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心在村子里停留了整整一天。不過等到周天的早上，他就要回去了。

    言小有一大早就跟他一起醒來，倆人想到馬上又要分開那么長時間不禁難分難舍地在床上膩歪了好一會兒，直到最后完事江心才先下了床，讓言小有再休息會兒，他自己則去衛(wèi)生間里面洗澡。

    言小有躺在床上，鼻息間還縈繞著剛才尚未散去的濃郁荷爾蒙的味道，他聞著這氣味就禁不住繼續(xù)面紅耳赤，腦海中就像被誰按下循環(huán)鍵一樣不停回放著從前天晚上到今早的種種畫面。

    好羞恥……

    言小有把頭用被子蒙住，心想自己長達(dá)二十七年的處男生涯就這樣一朝丟失在這深山老林里面……真是罪過……

    等江心洗完澡出來，他就看到言小有又用床單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蹦跳著從床上下來然后神行太保似的從他身邊掠過，一頭扎進(jìn)衛(wèi)生間里關(guān)上了門。

    江心不由失笑，隔著門問他：“師兄，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第一次做完都沒見你這么害羞?！?/br>
    “我沒有害羞！”言小有躲在里面底氣比較足，便沖他“咆哮”道：“我是為了趕時間！床單也得洗！”

    “又洗？”江心想著他倆昨天已經(jīng)很注意了，其實沒弄得像前天晚上那么不能看，于是邊想邊笑道：“你別洗了，直接給我?guī)Щ厝?，下次我再帶過來?！?/br>
    言小有在衛(wèi)生間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要帶著這東西去坐車、坐飛機(jī)……不覺得很（hin）尷尬嗎？”

    江心撲哧笑了，“不覺得，又不是別人的，自己的怕什么。”

    “……你還真是心大?！毖孕∮卸自诘厣峡粗约菏掷锬且粓F(tuán)，他其實是有點(diǎn)懶，剛剛一聽說江心準(zhǔn)備帶回去他的確就不太想洗了，只是心理上還不太能接受江心要帶著他倆的子子孫孫上天下地橫越千里……

    只聽江心這時又在外面說道：“師兄，真別洗了，你洗了這一時半會兒又干不了，我?guī)竦纳下犯环奖?。?/br>
    “那倒也是……”言小有終于被他說服，抱著床單站起來把門打開一條縫，然后將床單從門縫里塞出來給江心，自己又關(guān)上門說：“你裝起來吧，我沖澡?！?/br>
    “嗯?！苯慕舆^來后還忍不住默默笑著，剛才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還是看到了他家?guī)熜帜樕霞t潤的色澤。

    竟然真的害羞。

    說實話到了他倆這年齡，雖然不能說歷盡滄桑，但肯定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沒接觸過的毛頭小子了。

    盡管兩人都守身如玉到現(xiàn)在，可是頭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的心態(tài)應(yīng)該相對于那些十八、九歲的男孩子要成熟得多。

    如今的他們，理論上應(yīng)該會對此事更加干脆和開放，事后的反應(yīng)也會更加淡定和坦然。

    但是江心沒想到言小有居然到了今天還這么嬌羞，本來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師兄的這幅情態(tài)他就忍不住覺得好笑了，同時也更為心動，恨不得再多“調(diào)戲”他幾次。

    可惜春宵苦短。

    再不舍，該走的還是得走，該留下的還是得留下。

    ***

    言小有今天終于問梁富貴借了那輛三輪摩托車，江心說他騎，言小有卻堅持說要自己騎，讓他老實地坐在后面。

    江心拗不過他只好照辦，其實像這種小事他一般能順著他的意就不會主動“忤逆”，誰讓自己是師弟呢，該乖巧的時候就得乖巧一點(diǎn)。

    言小有透過三輪車的后視鏡可以看到江心很聽話地抓著箱子坐在那里，不由打趣他：“我覺得我現(xiàn)在特別像拉著媳婦兒進(jìn)城趕集，你說是不是媳婦兒？”

    江心對著他的后視鏡露出順從的一笑，“老公說什么就是什么?！?/br>
    “……你這人！”言小有臉都笑紅了，“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怎么叫‘老公’叫得這么順，是不是沒事就在家偷著練習(xí)呢？”

    “怎么會?！苯倪肿煨α诵Γ拔以诩覐膩聿痪?，就是每次見到師兄的時候表面上喊一聲‘師兄’，心里就叫一聲‘老公’?！?/br>
    言小有：“……你贏了?！?/br>
    言小有現(xiàn)在真心懷疑江蘺買回來的那些耽美漫畫還有小說都被江心偷偷看過。

