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江嶼的胸腔微微震蕩了一下,好像是笑了笑,又問她:“今日祖母找你了?可是同你說了什么?” 她還沒想好怎么說呢,沒想到他忽然問了…… 也是,她去老太太那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令善不明原由的猶豫了一下,沒有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慢慢的說道:“你可想納個妾室?……就是前幾日來的徐三表妹,你也瞧過了,覺得如何?” 第25章 教訓(xùn)【一更】 過了很久都沒有聽到江嶼的回應(yīng)。沈令善大著膽子抬起頭。 就見他低垂著眼。不遠(yuǎn)處是盞羊角宮燈,照得他的臉看上去暗晦不明,眼下是兩道眼睫投下的陰影,沒有看到他的眼神,沈令善的身子卻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 就聽他說:“祖母是如何同你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平靜,卻有些莫名的嚇人。 ???沈令善看了看他,就繼續(xù)說道:“她說你快而立了,膝下尚未有一兒半女,所以才……” 江嶼忽然看向她,望著她恬靜的臉……是啊,他都快而立了,卻連個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可是這些都是拜誰所賜的?她倒是熱心的替他張羅,真是個賢惠的妻子。倘若那時候她安安分分的嫁給了他,如今他們應(yīng)該有兩三個孩子了。而那整整五年,她卻頂著程夫人的名頭,待在洛州。 在她出嫁后的那五年里,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一些卑劣的手段,在他情緒最劇烈的時候,甚至想過就這么把她奪回來,然后將她壓在身下聽她求饒后悔……忍耐到一定極限的時候,人什么都做得出來。直到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在他以為就這樣了的時候,她卻忽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心里就只剩下一個念頭了…… 錮著她肩膀的手臂漸漸收攏,沈令善覺得有些疼,就輕輕叫了他一聲。 然后就聽他說道:“也是,該有個孩子了。” 沈令善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見他側(cè)過臉來看她,和她溫和的和她說道:“善善,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你總要先給我生一個的?!焙孟袷呛苣托牡暮退塘恳粯?。 沈令善望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有一種下意識屏住呼吸的感覺。 怎么說到這里了?不是在說納妾的事情嗎?這個不是她的主意,充其量她只是個傳話的,便說道:“你若是不想,那便算了,明日我就去回復(fù)祖母?!碧焐辉缌?,她有些想睡覺了。 卻是由不得她了…… 江嶼低聲說道:“這些事情你不用再管,我會處理。”他伸手,熟稔的將她衣衫解開。 她想阻止,可是好像已經(jīng)來不及了……沈令善習(xí)慣了他溫和的待她,忽然這樣,她有些不大適應(yīng)。她覺得江嶼生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卻沒有想到他會那么生氣。呼吸已經(jīng)盡數(shù)被他奪了去,整個人都被他架了起來,她下意識去抓他的肩膀,很快卻又滑落下來。被他粗魯?shù)膶Υ?,沈令善委屈道:“江嶼,你不能這樣對我!” 這個時候她什么都不管了,什么端莊賢淑,三從四德。四肢就剩雙手能自由活動,其余都被他控制著,她就用手用力的打他:“你總是要欺負(fù)我……” ……忽然就有些心軟了。江嶼深吸了一口氣,才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你最好乖一點。自己闖出來的禍,沒有道理總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的遷就你?!彼┥砻嗣念^發(fā),看著她淚眼汪汪的臉,輕輕笑了笑,好像看到她哭他很高興似的。 沈令善想起小時候,她和他鬧別扭,他偏偏不主動服軟,只手里拿著她喜歡的糖人、布偶,就是不肯主動給他,就等著她忍不住開口問他要,然后順理成章的和好。