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說喬氏躲懶,家里雖是分了家,她到底是做嫂子的,小姑子成親也不出來幫忙。然后‘順道’提了提二房,說二房的人自打分家后,就再沒來過上房這邊,爹和娘叫了好幾次,人都不來。 盧桂芳乃是盧老漢和崔氏的長女,也是兩人的第一個孩子,打小在家中就有話語權,下面三個弟弟也比較敬重她。她的夫家是趙家洼的人,也算是一戶比較殷實的人家,因為上面沒有婆婆,她一嫁過去就當了家。在家是長女,出嫁后又是長媳,也因此養(yǎng)得盧桂芳一副說一不二的強勢性格。 聽胡氏這么說,她當時就有些惱了,臉立馬拉了下來,就往二房屋子走去。 比起喬氏的躲懶,老二一家子似乎要更過分一些,就算是分了家,也萬萬沒有跟自己爹娘撇這么清的道理。這就是不孝! 盧桂芳也是回來后,才知道娘家已經(jīng)分家的事。分家這么大的事,爹娘竟然沒通知自己,她自是有所抱怨。盧老漢和崔氏也知道女兒的性子,就沒有對她細說,只說樹大分枝,孩子們都大了,還是分開的好。 可擱在盧桂芳的眼里,就成了爹娘受委屈了。三弟兩口子一直都鬧騰,但她清楚以他們的性格鬧騰不出來什么,若不然也不會鬧騰這么多年,也沒鬧出個結果來。這時候有些‘出格’的二房一家子,就成了她眼中分家的罪魁禍首。 肯定是那個梅氏鬧的! 若說幾個弟媳婦中,盧桂芳最看不順眼的就要數(shù)梅氏了。 當年盧明海說親的時候,盧桂芳已經(jīng)出嫁,當時聽說家里給盧明海定下了梅氏,她就有些不愿意。 她是聽說過梅家的,也聽過梅氏這個梅家女,梅墨蘭潑辣的性子,十里八鄉(xiāng)都有聞名,梅家兄弟兩個又護meimei。娘家有錢,家里是做屠戶的,兩個哥哥五大三粗,走出去都嚇人。再加上本身性子潑辣,盧桂芳就覺得二弟娶了這樣一個女人回來,以后肯定會被媳婦壓在頭上。 果不其然,梅氏嫁過來后,將盧明海管得服服帖帖。 當然,這是盧桂芳眼中看到的事實,實則人家兩個是恩愛非常,盧明海疼媳婦,自然事事以她為主。 可擱在盧桂芳眼里,就成了梅氏太強勢,欺壓自己男人。 為此,她沒少在回娘家的時候,明里暗里找梅氏的茬。 梅氏也不是個善茬,你都明擺著來找我麻煩了,我怎么可能忍氣吞聲?當年這姑嫂倆可是吵過不少架,還是后來梅氏做了娘,再加上盧桂芳回娘家的次數(shù)并不多,一年也就那么幾次,盧明海又從中勸和,兩人才算是消停下來。 即是如此,兩人的關系也從來沒好過。 也因此,盧桂芳下意識的就將二房過格的行為,歸咎在了梅氏頭上。 她二弟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可能會傷爹娘的心。 所以,定是那個梅氏。 盧桂芳來的時候,二房這邊就只有盧嬌月和五郎姐弟兩人。 五郎剛洗過臉,盧嬌月正在給他擦脖子上的水珠。 盧桂芳上來就是一通數(shù)落,長篇大論的說了許多,大體就是數(shù)落梅氏如何如何的不對,如何如何過格兼惡毒,讓盧嬌月回來轉(zhuǎn)達給她娘。 盧嬌月被數(shù)落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頓時就有些惱了。 她并不喜歡這個大姑,從小就不喜歡。可能是因為盧桂芳與梅氏的關系不好,所以她對二房的幾個孩子也十分不待見。每次見了,沒個笑臉不說,若是幾個孩子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她會絲毫不顧忌身份,用長輩的姿態(tài)將人教訓一通。 小時候盧嬌月被家人養(yǎng)得嬌,落在盧桂芳眼里,就成了二房一家子都矯情,拿個丫頭片子當寶貝蛋,沒少拿盧嬌月說事,所以盧嬌月怎么可能喜歡這個大姑。 “大姑,您是長輩,按理侄女不該這么說,可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沒弄清楚,麻煩您不要隨便怪罪人好嗎?”盧嬌月強壓著心中的惱意,道。 “就是,大姑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娘!”五郎也氣憤道。 盧桂芳被這姐弟倆說得一愣,頓時也惱了。 “月丫頭,五小子,你娘就是這么教你們和長輩說話的?” “我娘怎么教我們的,那是我娘的事,與大姑好像沒什么關系吧。”盧嬌月從來是個柔順的性子,說話向來溫溫柔柔的,難得說話會如此嗆人,俱是因為盧桂芳話里話外都在挑梅氏的刺。 這種場景她不稀奇了,因為從小就是這樣。以往她看見大姑為難自己娘,她從來不敢吭聲,因為她要懂禮知禮,要敬長愛幼。對方是長輩,她不能置喙,一旦置喙,就是不敬長。可經(jīng)歷了上輩子的一切,重活回來又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她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盧嬌月。 