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連飯都吃不下了。

    王童最后還是什么也沒問出來，莫喬就像一座他永遠(yuǎn)不能征服的高山，只有他被調(diào)侃捉弄的份兒，但凡稍有反抗，絕對被坑得更厲害。難道這是的是智商差距？

    吃了晚飯出去散了會兒步，王童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屋寫作業(yè)，一個檢討和三篇作文，洋洋灑灑一揮而就，一不小心就到了晚上十一點(diǎn)，他出來洗漱時發(fā)現(xiàn)陽臺上有動靜，倒了杯茶走過去一瞧，是莫喬在陽臺的小健身房鍛煉。

    “哥你不是休息嗎，怎么又在鍛煉？”

    “這就跟學(xué)習(xí)一樣，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蹦獑檀諆旱刈鏊枷虢逃?，王童早就習(xí)慣了，就像聽到似的繼續(xù)問：“哥，過幾天的比賽，你有把握不？”

    莫喬面無表情，“沒有。”

    “沒有？”王童的聲音立刻就提高了八度，“你不是總教育我要自信自強(qiáng)嗎，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作數(shù)了？虧我還這么崇拜你。古教練上回還說你現(xiàn)在的實(shí)力特別強(qiáng)，金牌手到擒來呢?！?/br>
    “奶媽吹牛呢?！蹦獑剃P(guān)掉跑步機(jī)，緩緩下來，撈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隊(duì)里是個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全世界最頂級的選手都在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努力，在進(jìn)步，我到底荒廢了幾年，想要迎頭趕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br>
    “我相信哥你一定能贏的?！蓖跬貏e認(rèn)真地道，頓了半晌，又加上一句，“那個……鄧振宇不是受傷沒參加比賽嗎，孫萌又禁賽，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你要是不把這個機(jī)會抓住，以后想出頭就難了?！?/br>
    莫喬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得多好聽啊，還說崇拜我，敢情在你眼里我就是只猴子。就你這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還是閉上比較好，省得我聽了糙心。”

    “什么東西的嘴巴里也吐不出象牙，更別說我了。我現(xiàn)在跟你嘮叨都是為了你好，這叫什么來著，挫折教育。是不是聽起來特別耳熟啊，沒錯，就是你三天兩頭在我耳朵邊上念叨的，可算是逮著機(jī)會還給你了。”王童得意極了，還壯著膽子拍了拍莫喬的肩膀，“那句話叫什么來著，善惡終有報(bào)，以后要與人為善，懂嗎？”

    莫喬溫柔地笑，“我邀請了小祁老師來看我的比賽?！?/br>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王童瞬間陷入了抓狂，“莫喬你這個大魔王，你又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告狀，我警告你，不準(zhǔn)挑撥我和小祁老師的關(guān)系?！?/br>
    莫喬摸摸肚子，“大晚上的肚子居然有點(diǎn)餓了?！?/br>
    王童瞬間會意，點(diǎn)頭哈腰地把他哥迎進(jìn)屋，椅子都拉開了，“哥您想吃點(diǎn)什么？雞蛋面怎么樣？”

    直到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時候，王童才意識到有點(diǎn)不大對勁，他哥都邀請小祁老師去看比賽了，這能是毫無信心的人干的事兒么——他果然又被涮了一次。

    好吧，涮著涮著也就習(xí)慣了，要是有一天不被捉弄還真是渾身不自在呢。

    雖然已經(jīng)想明白了，但王童并沒有嚷嚷出來，要是被莫喬知道他已經(jīng)醒悟，一定還有會第二波，王童覺得他還沒有準(zhǔn)備好。

    趁著課間的工夫，王童拿著寫好的檢討書和作文去辦公室找祁慧，才出教室們就被班長陳一唯叫住了，“王童你是去辦公室么？你手里拿的什么東西，檢查??？”

