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陽眼里精光一閃，“樂樂jiejie，你有沒有見過融融喜歡的那個女生啊？長得好看嗎？”說著就伸出爪子想去給左樂捏腿，卻被祝清晏拎著袖子甩開了。

    “當(dāng)然見過，長得可好看了?！弊髽诽撎摰孛艘话炎约翰淮嬖诘慕j(luò)腮胡，避開了女生這個關(guān)鍵詞。

    11點多的馬路上還是很熱鬧，有很多年輕人聚在各個廣場上等待著跨年。小情侶們守著零點這一刻，希望在第一時間告訴對方：我們又一起走過了一個年頭，明年的今天，我依然會陪在你身邊。

    情人戀愛時的甜言蜜語總是讓人頭暈?zāi)垦?，輕易就會喪失分辨能力。很難說下一個年頭還有幾對會在一起，但此時此刻，他們大概是相愛的。

    左融把車停在了孔霏承的小區(qū)門口，沒有麻煩保安大哥，也壓根沒打算現(xiàn)在就進(jìn)去。

    他打了個電話，輕聲細(xì)語又不容置疑地說：“孔霏承，出來，我在小區(qū)門口?！?/br>
    孔霏承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明明應(yīng)該拒絕的，而且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就說很晚了自己要睡了，天氣這么冷你快回去吧。這么信手拈來的說辭，此刻卻堵在喉嚨中怎么也說不出口。

    在這等待的大半個小時里，他的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無數(shù)次勸說自己冷靜下來，卻終于是徒勞無功。

    現(xiàn)在他依然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明明一個月以來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禮貌又不逾矩，甚至一度覺得那個孩子很快就會放棄的。

    他還學(xué)會了煮面，按左融說的扔幾個蝦仁進(jìn)去。會給自己燒熱水喝，還偶爾加一勺蜂蜜。左融買的水果蔬菜吃完了，就去那家他去過的超市，按照便簽上的再買一遍，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明明都已經(jīng)這么努力，日子眼看著就要進(jìn)入正軌，那孩子卻又這么冒冒失失地闖過來，用一個平安符讓他差點迷了路，現(xiàn)在又直接迎面撞了上來，讓自己徹底脫離軌道。

    他披上大衣，在玄關(guān)換好鞋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圍巾戴上。

    左融站在車外面等著，黑色的毛呢大衣上掛著一層寒氣，看起來孤獨又凜冽。但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高挺的鼻梁凍得通紅，也絕不像旁人一樣跺腳取暖，這孩子生來就注定是個優(yōu)雅的人。

    在來的路上左融就觀察好了，這附近不遠(yuǎn)處就有一幢高樓，外墻的LED上閃著廣告，一會兒還會有倒計時。

    他算好角度把車停在最適宜的觀賞地點，既遠(yuǎn)離了嘈雜的人群，又能把大樓看得清清楚楚。

    孔霏承慢慢地走過來，雖然戴了圍巾，但衣服還是穿得很薄。左融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說話，抬手看了一眼表，時間快到了。

    他轉(zhuǎn)身看向那幢樓，孔霏承不明所以，也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接著，倒計時開始了。10，9，8，7，6，5，4，3，2，1。

    孔霏承看著跳動的數(shù)字，心里突然有了莫名的期待。

    遠(yuǎn)處人們的歡呼聲響起時，他被擁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檀香和雪松的味道帶來無盡的安全感。

    那件看起來冰冷的黑色外套原來是這么溫暖，它現(xiàn)在正包裹著兩具guntang的身體。

    孔霏承瞪大了眼睛，大腦中的神經(jīng)元已經(jīng)超負(fù)荷運轉(zhuǎn)，他聽到那個溫暖的嗓音在耳邊說：“有我在?！?/br>
    是了，他從來不稀罕什么“新年快樂”，他想要的，只是身邊有人在。

    在經(jīng)歷了二十多年的失望，差點就要放棄等待時，這個孩子出現(xiàn)了。他像索爾一樣駕著太陽馬車趕來，朝自己伸出手，溫柔地說：“我是來解救你的英雄?！?/br>
    孔霏承看起來什么都不缺，實際上卻什么都沒擁有過。

    他習(xí)慣了黑暗，驟然見到強光，視網(wǎng)膜上的感光細(xì)胞受到刺激暫時失去功能，導(dǎo)致感光偏差。即使是重回黑暗，也還是會在眼底留下光斑。

    那孩子眼前是黑暗混沌的自己，身后卻是一片光明。只要他轉(zhuǎn)身就能擁有整個美好的世界，但他就那樣堅定地站著，邀請自己往光里走一步。

    孔霏承在溫暖體溫的包裹里脫了力，他不想掙脫，甚至想再靠近一點。但他需要時間，來完成自己的明適應(yīng)。

    左融絲毫不敢懈怠，胳膊始終沒敢放松。這一幕他想象過無數(shù)次了，生怕這個敏感的人會抗拒。

    懷里的人比自己稍矮一些，眼前便是他的額頭，細(xì)碎的劉海蓋在上面，看起來比平時乖多了。

    但他似乎比看起來還要瘦，隔著大衣都能感受到他纖薄的脊背，鎖骨透過毛衣硌在自己胸口，像是件易碎的珍寶。

    直到喧嘩的人聲散去，左融才終于松開手，他一直想用力卻又極度克制著，兩相較量下臂膀累得發(fā)酸。

    “能邀請我上去喝杯熱茶嗎？”他往手上呵著熱氣，眨巴著眼睛，盡量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孔霏承終于回過神來，對他也是對自己做出了妥協(xié)，輕聲說：“走吧。”

    打開門他才發(fā)現(xiàn)，剛才出來得匆忙，燈都忘了關(guān)。但這樣一回家就能看到光亮的感覺，倒是讓他突然被擊中了心臟。

    他從鞋柜中取出了一雙和自己同款的男士拖鞋，這是左融來過的第二周他去買的。當(dāng)時明明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拒絕了，卻還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態(tài)把它買了回來。還好，現(xiàn)在派上了用處。

    左融換上拖鞋，看看這個沾染了些自己氣息的房子，突然覺得這兒有點像個家了。他想：孔霏承，其實也在期待著吧？