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人的性子太軟并不好,會吃虧,不愿了就要說出來,而不是忍氣吞聲。因為忍氣吞聲不會換來對方的謝意,反而會得寸進尺。 盧桂芳頓時怒了,伸手就給了盧嬌月一巴掌。 盧嬌月沒料到大姑會動手,被打得一懵。 五郎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就想向盧桂芳撲去。 “你竟然打我姐……” 盧嬌月顧不得臉上的疼,一把將五郎拽住。別看大姑可以打她,若是五郎對大姑做出個什么,到時候名聲就壞了。 就在這時,一個凄厲的聲音驀地響起。 “盧桂芳,你敢打我女兒?” 梅氏在屋后菜園子里摘菜,沒想到回來就看見大姑姐打了自己女兒一巴掌,當場就腦袋就是一懵,人便沖了過來。 梅氏性格潑辣,手腳利索,又是怒中火燒,盧桂芳一個不防,就被她拽住了頭發(fā)。梅氏不由分說,伸手就給了她一巴掌,罵道:“你竟然打我女兒,我讓你打!讓你打!” 說一句,打一巴掌,不過幾巴掌下去,盧桂芳臉上就紅腫一片。 盧桂芳整個人都反應不過來了,竟忘了掙扎。 這時,前面有人聽到動靜,跑過來看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們這是做什么?” 隨著一陣亂七八糟的喚聲,盧老漢和崔氏,還有大房一家子,三房一家子都來了。一同的還有盧老漢大哥三弟兩家人。 “桂芳,明海媳婦,你們這是在干啥啊!” 盧老漢的大嫂田氏一陣氣急敗壞,趕忙叫人上前去拉架。 兩人被拉了開,梅氏氣喘吁吁的,而盧桂芳則是被打愣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當她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后,嗷得一聲就想上前去廝打梅氏。 來了這么多人,怎么可能讓兩人繼續(xù)打。盧桂芳被人死死拉住,崔氏一面安撫女兒,一面疾言厲色問到底怎么回事。 “問什么?你先問問她盧桂芳做了什么,一個做長輩的竟然打自己的侄女!盧桂芳,誰給你這么大的臉,讓你打我女兒的!”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一旁,臉上紅腫了好大一塊兒的盧嬌月。那就是盧桂芳做得不對了,做姑姑的怎么能跟個孩子動手。 盧桂芳怎么能受這種窩囊氣,自然將盧嬌月對她說話不恭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挑事的是這個丫頭啊,可眾人總覺得不像,因為盧嬌月素來給人的印象就是個軟綿性子,連大聲說話都不會。 喬氏素來討厭這個大姑子,這下終于找到機會報復了,小聲咕噥道:“他大姑,你是不是弄錯了啊,月兒可不是那種性子。” 其他人眼里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盧桂芳氣急敗壞道:“我會去冤枉她一個小丫頭片子?” 崔氏看女兒被打成這樣,早就心疼得直打啰嗦了,將兒媳婦怨上的同時,又聽女兒說是盧嬌月挑的事,頓時仿若抓住把柄似的,喝斥道:“月丫頭,你給我跪下?!?/br> “娘,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讓我女兒跪下,還有沒有道理可講?”梅氏氣急。 崔氏也不看梅氏,就盯著盧嬌月:“你給我跪下!” 崔氏知道老二媳婦是個硬性子,就沒打算與她對上。你打了我女兒,我就拿你女兒給我女兒出氣,這就是崔氏現(xiàn)在此刻的想法。 哪知盧嬌月卻道:“我不跪!” 崔氏沒料到這個素來柔順的孫女竟然會如此說,一時竟愣住了。 愣后,是惱羞成怒。 “你給我跪下!” “我不跪!奶,你都不問問大姑到底說了什么,就一定認準是我錯了?” “本來就是你的錯,她是你長輩?!?/br> 盧嬌月被氣笑了,一直以來,她對爺奶都甚為尊重,因為他們是長輩,就算做了什么,也不容小輩置喙。可她就想不通了,一句長輩就能壓著別人一輩子翻不了身?所以她一家人就該得為長輩鞠躬盡瘁,就該得任勞任怨不能反駁,就得該落得一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場? 其實內(nèi)心深處,盧嬌月是怨盧老漢和崔氏的,只是這種情緒一直被她壓在心里??山裉斓臒o妄之災卻讓她不想再壓下去了。且盧嬌月此時也清楚,若是今天她不說出個一二三來,讓自己站在有理這一方,恐怕所有人都會譴責她娘。 女兒沒教好,自然是當娘的錯,她怎么樣無所謂,但她不能讓娘落上這樣一個名頭。 其實她也清楚奶奶為什么會一定讓她跪下,一旦她跪下,就代表自己不敬長的罪名成立,她娘身上就會被打上一個教不好女兒的名頭。