    “擦，你什么眼睛，孫猴子變的？這也能看到？”王童被祁慧罰寫檢討的事兒可沒外傳，陳一唯怎么猜到的？小祁老師可不是多嘴好事的八婆！

    陳一唯賊兮兮地笑，“看你平時乖乖巧巧，人模人樣的，沒想到膽兒這么肥，居然敢翹課跑去看乒乓球賽。又不是足球世界杯，至于嗎？”

    “你怎么知道的？”

    陳一唯笑得更猥瑣了，“昨天我姥爺八十大壽，一家人在外頭吃飯，我在包廂里閑著沒事兒開了電視到處換臺，體育臺正重播前天的比賽呢，一眼就瞅見你了。怎么著，被小祁老師逮了個正著？”

    王童嘆氣，“可別提了，點(diǎn)兒背不能怨社會。好在小祁老師高抬貴手，就讓我寫了檢討書和三篇作文，別的就沒了……”

    陳一唯聽說他一個晚上就把所有的東西完成了，眼睛都直了，裝模作樣地朝他拱手，連聲道：“真是英雄，小弟佩服?！彼f完又湊到王童身邊低聲耳語了一陣，王童聽得兩眼直放光，搓著手道：“好是好，可小祁老師能同意嗎？”

    “所以我們才去找她嘛。小祁老師心腸最軟，我們厚著臉皮磨一磨，她一準(zhǔn)兒答應(yīng)?！?/br>
    ☆、第四章

    四

    “郊游？可以啊。”

    出乎王童和陳一唯意料的事，祁慧聽完他們倆的建議居然半點(diǎn)沒反對，張口就應(yīng)了下來。

    陳一唯道行淺，激動得險(xiǎn)些歡呼出聲，王童到底身經(jīng)百戰(zhàn)，敏感地覺得事情絕不會這么簡單，他冷靜地問：“那——去哪里，什么時候去？”

    祁慧轉(zhuǎn)過頭看看王童，嘖嘖有聲，“王童你真是……不錯呀，腦子挺好使嘛?！?/br>
    陳一唯有些懵，胳膊肘悄悄推了王童一把，悄聲問：“啥意思？”

    王童痛苦地抹了把臉，“小祁老師您就別捉弄我們了，到底是準(zhǔn)還是不準(zhǔn)??？您看現(xiàn)在這天氣，春暖花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正是出門踏青郊游的最佳時段，這個春天一過，我們就要邁入暗無天日的高三，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前途是如此灰暗。作為過來人，您應(yīng)該是最能理解我們的，對吧。”

    祁慧忍不住笑，“你這作文的水平真是越來越高了，張嘴就來。唔，要去郊游也不是不行，看你們期中考試成績吧?！?/br>
    “還要等期中考試！”王童和陳一唯齊齊驚呼。

    “還有好幾周呢，等到那會兒花都謝了?！?/br>
    “對，天氣還特別熱，太陽特別毒，女生們都不敢出門?！?/br>
    “……”

    倆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誓要說服了祁慧才罷休。

    祁慧倒也不堅(jiān)持，想一想，口風(fēng)開始松，“那你們想什么時候去？”

    “這周末，明天！”陳一唯斬釘截鐵地回道。

    “那期中考試——”

    陳一唯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就交給我們吧，一定讓您滿意?！?/br>
    祁慧不吭聲了，仿佛在斟酌猶豫，陳一唯和王童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兩張青澀的臉上盛滿了期待。

    “那——好吧。”祁慧輕描淡寫地點(diǎn)點(diǎn)頭，“明早八點(diǎn)半在學(xué)校大門口集合，我們一起去敬老院包餃子。”

    “啥？”

    “什么？”

    倆少年都快哭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他們倆苦苦哀求了這么久，祁慧一句話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形。

    陳一唯兩眼含淚地求道：“小祁老師，我們能換個別的活動嗎？”比如北戴河兩日游什么的。

    “去南山公園爬個山也行啊?！蓖跬胶偷溃骸熬驮谏窖暮叧詡€野餐，那也比去敬老院強(qiáng)多了?！?/br>
    “野餐哪有大家一起包餃子有意思。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比什么都好吃。對了，你們倆會包餃子嗎？喜歡吃什么餡兒的？我喜歡鮮筍rou餡的……”

