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李煜檣還從來沒到過這些地方,聽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撓著他的心一樣,可看大家都正襟危坐,又怕貿(mào)然的掀開帷裳,失了自己的身份。 就這么不安分的坐了一路,李煜檣只覺得馬車總算是停了。 陽光燦爛,湖水清澈,波光蕩漾時推動著陽光往前涌去。湖面上,遠遠的就有著幾只游船,那游船里的嬉笑聲,都快傳到岸上來了。 離得近的地方,還停了幾艘畫舫,撐船人正在那上面張羅著,招呼著過往的行人。 想來是今天天氣太好,這畫舫等顧笑笑一行人走的近了,便只剩下了兩三艘。 見來人,除了個孩子穿著破舊,其他人皆身著綾羅綢緞,那撐船人便猜想定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的出來游玩,連忙往那臉上堆滿了笑意。 “客官,快來快來,咱們這個畫舫可是這地界最精美最繁華的畫舫了?!?/br> 顧太師也沒說話,拿了銀子便甩給了撐船人。 “行了,少些話,今天你的船我們包下了。給小姐們尋個安全的位子。” “得勒!” 那撐船人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見了,將銀子往懷里放時,還特意伸手捏了捏這銀子。 今個不算白來。 李煜檣率先上了船,尋了個靠近窗邊的位子坐了下來,縱是平日里如何老成,真到了出去嬉鬧的時候,又變成了個四歲孩童了。 李琺自然是跟著自家主子坐了下來。 顧笑笑則是才邁了腿,也想坐到李煜檣的身邊,就被姜衡奕拉住袖子,拉到了李煜檣的另一邊坐著。 這顧青衿年紀太小,就只得由著顧太師給抱著上了船,等到了地方,又被顧太師給放到了一側(cè)。 顧青衿臉上多了些笑容,手指攥著她的衣角,這么多年,她還從來沒被自家爹爹抱過。 “老爺小姐公子們,坐穩(wěn)了,咱們可出發(fā)了。” 撐船人一聲大喊,嚇得李煜檣身形一抖。 他還從來不知道坐船是這種感受,看著水面波光鱗鱗,他只覺自己似乎就像坐在水里一般,隨著那湖面波動,一搖一搖的。 可瞧得久了,怎么總覺得自己頭暈暈的。還有些……想要嘔吐? 李煜檣還沒來得及問問李琺這是什么感受,便連忙起了身,捂住嘴巴跑到了畫舫的船尾去了。 “皇……孩子!你怎么了!” 大家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瞧見李煜檣沖出了船內(nèi),往那船尾跑去,要知道這船頭船尾處,可全是空落落的一片,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下去。 “我沒事!”李煜檣對著湖水里正嘔吐著,聽見李琺的話,也只是擺了擺手,說道。 剛覺得胃里舒服了片刻,又瞧見這水面動蕩,腳上一松。 這船內(nèi)的人就只聽得見“撲通”一聲。 水花濺得老高,可那本該站著李煜檣的位子,已經(jīng)是空無一人了。 “孩子??!來人?。?!老奴不會水呀??!” 這李琺一激動,音調(diào)都變的尖銳了。 然后又是短短幾秒,便又是一聲“撲通” 顧笑笑這才發(fā)現(xiàn),姜衡奕居然沖出去,救那孩子去了。 這下是船內(nèi)大亂。 顧太師心里有千萬種想法,可到了腦子里又只有了一種。 哎!我這奔波勞累的命呀! 然后便又是一聲“撲通” ☆、轉(zhuǎn)機 明樂宮 進進出出的宮婢們,腳上帶風(fēng),似將這宮殿的門檻處都給踩了個遍。 殿內(nèi)是白玉石為地,金褐釉香熏處青煙繚繞,可那檀香的氣味卻莫名的混進了nongnong的苦味,絲繡精美的帷裳則是將這殿內(nèi)染上了重重的暖意,也將那氣息遮掩在這偌大的宮殿里。 李琺正臉色深沉,平日里穿著整齊的衣裳,今日卻多了幾分凌亂,衣領(lǐng)處更是壓進了領(lǐng)口,卻不自知。 “快些,快些。等藥涼了,你們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br> 聽見催促,手上端著藥碗的宮女只得腳上加了力,連忙走到了床榻旁。 床榻上躺著個孩童,臉色蒼白,嘴唇也是少了幾分紅潤。 可意識尚在,聽見李琺的聲音,才悠悠的開了口。 “李琺,朕不吃藥,拿下去。” 李煜檣只覺說完這句話,像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都給用完了。 “皇上!