好像在她認(rèn)為很嚴(yán)重的事情,他卻總是不以為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三更的梆子敲過很久了…… 沈令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的,中間歇息過幾回,卻非常的短暫,在她最后一次睜眼看外面的時候,天好像都隱隱快要亮了。 嫁給江嶼大半年,她第一次在他身上體會到什么叫做放縱。 · 瑞鶴堂外的幾株梅花開得正好,廊下放著幾盆君子蘭,正含苞待放。穿著綠色比甲的丫鬟在院子里打掃忙碌,不遠(yuǎn)處的長廊上,走來一個孤挺偉岸的身姿,正邁向瑞鶴堂正門。 瑞鶴堂正房內(nèi),老太太正在禮佛。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前供奉著一尊白玉觀音,老太太將香插`進(jìn)鎏金銀竹節(jié)紋香爐內(nèi)。 丫鬟明珠就進(jìn)來,朝著老太太行禮道:“老太太,國公爺過來了?!?/br> 老太太表情微微一滯,點了點頭,便動作不急不緩的同張嬤嬤一道去外間。 江嶼就站在那里。穿了一身竹青色的圓領(lǐng)直綴,靜靜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隱隱的壓迫感,那是一種身處高位的強(qiáng)者才有的氣度。老太太望著這長孫,才忽然有些意識到,她好像真的老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由她一手掌控。 老太太剛出去,江嶼就轉(zhuǎn)過身來,叫道:“祖母?!?/br> 老太太表情溫和,說道:“難得你主動過來。”又轉(zhuǎn)過頭去吩咐明珠準(zhǔn)備茶水點心。 卻被江嶼阻止了,“不用麻煩了,孫兒過來就是同祖母說幾句話而已?!?/br> 單單只是說幾句話嗎?老太太看著江嶼這架勢,自然明白他為何而來,想來那沈氏已經(jīng)和他說了……原以為他沾了女色,總歸會比先前聽得進(jìn)勸,沒想到,她倒是低估了沈氏的魅力。 老太太就坐在了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和他說道:“是沈氏要你來的吧?” 江嶼看著老太太緩緩說道:“既然如此,孫兒也就直說了。您不用再白費苦心替孫兒張羅著納妾之事。您cao勞了一輩子,年紀(jì)也大了,是時候過含飴弄孫的閑適日子,若是覺得乏味,二叔三叔兩房的事情,也夠您管的了……善善剛進(jìn)門不久,但是她也算是您看著長大的,她的脾氣您知道,不是不敢得罪您,只是念著長輩敬著一些罷了。所以請祖母不要因為她的尊敬,而得寸進(jìn)尺,將手伸得太長。” 老太太面色不改道:“你倒是護(hù)著她。” 江嶼笑了笑,就說:“祖母明白就好?!彼辛硕Y,復(fù)將身姿挺得筆直,淡淡道,“那孫兒就不打擾祖母禮佛了?!?/br> 江嶼出去,老太太靜靜坐了一會兒,坐得端正的身軀才忽然像繃斷了弦的弓箭一樣,迅速松懈下來,顫抖著身子道:“他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他居然敢!” 張嬤嬤就替她順著背:“老太太您可別生氣了,當(dāng)心氣壞了身子?!?/br> 老太太深吸了幾口氣,又喝了一口明珠端來的茶,才滿面怒意道:“當(dāng)真是冤孽!那沈氏究竟有哪里好?” 猶豫了一下,張嬤嬤就問道:“國公爺這樣的態(tài)度,您看表姑娘的事情……” 原先老太太并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只想插個人在齊國公府那邊,沒想到徐櫻看上了江嶼,也就順?biāo)浦哿恕仓皇窍朐囋?,沒有報多大希望。可若是成了,那江嶼看在徐櫻是他表妹的份上,也不會太虧待她。誰知道…… “罷了。您派個人給徐二夫人傳個話,櫻姐兒怕是無緣成為咱們江家的人了。不過你告訴她,我會替櫻姐兒留意,替她尋一門好親事,不會虧待她的?!本退阌帽M法子,就算徐櫻當(dāng)真進(jìn)了齊國公府,以江嶼這樣的態(tài)度,怕是徐櫻最后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蹉跎一生。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她有個好的歸宿。也算是積德了。 張嬤嬤趕緊應(yīng)下:“老奴明白了,這就派人去傳話。” · 丹枝看到國公爺進(jìn)來,便福身行禮:“國公爺?!?