    陳一唯的思維立刻被帶走，“我喜歡豬rou薺菜的，老師您說敬老院那邊有沒有薺菜采呀，那邊不就在郊區(qū)嗎？”

    “有啊，我去年就去采過。不僅有薺菜，還有蕨菜、艾葉，還能包清明果呢……”

    “哎呀我喜歡吃清明果，每年我媽都……”

    王童看著面前兩位陷入熱烈討論的師生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話說陳一唯這腦子到底怎么當(dāng)上班長的，還每次考試都能進(jìn)全校前十，這么容易被忽悠，真是單純得讓人不忍心點(diǎn)破啊。

    看著儼然已經(jīng)被完全說服的陳一唯，王童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智商上的優(yōu)越感?？磥砀羧钗灞凰缗耙慌斑€是有好處的！

    回到教室，陳一唯立刻興奮地向大家報(bào)告這個“好消息”，同學(xué)們一聽頓時炸開了鍋，紛紛拍著桌子怒吼。

    “班長你到底怎么跟老師說的，怎么就定了這個鬼地方?！?/br>
    “我可不想去?！?/br>
    “班長你又被小祁老師忽悠了吧?！?/br>
    “……”

    陳一唯絲毫不受影響，特別語重心長地向大家解釋，“同學(xué)們同學(xué)們，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大家覺得敬老院沒意思，其實(shí)這是一種誤解，我們明天最重要的活動是包餃子，你們會包餃子嗎？大家喜歡什么餡兒的餃子？我喜歡薺菜豬rou餡兒的……”

    陳一唯真不愧是祁慧的得意高徒，轉(zhuǎn)頭就把她的本事學(xué)了個通透，分分鐘就把班上這一群單純孩子的思維給帶走了。王童面無表情地把腦袋倒在桌子上，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dú)醒的寂寥。

    ………………

    周末的早晨，王童醒來得有些晚，抱著被子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今天還有正事，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翻了下來，洗臉?biāo)⒀酪环昼姼愣?，又急急忙忙地找背包收拾東西，結(jié)果一到客廳就瞧見自己的背包鼓鼓囊囊地倒在沙發(fā)上，打開一看，東西赫然全都整好了。

    王童“嘿嘿”直笑，向莫喬道謝，“還是哥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周末起不來。”

    莫喬放下手里的報(bào)紙站起身，“走吧，我載你過去?！?/br>
    “真……真的？”王童受寵若驚，“哥你今天不去隊(duì)里嗎？”據(jù)他所知，莫喬昨天就歸隊(duì)了，說是給哪個jiejie陪練，今天不用去么？

    “學(xué)校還是直接去敬老院？”莫喬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

    “去學(xué)校。呵呵，要是我想直接去敬老院，難道你還親自送我過去呀？”

    “嗯，反正我也是要去的?！?/br>
    莫喬一句話立刻就把王童給震住了，他目瞪口呆地一動也不動，指著莫喬直哆嗦，“哥你可別跟我開玩笑，我們班上的活動可沒人好意思帶家屬，我今天要是把你帶過去了，保準(zhǔn)一學(xué)期都是班上同學(xué)的笑柄。”

    班上那些口無遮掩的牲口們還不得見天兒地取笑他沒斷奶呀！

    莫喬回過頭，表情十分無辜，莫名其妙地樣子，“誰要跟你一起去？我去找謝林輝。”謝林輝是莫喬當(dāng)年的主治醫(yī)生，他不僅醫(yī)術(shù)高超，還研修過心理學(xué)，當(dāng)初莫喬住院的時候曾給過他很大的支持，可以說是莫喬最信任的朋友。