這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太醫(yī)才給老奴說了,您這是風(fēng)寒,一定得吃藥?!崩瞵m有些著急,卻見床榻上的皇上仍是一動也不動,任由端藥的宮女站在一旁。 “皇上??!你?。 ?/br> 李琺還沒說出口,就聽見李煜檣悶著聲,無力的說道。 “公公,那個藥太苦了?!?/br> 李琺先是心里松了口氣,又馬上喚道“來人!拿蜜餞來!” 然后便聽得宮外又是一陣細亂的腳步聲。 回過頭,瞧了眼床榻上的李煜檣。 瘦小的,蒼白著臉的孩子,卻得是這大吳江山的支柱,先皇啊,先皇啊,若是你在世,瞧見這孩子現(xiàn)在如此艱難,你又會不會懷疑當(dāng)時做的決定呢。 “李琺……” 李煜檣又悶著聲喚道。 “是是是!怎么了!”李琺連忙躬了腰,靠近了床榻。 “這次是那少年救了朕,待朕好了,朕要給他謝禮。” 李煜檣一想起在那水中掙扎的畫面,就全身發(fā)冷。 還好那少年在自己剛?cè)胨畷r,便跳了下來救了自己。那時,自己才知道,死亡的確如父皇所說,近在咫尺,只是平日自己未曾察覺罷了。 “好的,這些事,還是等皇上龍體安康之后再做決定吧,只是這樣便要暴露皇上的身份了。” 李煜檣也無力再多說,等到蜜餞來了,由著宮婢將他扶起,喝了藥,沉沉的睡去了。 這座幾近于盤旋在整個都城的皇宮,像條氣息喘喘卻仍高昂著頭的巨.龍。不敢低頭,不愿屈膝。 而對于為了救李煜檣跳下水的其他二人來說。 顧太師自不用說,一回府便有無數(shù)的奴婢伺候著,大夫也備了好幾個。 而那無人關(guān)心的姜衡奕,唯一能得到的,不過是顧大小姐,遣人去廚房給他也要了碗姜湯。 這本只是件小事,可在顧太師的耳朵里卻像是一件不能容忍的大事。 “啪” 顧太師倚靠在床榻之上,臉上是充滿了怒氣,他指著身旁的官家問道“你的意思是,大小姐還特地為了個不入眼的小子,去廚房要了碗姜湯?” 官家在身側(cè)站著,承受著顧太師的暴怒。可也只能如實回應(yīng)。 “是的,且….” “說!” “聽伺候大夫的婢女說,關(guān)于治風(fēng)寒的藥,大小姐也吩咐她們再多煎一副給他….” 顧官家說到此處,便不敢再多言,因為顧太師已經(jīng)氣得將身旁的瓷器,給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好啊,好啊,他爹來跟我搶官職,他就來跟我搶女兒。不錯,不錯?!闭f到最后顧太師已經(jīng)氣得口不擇言了,可畢竟是身居高位之人,頓了頓又回緩了情緒。 “那老爺,不然奴才就喊那些婢女將他的藥給倒了吧?!?/br> “呵,算了,由著大小姐去,反正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顧官家不知其中的含義,可也只能低著頭諾諾的應(yīng)道。 “對了,等會把門生院里的離笑給我找來。養(yǎng)兵一日,總得用他一時吧?!?/br> “諾。” 而那邊未曾有所察覺的的姜衡奕,則裹著他那屋子里唯一的一床棉絮,發(fā)著抖。 任由潮濕味充斥在他的鼻尖。 他有些后悔了,救了個自己之前想要殺掉的人,可當(dāng)時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他都還沒來得及回憶自己之前的想法,身子就早已躍入了水中。 可現(xiàn)在自己得了風(fēng)寒,渾身發(fā)冷,卻沒有辦法立馬變好。沒有大夫,沒有藥,甚至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自己這次會不會就死在了風(fēng)寒的手上 冷得哆嗦的姜衡奕躺在床上,身體也無力得緊,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涌了上來。 他越想越覺得這些都會變成真的,索性從棉絮里伸了根手指出來。 一劃一劃。 姜衡奕每寫一個字,都會在心里默念道。 “這是我們笑笑的顧字,這是我們笑笑的笑字?!?/br> 寫完了便又重復(fù),等到寫得手指都開始發(fā)抖,心里才涌上了難過。 “怎么辦,我還沒有看見我們笑笑最后一面?!?/br> “叩叩叩” 似有人敲門,姜衡奕瞇了眼睛,嗓子卻啞的喊不出聲。 不過門外的人似乎也沒有等姜衡奕應(yīng)答,敲了門便跨了門檻進來了。 姜衡奕瞧見那人的穿著像是顧府婢女的服飾,手上還端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