一旦落上這個名頭,雖是大姑挨了打,但反倒是她占了理。因為別人只會說娘的不對,只會說娘沒有家教,教個女兒也沒家教,連帶外婆那邊也會被牽扯進來。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當女兒的錯了,就是她娘也錯了。 盧嬌月怎么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敬長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應該做的,可若是做長輩的不慈,小輩兒們?nèi)绾尉撮L?” 盧老漢忍不住眉頭一蹙,正想出言打斷,就聽一大篇話被盧嬌月說了出來。 “大姑來了以后,不由分說便說娘如何如何不是,是如何挑唆著讓爹和家里鬧分家的,又是如何拘著咱們不讓咱們?nèi)ソo小姑辦喜事幫忙。爺,奶,別人不知道,難道你們也不知道爹鬧分家的原因,不知道咱們?yōu)樯抖疾蝗??若不是小姑明知道我正在和杜廉議親,還逼著奶將我的親事?lián)屜拢壹抑劣跁@樣……” “月丫頭,你給我打??!”盧老漢暴喝一聲,打斷了盧嬌月的話。 即是如此,也讓一旁的人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房和三房的人倒還好,他們是知道這些事的,可盧老漢大哥和三弟家的人不知道,一眾人的眼神頓時詭異起來。怪不得二房這邊會悄無聲息的分了家,原來竟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當姑姑的搶侄女的親事? 再看那邊哭得泣不成聲的盧嬌月,不禁都覺得這孩子可憐,覺得盧老漢和崔氏實在太不應該了。早就是說那盧桂麗是個攪家精,非這兩口子要當個寶,一年年的把父子之間的感情都給磨沒了,如今又鬧出個這樣的事來。 梅氏一把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后,冷笑道:“打住什么?難道我月兒說的不對,你們莫欺人太甚了!” 梅氏的眼神太銳利,竟刺得盧老漢和崔氏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們就是欺人太甚了,拿著別人的容忍當不要臉的資本。當姑姑的搶了侄女的親事,當爺爺奶奶的還想讓侄女的爹娘給姑姑辦嫁妝,這也就算了,還有人來狗仗人勢的數(shù)落咱們不對。我就想問問了,咱們到底哪點不對?” 崔氏忍不住道:“胡氏你……” 這時,她突然看見老二盧明海正朝這里走過來,當即就跟看到救命稻草繩似的,喊道:“老二,你還不來管管你媳婦!” 梅氏梗著脖子道:“管我什么?我哪里說得不對了?” 盧明海剛從外面回來,正是一頭霧水,又哪里知道什么對不對的。 喬氏樂得看盧老漢老兩口和盧桂芳吃癟,趕忙語速極快的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她自是要向著二房說話的,將盧嬌月形容得極為無辜可憐,至于她頂撞長輩的行為,也被描述成被逼急了萬不得已。 盧明海聽完后,一臉震驚,他目露傷心之色的看著盧老漢老兩口,還有盧桂芳。 “爹、娘、大姐,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老二——” “不去給小妹幫忙,是我做下的決定,你們有什么意見就沖著我來好了,干啥來為難我女兒和媳婦!” 盧明??跉鉂M是沉痛,他望著盧老漢,“爹,那天我分家時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該孝敬的,我一分都不會少,至于其他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壓在嗓子里:“你們走吧,以后少來這邊,過陣子我就把院墻砌起來。你們?nèi)粲惺?,就找人來通知我。記住,只是通知我。?/br> “老二——” “還有,還有大姐。你畢竟是出門子的人了,咱們家也已經(jīng)分家了,你以后少來管我家的閑事。” “老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竟然這么說你大姐?!北R桂芳忍不住跳腳道。 盧明海露出忍耐的表情,他沒忘記大姐平時是怎么明里暗里找他媳婦的茬的,只是為了家和萬事興,所以他總在中間打圓場。可人的耐心有限,尤其今天這一出又是盧桂芳鬧出來的,她甚至還打了自己的女兒。 望著那邊臉頰紅腫一臉淚水的女兒,盧明海再也忍耐不住,咆哮道:“你給我滾!” 盧桂芳還想說什么,卻被盧老漢的嫂子田氏給拉住了,緊接著她的兩個媳婦還有盧老漢三弟家的幾個女人,也都出來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