    謝林輝是個特立獨(dú)行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前年突然辭掉醫(yī)院的工作出國旅游去了，在外頭晃悠了一年多才回來，回國后發(fā)現(xiàn)銀行存款所剩無幾，又趕緊找了個工作，在城郊的南山療養(yǎng)院做顧問醫(yī)師。南山療養(yǎng)院與敬老院毗鄰，難怪莫喬說順路。

    “你找輝哥啊，早說唄，嚇我一跳?！蓖跬亮瞬令~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噓了一口氣。

    莫喬哼笑，“我要是你，根本就不會有這種誤會?！?/br>
    “得了，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諷刺我?！蓖跬舐暤溃骸拔铱刹皇前嗌夏侨簺]腦子的蠢貨，我的智商是很高的?！?/br>
    他一得意，就把昨天祁慧忽悠陳一唯的經(jīng)過說給莫喬聽，罷了又道：“那群傻孩子，被小祁老師三言兩語就給拐跑了，尤其是陳一唯，那小模樣長得多聰明啊，去的路上還雄赳赳氣昂昂地跟我說想去北戴河呢，一轉(zhuǎn)眼就變成了敬老院，哎喲笑得我肚子疼……”

    上了車王童都還在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莫喬發(fā)動汽車，一氣呵成地出了小區(qū)，剛上大路，他突然道：“既然你這么門兒清，怎么也不見你提醒陳一唯一聲？”

    “??？”王童一愣，對呀，他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提醒一句呢。大概是因?yàn)樗栏緵]有用吧。對于高二狗來說，春游已經(jīng)是小祁老師高抬貴手了，自從去年郊游出了點(diǎn)意外后，學(xué)校在這方面管得特別嚴(yán)，反正今年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就沒聽說過哪個班組織過什么活動。

    “說陳一唯腦子不好使，可人家每次考試都能進(jìn)全校前十。你腦子倒是好使得很，考全校第九十八位?！?/br>
    王童立刻反駁，“誒誒誒，我那次只是發(fā)揮失常，明明上學(xué)期期末就是年紀(jì)第二十七。再說了，哥你怎么每次都拿考試排名來說事呢，這樣對青少年兒童的心理成長極為不利，特別容易遭受挫折和打擊，這要是形成了什么心理陰影，那一準(zhǔn)兒都是你害的。”

    “只要你能靠進(jìn)全校前十，我保證不拿考試排名說事。”

    王童可不上當(dāng)，“我要真考進(jìn)前十位，那咱們還是好好說一說吧。”

    他眨巴眨巴眼，眸中露出狡猾神色，“哥，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這不是過幾周就期中考試了嗎，我要是能再前進(jìn)幾名，你能不能給我獎點(diǎn)什么東西啊?！?/br>
    “電動車可以，摩托車不行?！?/br>
    “啊哈——”王童氣得想扔包，“你眼睛里是裝了x射線嗎？為什么我腦子里想什么你都能猜到?！?/br>
    “x射線可看不見你腦子里裝的是什么鬼主意，笨蛋?！蹦獑趟菩Ψ切Φ仄沉送跬谎?，“為什么要你多讀書，就是為了避免說出這種沒文化的話?？磥砦冶频眠€不夠緊，課后作業(yè)留得不夠多，得再接再厲才行?！?/br>
    王童已經(jīng)對他的嘲諷免疫了，依舊好奇，“那您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莫喬神神秘秘地笑，顯得特別地高深，“我沒告訴你我一進(jìn)大學(xué)就修了一門叫做《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選修課？a大資深心理學(xué)教授授課，理論功底深厚，案例豐富，你值得擁有。”

    王童無力地朝莫喬豎起大拇指，“還是您厲害，為了對付我都用上科學(xué)研究了。不過——您在學(xué)校里聽了聽課就能猜到我想要摩托車，這也太神了吧?！?/br>
    莫喬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前天回家閑著沒事兒用筆記本上了一下網(wǎng)。我以前沒告訴過你，用完別人的電腦記得要把瀏覽記錄清一清嗎？不然特別容易暴露隱私?！?/br>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