/br> 江嶼闊步就進(jìn)了臥房,就看到架子床上,喜慶的床帳低垂,被子隆起著。他過去撩起床帳坐到榻沿,就見她睡得正香,眉頭還微微蹙著。大紅色丹鳳朝陽的錦被襯得她肌膚勝雪,烏發(fā)團(tuán)得滿枕。 好像是聽到動靜了,她睜開眼看了他一眼,態(tài)度沒有向往常那樣恭敬,反而下意識的望里面躲。 他是最見不得她躲他的。江嶼就裹著被子將她抱了起來,問她:“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昨晚好像有點過了……他原以為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不過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做了不對的事情,如果教訓(xùn)不夠,之后還會再犯。昨夜那樣深刻的教訓(xùn),她怕是嘗到了苦頭,不敢再犯了。其實有時候他能避免很多事情,只是對她不夠狠心,才一直這縱容她。 沈令善的確是嘗到了苦頭,可看他一副非常精神的樣子。江嶼就和她說:“這兩日你就多休息休息,上元夜那晚我?guī)愠鋈ネ妗!?/br> 可是也只能這樣了……她又想到老太太那邊,就問道:“那祖母她……” 一開口,沈令善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事情都解決了,之后一切如常就是?!苯瓗Z同她說道。 就這樣解決了?他是怎么解決的?沈令善不知道,可一看江嶼,就覺得他就是有那樣的能力,輕輕松松就能解決她覺得很難的事情。 沈令善在榻上整整休息了兩日。到了上元那天,才算是恢復(fù)過來了。江嶼倒是沒有食言,早早陪她用了晚膳,然后一起去泗水湖畔看花燈。 這一日沈令善披了件杏紅鑲邊石榴紅對襟羽緞斗篷,斗篷帶有帽兜,帽兜邊沿有一層柔軟的毛邊,雪白的,毛茸茸的。江嶸也要跟著去,江嶼就對他說:“讓你二哥帶你。” 可是他想跟著嫂嫂啊……小江嶸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點了頭。 第26章 疼愛【二更】 被江嶼攙上馬車,沈令善好像覺得他們回到了小時候一樣。那時候她也經(jīng)常要江嶼帶她出去玩。她雖然有三個哥哥,不過大哥二哥比她年長太多,那個時候早就跟著她爹爹一道征戰(zhàn)沙場去了。她和三哥相處的時間最多,不過三哥性子皮,他帶她出去,娘親總是不放心。倒是江嶼,他看上去就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倒是讓長輩更放心。 不過現(xiàn)在終究是不一樣了。不能隨隨便便的出去,后頭跟了好多的齊國公府的護(hù)衛(wèi)。江嶼的身份今非昔比,是絕對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這個時候江嶼忽然開口和她說話:“待會兒咱們?nèi)ッ髟聵?,你記得你很喜歡吃那里的元宵?!?/br> 沈令善就轉(zhuǎn)過頭看他,眼中有些歡喜:“只有那里的元宵是彩色的,紅紅綠綠的看著就好吃。我也的確好久沒吃了……”又問他,“這么多年了,那里的廚子換了嗎?”說完后,沈令善才意識到有些不妥。這種小事情,他哪里會關(guān)注。 卻見江嶼靜靜看著她,開口道:“沒有換……一直都在?!?/br> 他忽然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她。沈令善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呼吸一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馬車內(nèi)地方狹窄的緣故,有種慌亂緊張的感覺。她垂眼攥了攥衣擺,平復(fù)了一下情緒。 去了明月樓吃了元宵,江嶼才帶她下去,準(zhǔn)備去泗水湖畔看花燈、放河燈。 出了包間的時候,江嶼的步子才停了停。沈令善就站在他的身旁,抬眼看去,就看到迎面而來的兩人。 看上去大概是對母子。那婦人穿了件玫瑰紅萬字流云妝花小襖,梳得一絲不茍的傾髻,戴著纏絲赤金鳳簪,年紀(jì)不大,頂多二十五的樣子……唇如激丹,黛眉杏眼,臉形微長,五官沒有什么很出挑的,卻讓人覺得有一種非常特別的美。 看到江嶼,就笑著打招呼:“真是巧了,江大人也在這兒……” 和一般的內(nèi)宅女子有些不一樣,她看上去非常的從容淡定,一點都不拘束。 江嶼微微點頭:“夫人也來賞花燈?” 那婦人還未應(yīng)答,邊上穿著深紫色錦袍,十歲左右的小少年,就歡喜的對他說道:“是啊,是我讓母親帶我來的。太傅大人您也來賞燈嗎?”