    細(xì)思恐極。

    ……

    等到了縣城，送江心上長途大巴的時候言小有心里不舍的情緒就開始蔓延了。

    人還沒走，他已經(jīng)開始想他了。

    因為離發(fā)車還有段時間，車上也沒多少人，言小有就也上了車跟江心坐在一起，兩個人的手在衣服下面緊緊相扣，嘴上卻隨意說著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事情。

    一直到車馬上要開了，底下發(fā)動機(jī)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并帶來一陣震動，江心才又握了握言小有的手對他說：“師兄，你下車吧?！?/br>
    “嗯?！毖孕∮写饝?yīng)完卻坐著沒動。

    他其實也想走，可是屁股卻像長在座椅上了一樣沉沉得抬不起來。

    “再不下車你就要跟我一起回去了?！苯目粗麥厝岬匦Φ?，“當(dāng)然，我對此沒有半點(diǎn)意見。”

    言小有抿了抿嘴唇，偏過頭輕輕看了他一眼，又把頭轉(zhuǎn)開嘆了口氣。

    “那我下去了……”他晃了晃江心的手示意他松開，然而江心卻忽然把他扣得更緊，并且用力向自己身前拉了一把，言小有沒有防備地傾身過去，感覺到江心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唇齒也在下一秒被牢牢封住。

    “唔唔……”言小有的掙扎十分徒勞，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說這里可是在大巴車上啊……窗邊啊……大白天的人多?。?/br>
    可是江心卻好像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

    他越來越深地吻著他，吻得言小有開始情不自禁地去回應(yīng)他，吻到兩個人都差點(diǎn)要起反應(yīng)了才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

    “喂……”言小有控制著不讓自己喘息的聲音聽起來太明顯，他看看周圍，發(fā)現(xiàn)好幾位乘客都是一臉被喂了毒的表情，不禁擔(dān)憂地看著江心說：“你這一路……看來要在眼刀子里面度過了……”

    江心摟住他輕輕笑道：“沒事，我閉上眼睛睡覺，沒有視野就沒有傷害?！?/br>
    “……嗯，那你等車開起來就睡吧。”言小有看著他，忽然又沒脾氣地笑了起來，“早知道會這樣，我們剛才干嘛還要偷偷摸摸地拉手，早光明正大地來也不會覺得虧了?！?/br>
    “沒關(guān)系，以后有的是機(jī)會?！苯男χ参克?，又催促道：“快下車吧，真的要走了?！?/br>
    “好。”言小有心里已經(jīng)放開了，索性又湊上去在江心嘴唇上輕輕吻了一口，然后站起來說：“那我先下去了，你路上小心，回去乖乖等著我?！?/br>
    江心含笑點(diǎn)頭，“遵命?！?/br>
    言小有不得不走了，他下了車，又站在窗外看著江心，看著汽車緩緩發(fā)動，江心在車?yán)锔麚]手，他下意識想跟著跑兩步，可是腳步剛一動就覺得這樣太瓊瑤劇，于是又在原地站定。

    他一直站到連汽車排出的尾氣和揚(yáng)起的塵土都看不見才轉(zhuǎn)身離開車站。

    又是分別。

    不過這一次，心里是踏實的。

    ※

    言小有在昭平村待的時間比他預(yù)想得要短。

    第二個月才剛剛過半，之前那個摔骨折的老師就又回來了，據(jù)說是上次沒摔多嚴(yán)重，已經(jīng)養(yǎng)得差不多了，陳院長就讓他趕緊過來把言小有換回去。

    言小有知道陳院長這是怕自己在這里吃苦，可事實上他現(xiàn)在并不覺得有多苦，反而越住越習(xí)慣，突然讓他走心里還十分舍不得。

    不過，原來的老師已經(jīng)回來，言小有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也不能不承陳院長這份人情，只好選擇聽從調(diào)遣，收拾行李準(zhǔn)備返程。

    而聽說他要走了，村里人都舍不得。

    可能因為言小有在這里比原來的老師待得時間還長，也可能因為他的個性隨和友好，跟大家都能打成一片，所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特別喜歡他。特別是那些孩子們，平時總纏著言小有給他們講故事，現(xiàn)在一聽說他要離開，居然都跑到村辦事處的院子里圍在他門前哭得稀里嘩啦的。

    言小有眼睛本來就軟，被這群孩子們一勾也紅了眼圈，摸摸這個又拍拍那個，好容易哄好一個又哭一個，最后他不得不再三向他們保證自己一定會再回來，孩子們這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走的那天，梁富貴替言小有拖著箱子送他到村口。村里有一半的人跟在他們旁邊走，還有一半已經(jīng)等在了村口。

