趕緊岔開了話題，“賭坊已經(jīng)去過了，現(xiàn)在……回蓬萊居嗎？”

    這么快就回去？

    小離欽垂眼，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好?！?/br>
    “……”這聲音怎么聽很委屈啊~

    心頭又中了一箭，蘇涼撐著木桌站起了身，琢磨了片刻，真誠的開口，“那……你還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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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對于自家徒兒的喜好、心性，蘇涼真的是一無所知。

    就比如……

    她從不知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家徒兒竟然想躺在草地上，在夜風(fēng)中看月亮。

    大晚上，抱著腿坐在葉城郊外的蘇涼內(nèi)心有一點小崩潰。

    男孩枕著臂躺在她身側(cè)，靜靜地看著天，唇角上揚，黑眸透亮，似乎十分愉悅的樣子。

    ……他在高興啥？

    憋了半晌，蘇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阿欽……喜歡看月亮？”

    男孩依舊盯著夜空，嗓音清亮微揚，明晃晃昭示著他的好心情，“師父不喜歡嗎？”

    蘇涼噎了噎，“……在這里賞月和在絕情崖又有什么區(qū)別？”

    聞言，男孩沉默了片刻，這才微微偏頭，眸色澄澈干凈，似乎是在認(rèn)真的解釋，“可……今天有師父陪著我。”

    “……”蘇涼心頭的負(fù)罪感又一次加深。

    還未等她開口，男孩卻問道，“師父……我們什么時候回絕情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