說著看了一眼沈令善,“這位……就是您的新婚夫人?” 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眉目秀氣,正當(dāng)雌雄莫辯的年紀(jì)。年紀(jì)雖小,不過看上去非常的貴氣。 江嶼點頭:“正是內(nèi)子?!?/br> ……好像很熟絡(luò)的樣子。沈令善望著面前這對母子,她確定沒有見過。偏生江嶼也不介紹,待那婦人看過來的時候,她也只能含笑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 那婦人就笑笑道:“尊夫人果然容貌出眾。” 沈令善目光一愣。 初次見面,說這種話好像有些不太合適。對未出閣的小姑娘也就算了,可她是已婚婦人,這般直接的夸容貌,是有些不妥的。 她又說道:“江大人,本來不該掃了二位的雅興的,不過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同江大人商量。可否借一步說話……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 江嶼仿佛是想了想,然后點了頭。他看向身邊的沈令善,就略微低頭和她說話,很耐心的叮囑道:“你先自己去湖邊玩兒,侍衛(wèi)會跟著你。我待會兒就過來找你。路邊攤子上的東西不要多吃……”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別走太遠(yuǎn)?!?/br> 她又不是孩子。何況還有別人在場,可是他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在乎。沈令善有些不好意思,胡亂點了點頭,就帶著丹枝和碧桃下了樓。 一出去,碧桃就說道:“夫人,剛才那對母子究竟是誰???您怎么就這樣走了呢,萬一……”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就沒再繼續(xù)說,只道,“奴婢是在替夫人著想?!?/br> 沈令善裹著厚厚的斗篷,一張臉陷在斗篷邊緣柔軟的皮毛之中,顯得非常的年輕稚氣,五官卻是明媚精致。剛才她還沒有想到的,現(xiàn)在……沈令善垂了垂眼,大概知道對那對母子的身份了。 難怪江嶼待他們那樣客氣,想來真的有要緊的事。沈令善就看向碧桃:“國公爺?shù)恼拢悴灰喙?。?/br> “可是……”碧桃還是有些擔(dān)心,弱弱的說了句。 上元夜,人流不息,花市燈如晝。 沈令善已經(jīng)好久沒有過過這樣的上元節(jié)了。江嶼不在,她好像還能自在些。也就不許碧桃在說剛才那件事情,去湖畔看花燈、猜燈謎,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的非常的繁華。丹枝見她開心,就說道:“夫人,奴婢替你去買盞河燈吧?” 沈令善覺得也好,就讓丹枝買了河燈,去湖邊放。執(zhí)筆寫心愿的時候,沈令善卻忽然不知道要寫什么。以前她總是有許不完的心愿,如今覺得就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就已經(jīng)很好了。人不能太貪心,太過貪心到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這么一想,沈令善覺得還是不要寫了,就直接將這盞河燈點亮,放進(jìn)湖中。 轉(zhuǎn)身回去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叫她:“二伯母?!?/br>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就有一個胖團(tuán)子跑到了她的身邊,親切的拉著了她的手:“二伯母,福哥兒又見到您了?!?/br> 福哥兒。 沈令善愣了愣,再抬頭一看,就見不遠(yuǎn)處還有幾人,穿了一身靚藍(lán)色錦鍛棉直裰的俊臉男子,身邊是個裹著銀白底色翠紋斗篷的婦人——正是程玨夫婦。還有……程玨的手邊牽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穿了件寶藍(lán)色的小袍,眉眼生的非常的好看。那是程瓚的庶子壽哥兒。 沒有程瓚,她忽然松了一口氣。謝幼貞就走過來,對福哥兒說:“說過多少回了,不能叫二伯母了?!?/br> 福哥兒有些不愿意。那天在玲瓏齋,二伯母不肯和他親近,他有些生氣,可是小孩子忘性大,今日看到了,自然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