    言小有第一天上課時坐在第一排左側(cè)的那位老大爺也來了，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站著，言小有一看見他就連忙迎了上去扶住他，“大伯，您怎么也出來了？”

    “來送送，送送你?！崩洗鬆敶认榈靥ь^望著他，言小有便把身子又彎低了些，握著他的手感動地說：“謝謝您……您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回來看您的?！?/br>
    “好好，好啊?！崩洗鬆旈_心地咧起了嘴，臉上的皺紋一下子都擠到了一起去，劃出一道道溝壑，像這四周起伏連綿的群山的一個微縮投影，讓人看著只覺得寧靜心安。

    言小有又用力握了握老大爺?shù)氖郑砷_后對著周圍來送他的人們深深鞠了一躬，鄭重地道謝。

    梁富貴已經(jīng)把他的行李放到了自己的三輪摩托上，又吸著鼻子走過來扶起他，沖周圍的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大喊一句：“歡送言教授！鼓掌！”

    如雷的掌聲頃刻間在村口炸響，讓言小有聽得心潮澎湃，熱淚盈眶。

    他覺得自己無比幸運(yùn)，能有這樣一個機(jī)會，和這些純樸真摯的人一起生活了這段時間，吃到的苦根本沒法和收獲的快樂相提并論。

    最后他終于在村里人不舍的目光中狠心坐上三輪車離開，掌聲經(jīng)久不衰，一聲聲的“言教授再見”在他身后響起，車子都駛出好遠(yuǎn)了還能聽見小孩子高亢的哭聲。

    言小有忍不住回頭去看，但是昭平村已經(jīng)被曲折的山脈給擋住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梁富貴騎著車在前面迎風(fēng)對他喊道：“言教授，有機(jī)會您可一定要再回來看看吶！我們大家都會想念您的！”

    “放心，我一定會再來！我也會想你們的！”言小有也沖他喊。

    然后他低下頭，把臉埋進(jìn)手心里，終于無聲地哭了出來。

    第37章

    言小有沒有把自己要回去的事提前告江心，他想給他一個驚喜。

    梁富貴送他到縣城，言小有搭乘大巴坐到l市南邊的那個縣級市，又換空調(diào)客車坐到l市，趕到機(jī)場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diǎn)。

    言小有買了最早一趟回a市的航班，過了安檢，這時才想起來應(yīng)該找個插座給自己手機(jī)充電。

    好在晚上這會兒機(jī)場里人不多，他很容易就找到一個空著的插座，拿出數(shù)據(jù)線和插頭把手機(jī)連上，看到屏幕上顯示出正在充電的標(biāo)志后他就放心地把手機(jī)放在手邊。

    回去估計得晚上十一點(diǎn)了，不知道江心會不會已經(jīng)睡了。

    當(dāng)然，也有可能他還在外面應(yīng)酬，或者在公司加班，萬一他不在家呢？萬一他出差了怎么辦？

    言小有想了想，決定等回到a市后先問問陳嘉樹江心今天有沒有出差。如果沒有的話，而他又碰巧不在家，自己就可以先在他家里潛伏著，等他回來的時候再嚇?biāo)惶?/br>
    一想到這個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師弟有可能被自己嚇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言小有就忍不住不停地對著空氣傻笑，旁邊來來回回走過好幾個人都沒敢往他邊上坐。

    就這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后，開始登機(jī)。

    言小有拿起手機(jī)看了眼發(fā)現(xiàn)大概充了百分之四十的電量，對今晚來說已經(jīng)夠用了，他就收起插頭和數(shù)據(jù)線起身去登機(jī)口。

    路上用了將近三個小時，到達(dá)a市是晚上十點(diǎn)整。

    等出了機(jī)場言小有才把手機(jī)打開，準(zhǔn)備先給陳嘉樹打電話，可沒想到剛開機(jī)就收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提醒，還有成災(zāi)的短信和微信。

    “怎么這么多……”言小有默默嘀咕一句，低頭查看起來。

    他這次去山區(qū)的事雖然事先沒跟幾個人說過，但言小有在走之前想，如果是私人的事，那熟悉他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他跟陳嘉樹和江心的關(guān)系，聯(lián)系不上他就會聯(lián)系這兩個人；而如果是公事，那多半會找到學(xué)校，中心那邊也會幫忙解釋，所以就沒特意通知。

    而現(xiàn)在他看著自己的未接來電列表里面，發(fā)現(xiàn)來自于其他人的比重占得的確不多，剩下主要都是他爸和他媽打來的。

    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言小有心想。

    這倆人平時一年半載都想不起來要跟他聯(lián)系一次，這次怎么會扎堆兒似的找他？肯定不是因為想他了，這點(diǎn)言小有非常確定，他對自己父母那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特點(diǎn)再了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